怎…怎麼辦？
    折一枝梅花就走，還是…把這個人叫醒？
    袁軒好久才覺出自己的脖子酸痛得很，因為仰了太久。
    直到那個人醒來。
    很久以後，袁軒再回想起這個夜晚的時候，已經記不起任何一個細節，隻有一件事確定無疑，那就是，自己其實一直在等這個人醒來。
    像是一種直覺，更像是某種既定的安排。
    “那個…嘿嘿，你好啊！”
    袁軒自己都想不明白，怎麼就冒出這麼一句傻頭傻腦的話來。
    那人吃了一驚。
    清風動。雲障再次淩亂起來，不少花瓣從枝頭搖落，落在風裏，落在袁軒揚起的臉上。
    他看到那個人的眼神。
    雖然隻有一瞥。
    淡淡的慌張和詫異，很深的寂寞和哀傷。
    這是袁軒第一次知道，人的哀愁，居然是一種如此外化的東西，外化到一個外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心都會疼。
    這個人，很美。
    不隻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美男子，還因為這漫天飄舞的紅，和那一襲寂寞的白。
    可惜他隻向下看了一眼。
    袁軒想再說話，喉嚨裏卻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張不開口。
    許久，誰也沒有動。
    “喂…”袁軒終於回過神來，再一次喊過去，“兄弟，你幫我一把，折一枝梅花給我！我要救人的！”
    那人的身形，顫抖了一下。
    袁軒根本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做的。
    隻知道，再眨眼的時候，已經有一枝紅梅，從枝頭悄悄地飄落下來了，像一片輕盈的羽毛。
    “多謝啊！啊還有……你知不知道近一點的下山的路？我著急下山！”
    啊？！那人居然……
    從樹上跳下來了。
    袁軒都想要大聲叫出來，甚至已經下意識地張大了手臂去接，可是……
    他比剛才那枝梅花，還要輕盈，乘著帶有花香的風，輕柔落地，沒有一絲聲響。
    袁軒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一張很美的臉。曾經覺得，美這個字眼是不能用來形容男子的，可是今天看來，似乎可以。不是單純的清秀，也不是帶有任何妖豔的俊美，而是一種端莊，一種從容。始終帶著憂傷的眸子，白玉雕琢一般的膚色，披散的黑發溫柔地棲落在肩頭，讓人不由得想起扇上的美人……咦，哪有扇上畫男人的呢……
    他走過來了。
    袁軒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窘迫。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像是一場夢境了。
    那神仙般的人兒，不僅走了過來，而且輕輕地，溫柔地挽起了袁軒的胳膊。
    袁軒的心髒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他的頭居然是半低的。從這裏看去，能清楚地看到他美玉一般的側顏，那神情…居然是溫馴的，而且，半帶著恭敬和疏遠。
    “你…要幹什麼？”
    袁軒問完了才反應過來，其實，他隻不過要和燧人遷做同樣的事情。
    由於自己剛才說了時間緊急，所以要送自己下山麼……
    為什麼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問？為什麼毫無戒心地挽著自己的手臂…為什麼一點都不嫌棄自己被泥和土蹭得髒兮兮的衣服……為什麼…不肯轉過頭來，看我一眼呢？！
    你在為什麼而傷心，能不能，告訴我？
    說是和燧人遷做同樣的事情，似乎也不夠準確。燧人遷當時至少是扯著一條藤蔓向下滑，而這個人，是真的在飛！
    從極高的雲峰之上，像一朵真正的雲那樣，緩緩地，向下飄落。風很輕柔，月光也很柔美，然而和他相比之下，都變得粗劣不堪了。
    袁軒始終沒能清醒地和他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完整地看過他一眼……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周圍就變得擁擠起來，袁軒這才發現，自己和他，已經落到了自己上來時的那片樹林之中，自己的手上，還緊緊攥著那枝他替自己折的梅花。
    “謝謝你啊……”
    他聽到這句話，放心了似的，輕輕地鬆開袁軒的手，然後，淡淡一笑。
    好美……
    “等等！你別走！”
    那人本已轉過身去，聽到袁軒的召喚又微微回了頭。
    “你叫什麼名字啊？住在哪？我以後…怎麼能見到你啊？”
    那人似乎有點驚訝。
    袁軒隻覺得一股血在往頭皮上衝，也不管犯傻不犯傻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不是為了要感謝你啊！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再看見你…你告訴我吧！”
    那人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你記住我吧！袁軒，我叫袁軒，以後一定能再見的！”
    “請…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