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揠狐先生，醒醒，太陽落了，再睡下去會得傷寒的。”
    “趙耀，你讓他睡吧，狐狸皮厚凍不了的。”趙渚離拎著食盒從外頭回來，攔下了趙耀，讓他把食盒提進去，自個兒上去扯狐狸的輕紗，“喂，我看見你的紅頭發又去花柳坊了，你不去盯著點？”
    揠狐彧睜開眼，皺了長眉：“今天幾日了？”
    “今天十月廿七日，你自己算吧他來了幾天。”
    揠狐歎口氣，拉了拉輕紗：“你去給我拿身衣裳來，晚了，有些涼。”
    渚離看他麵帶落寞，也沒心思再取笑他，乖乖地進屋裏去了。
    揠狐彧坐在榻上，光著腳踏在地上，足指圓潤猶如貝齒，第二個足趾明顯比大足趾長，這代表著主人的聰慧，與不幸。十月廿七日，離消秋暑還有段日子，瑞華，如果你隻是愛人容貌姿色，這副長相怎麼就迷不到你，如果你明白我心，又為何裝聾作啞，給我一絲希望又生生掐滅它？
    天色漸晚，畢方在大廳裏頭點了團繡牡丹爭豔大燈籠，楠木金絲桌子上也擺了七寶樹燈，趙耀正把從晴川樓帶回來的晚膳一盤盤端出來，那個新來的小乞兒蹲在凳上垂涎欲滴。屋裏頭燈光融融，華彩熠熠，揠狐彧感到真是有些冷了，到底是秋天了……
    “狐狸，你……幹什麼？”那個名叫小刀的乞兒扒在桌子上，盯著嫋嫋上升的黑煙，紫檀木的長桌上擺著一隻墨黑色的瓷碗，裏頭裝了半碗鮮紅的液體，插著兩根吸滿了液體點著了的熏香。
    “這是幻夢，供香人以心頭之血為引子點香，能讓受香人夢到內心深處對供香人的真實想法。”揠狐彧坐在紅珊瑚寶妝台前，包紮心口割裂出的傷。
    “哦……”小刀似懂非懂的答了聲，“好香。”
    揠狐係上褻衣的帶子，走過去默默他的頭：“傻小子，要不要出門？我帶你們出去玩兒？”
    看小刀迷迷糊糊的，一旁的渚離趕忙把手上的衣裳遞上去給揠狐彧：“你換衣服，我去帶銀錢。”
    這，應該是在做夢吧，剛才明明是在天霖居頭牌婉柔的閨房裏頭，這怎麼一下子就到了揠狐彧的碧雲集？腳卻不受控製地往裏走去，跨過木橋，沿著鵝卵石路走，轉過小竹林和木芙蓉樹，就看到被白霧團團圍住的兩層小樓。那霧氣裏頭像是有什麼吸引著他，讓人讓人不自主地往它走去。
    走近了卻看見有個金色的身影蹲在大門前，低著頭，看不出模樣。
    “揠狐？你在外頭幹嘛，天都黑透了。”皇甫走上去，推了他一下，“走，一起進……你？你是誰？”
    那個人抬起頭來，卻不是揠狐彧，而是他曾經春夢裏頭的那個金發少年！
    “瑞華？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的。”少年站起身來，貓眼兒紅紅腫腫地，明顯哭了很久。
    皇甫瑞華退了一步，這張年幼青澀的小臉一擺到他麵前，那些活色生香的夢境畫麵就又重現腦海，真是，搞得自己活像個色狼：“喂，我不認識你，你是誰？揠狐彧在不在？”
    少年呆了一下，繼而淚水肆虐流下：“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就不認得我了！你又何必這樣，如若你是嫌棄我是妖怪，你大可不必回來，做什麼裝著不認識我！”
    皇甫被他的眼淚嚇到，哪有男孩子哭成這個樣子的，眼淚說來就來，比下雨還快，想要安慰兩句，卻無話可說：“那個，你真是認錯人了吧，我叫皇甫瑞華，不是你那個瑞華。”
    “你什麼時候學會裝傻充愣了？還是要真把我完完全全拋出心裏？連名字也要改？你好狠的心！”
    少年抹了把淚，惡狠狠道，“好，你不認識我是不是？要找揠狐彧嗎？我就是！”
    皇甫瑞華哭笑不得：“喂，我說你找錯人了你不信就算了你幹嘛還冒充揠狐彧？我認識的揠狐彧可不是你這個小鬼頭。”
    “我就是！我心愛之人名揠狐瑞華，我隨他姓，單名彧！”說罷含了淚咬了嘴唇倔強的看著他。
    皇甫後退了兩步，胸口悶悶地，聽了少年的話，心裏頭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一切卻又像是團亂麻，怎麼都解不開。盯著少年與揠狐彧如出一轍的臉龐，皇甫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東西，又想到少年自稱是妖怪……
    “不可能不可能，這世上哪裏來的妖鬼仙魔，這肯定又是在做夢。”皇甫搖搖頭，轉身離開。
    那個少年猛撲上來，抱住他的腰，哭述：“瑞華，別走，別不理我，揠狐彧雖是狐妖，可又何曾想過害你！我愛你，瑞華！別走！求你了，別走……”
    皇甫僵直了身體站著，少年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過來，溫暖如斯，不像是虛幻之物。
    周圍的白霧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濃不見物，小樓，竹林，池塘，都不見了蹤影。少年哀求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四周都安靜了下來，隻有那份貼身的體溫一直還在。
    “瑞華。”突然，聲音在耳邊響起，皇甫甚至能感受到吹到臉頰上的暖氣。這是揠狐彧的聲音，錯不了的。
    一雙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將他轉過身去……
    揠狐彧微微笑著看他：“瑞華，你在做夢。”
    “果然，是在做夢啊。”皇甫瑞華鬆了口氣，“我就說哪有這麼邪門的事。”
    “那個少年的愛人，因為他是狐妖，不顧舊情將它殺了。”揠狐彧收緊了摟著他肩膀的手臂，“但是你不會對不對？你不會殺我，即使我是隻狐妖。”
    皇甫瑞華剛鬆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心到這還肯定是在做夢，隻是這夢還真真實，揠狐彧手臂箍得他有些痛。
    “瑞華，我們成親好不好？”夢揠狐彧一揮手，四周的白霧散去，兩人還是站在碧雲集的小院子裏，小樓燈火通明，四處張燈結彩，畢方掛著紅綢緞，渚離和趙耀膩在一起，忙著擺各色喜慶物什。
    皇甫瑞華咽口口水，不至於吧，自己隻是對這狐狸有些好感，怎麼會夢到兩人要成親？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會是自己早已經陷下去了吧？可不是僅僅隻有些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