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隻有一個字。”那小女人笑笑，絲毫不以為忤，像朵清淡的小丁香在夜間綻放。
    “都叫乘風嫂，”乘風也笑了，不過笑得很傻很幸福，“情子是我叫的。”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就叫嫂——子了。”袁軒心裏直發笑，又不好表現出來，隻好低頭猛扒了幾口飯。
    夜來得很快。好像是知道人們白日裏的辛苦，點著腳尖悄悄地、飛快地就來了。深巷中傳來幾聲犬吠，反而顯得更加靜謐了些。袁軒被安排在的外屋的一條長榻上。天氣還不涼，一條薄薄的席子裹在身上也不覺得冷，裏屋便是主人的臥房了，和外麵隻隔著一道門。
    這裏的人習慣於早睡，要是在自己生活的那個地方，現在還是師傅挑著燈幹活的時候…唉，也不知師傅怎麼樣了，有沒有氣得跳腳呢……
    夜涼如水。月光從房頂和窗戶的縫隙裏透進了些許，直流淌在自己冰涼的席子上，把普普通通的葦席子映得像銀絲織成的一樣。袁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翻了個身，卻怎麼都睡不著。
    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似的。
    “吱呀。”
    極輕的一聲響，卻把袁軒嚇了一跳。
    好像是…主人的臥室裏，有人出來了。
    搞不好是嫂子起夜。袁軒這樣想著，幹脆熊一樣動也不動，裝睡。
    “袁兄弟？”
    嗯？是乘風這小子…怪了，他叫我幹什麼……
    正遲疑間，卻聽得身後有人鬆了口氣。
    他的腳步聲很輕。確切地說，幾乎聽不到腳步聲。若是個女人還好解釋，很難想象，一個大男人會有如此輕巧利落的動作…袁軒完全是憑借感覺，知道他不在自己身後了的。
    然後是院子的柴門，一聲極輕的“吱”。
    半夜三更，他出去做什麼…哈，不會是去偷情吧？
    袁軒心念一動，也坐了起來，細聽了一會，發現臥室裏沒有動靜，嫂子應該睡得很熟，於是也悄悄穿上鞋，跟了出去。
    乘風的步子很快，快而且輕。袁軒在後麵跟著，竟漸漸地有了吃力的感覺…自己在那條街上可是出了名的草上飛啊，論跑得快、步子輕，誰都沒法和自個兒比，要麼怎麼會有小猴子這個名兒呢……等等，他這是要去哪？
    那個藏藍色的身影，漸漸地沒入齊肩深的草裏，那很可能就是通往村外的路，也可能隻是一條荒蕪的小徑。
    不會吧…選了這麼個地方會情人，不怕半路跑出一匹狼來嗎……
    草越來越深，到了最後，竟沒了頂。
    袁軒不敢跟得太緊，隻能循著乘風走過後撥開的草的痕跡向前摸索…現在他可真是有點後悔跟出來了，但是既然都跟到這了，就千萬不能跟丟，否則，自己真要在這片草海中迷上三天三夜了。
    撥草的聲音，忽然止住了。
    袁軒也立刻停下了腳步。
    前麵，就在前麵不遠處，自己跟蹤的那個人，似乎站住了。
    袁軒鬆了口氣，小心地蹲下身，把自己更好地隱藏在長草裏，而後伸手撥開了前麵厚厚的草葉。
    綠色的縫隙裏，能看到清白的月光照在黑色的岩石上，也能看到那個藏藍色的身影默立在一個水塘邊。
    他幹嘛？大晚上的來投湖自盡？！
    “你來了。”
    “抱歉，久等了！”乘風笑笑，而後，從自己的身後拿出了一樣東西。
    袁軒吃了一驚。
    刀。
    乘風背後，是一口巨大的、幾乎和小孩子一般高的玄紫色刀鞘！如果那東西拔出來，估計也小不了……媽呀！他一個窮教書的呆子怎麼拿得動這麼沉的東西啊！還要和人拚命是怎麼的？啊還有！剛才和他說話的人在哪…我怎麼看不見？！
    水聲。
    恍如鯨魚出水，平靜的小池塘中，忽然竄起了一道丈高的水花！一時水霧漫天，飄飄灑灑地落下來，把周圍的草葉和袁軒的背都打濕了。
    居然是一個人。
    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就站在水裏，像在平地上那樣站著！
    袁軒的嘴張得老大，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
    “可以走了吧？”
    “還不行，”乘風堅決地搖了搖頭，“我還沒跟情子說。而且，明天一早，我要送一個小兄弟出村去。”
    “可是，‘暗’已經逼到城牆口了。”
    “不是還有阿時他們麼？”
    “人手不夠。”
    “你把它拿去，”乘風把刀從背後卸了下來，橫著交到了那人手裏，“應該有點用！”
    月光裏，那人光滑的、蒼白的皮膚，像魚鱗一般泛出淡淡的銀光，妖冶的容顏配上嘴角現在浮起的一抹笑意，詭異而迷人：“那，後天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