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恍如從夢中驚醒。
    怎麼會…怎麼可能？明明眼前的局勢還是一鍋粥，他居然說……
    “看好了。”袁軒咧嘴一笑，白牙露出來，像一頭強壯黝黑的象。
    手起，子落。
    一，二，三。
    隻有三個子，然而，每個子落下的時候，都仿佛傳來滔天的拍岸之聲。
    整條水脈，被這最後的三個字，打通了。
    橫數，縱數，哪怕是斜著數……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全部，全部都是五子連珠。
    “你……”那人驚呆了。
    所有的巨石轟然崩潰！巨浪狂歡般地掀起數丈之高，直衝九天，而後猛然落下，朝著大海浩浩奔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袁軒笑嘻嘻地開始收棋盤，“我這也太玩賴了，對不起啊！還是你贏。”
    然而現在，已經不是一個誰輸誰贏的問題了。
    “你在落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是麼。”
    “哈？我可沒那麼厲害，隻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袁軒把兩種顏色的棋子分別裝進小盒子裏，“到最後也不過是運氣好。啊對了，棋也下完了，我去給你拿衣……喂喂喂！你幹嘛？！”
    “夏禹的後裔，這次，應該沒有錯。”那人輕聲自語，抓住袁軒手腕的那隻手，也絲毫沒有鬆。
    “哈？”
    “在下複姓燧人，單名一個遷字。”燧人遷站起身來，“到了那邊，記得說我是你的族兄，不然很危險。”
    “你…你說……”
    整個世界，忽然顛倒了過來。
    袁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哪怕是在五花八門的夢裏，也沒有見過。
    黑色，白色，白色，黑色。
    一切在不斷地輪回，顛倒，打亂，重排…像一局棋，又不像是棋。
    他看到兒時的自己，摳著鼻屎在門口嚷嚷，師傅忽然出現，照著自己的後腦勺打下去…他又看到臨街的李家大嫂，手裏抱著新生的娃娃，可是一轉眼，她又變成了挺著大肚子的模樣，恍惚還是剛剛懷上孩子的時候……
    時間，空間，完全錯亂。耳畔，是奇異的風聲。
    他看到很多很多的人，不同的時代，不同的衣著，說著聽也聽不清楚的話…身邊的街道一會變成廣廈千頃，一會又變成青色的山巒，再然後變成了正在建築中的長城，最後……
    他昏了過去。
    ……
    雲。
    這是他一睜眼，就看到的東西。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雲氣呢……
    仿佛自己掉進了一片大大的雲裏，又好像是海，白色的、霧氣凝成的海，每吸一口氣都是清潤而潮濕的，還有……
    “醒了？”
    “呃……”
    袁軒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本想靠在自己身後的這塊大石頭上，可是失敗了，骨頭像摔斷了一樣，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了似的：“喂，兄弟，我是不是夢見你了？”
    燧人遷就在自己身邊站著，由於雲氣太重，隻能認出他的青衣，看不清他的臉了：“不是。”
    “哈…那是你夢見我了吧？”
    “我把你，帶到你應該來的地方了。”
    袁軒最終還是坐了起來，氣喘籲籲：“哦，好。”
    嗯？等等……
    “那個…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燧人遷似乎有些遲疑：“我住的地方。”
    本以為袁軒會大喊大叫，可是這家夥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猜出來了。”
    “……”
    “我夢到過這裏，”袁軒說著，呲牙咧嘴地扶著腰站了起來，“所以明知道是你帶我來的，還是要確認一下。”
    這小子，到底是明白還是糊塗……
    “啊對了，”袁軒向四周看了看，“我記得這個峰頂沒辦法下去來著，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燧人遷這次是真的驚了：“你真的夢到過這裏？”
    “是啊，”袁軒還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我還看到過這裏晴天的時候，雲從不遠的地方過來，停在這兒休息。”
    “這裏就叫做，落雲峰。”
    “哦，好名字，嘿嘿。”
    “我們要等入夜了，才能下山。”
    “啊，怪不得我從來沒下去過，”袁軒咧嘴一笑，“以前我夢到的都是白天啊！”
    “……你還夢到過什麼？”
    “嗯……”袁軒開始摳鼻子，“想不起來了，隻有這個峰頭吧。”
    燧人遷若有所思。
    風起，雲動。浩渺的雲海被撕開了一角，從這裏，能看到下界模糊的輪廓。
    “哈哈，”袁軒忽然大笑起來，“就是這裏就是這裏！我看過好幾次了！”
    腳下，千峰萬壑，保存著上古大地蒼茫壯闊的姿態，群山之中，隱約可見，大塊的平原和河穀……
    “這裏的名字叫做，”燧人遷回頭笑笑，“迷局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