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公子 第二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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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冷倦飛的異樣,興文帝慌忙摟住他,“飛兒!你怎麼了?”
冷倦飛一動不動的伏在他身上靜默了片刻,側過頭茫然的看著麵前熊熊的爐火,夢囈似的說,“舅舅,你說人生像不像是一場鬧劇?吹吹打打的接,然後吹吹打打的送,不過一場紅白事而已。”
“飛兒!”興文帝霎時心痛如絞,頓時抱著他滾下淚來,緊緊把他摟在懷裏哽咽難言,“飛兒……飛兒……”
冷倦飛伸手抱住他,靜靜的靠在他懷裏,半晌,輕輕的問,“舅舅,你說,等我們死了之後,還能不能和他們相見呢?那些先去的親人還會……”
“飛兒!”興文帝皺眉打斷他,輕輕把他扶起來仰臥在自己臂彎裏,憐惜的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累了,睡會兒吧,舅舅抱著你,聽話。”
冷倦飛不再說話,目光清澈的看著他,容顏恬靜安祥。
興文帝低頭在他光潔的額上親了一下,含笑輕拍著他低語道,“飛兒,人活百歲也難免一死,隻要咱們活著的時候開開心心的。把那些不開心的事都忘了吧,以後的日子舅舅陪著你,咱們好好的活,好不好飛兒?”
冷倦飛望著他漸漸的紅了眼眶,蒼白的臉上卻慢慢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那兩顆烏黑的眸子沉在隱隱的水色中,映著爐火的暖光越發美得華光流轉奪人心魄。
興文帝心裏安定下來,微笑著柔聲哄道,“睡吧,舅舅懷裏暖和。”
冷倦飛聽話的閉上眼睛,耳中聽著外麵風聲人聲車聲馬聲喪樂彙成一片,心中無思無想靜若止水,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過了片刻外麵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興文帝慌忙用手掩住他的耳朵,卻見他不過睜了睜眼睛,鞭炮停了又睡著了。
到歇靈時,陳雲上前掀起一角車簾陪笑道,“皇上,您與公子可要用點茶水?蘇湘特意備了些素粥在外麵候著,怕公子餓了。”
興文帝看懷裏冷倦飛已睜開了眼睛,便微笑道,“飛兒,陪朕吃點吧?早上出來的匆忙,朕也隻喝了一盅粥,這會兒倒有些餓了。”
冷倦飛忙點點頭,“嗯,我也餓了。”
陳雲忙掀起簾子與蘇湘上來,先伺候二人略洗漱了遞給外麵伺候的人,才把旁邊的小幾橫放到中間來,擺上幾色精致的素菜與粥點,看著二人各用了些,又捧上熱茶往爐中添了些炭,然後收拾好了才下車拉嚴簾子。
興文帝喝著茶與冷倦飛閑聊,“飛兒,回宮後搬去舅舅那裏住吧,等過了冬天,開春暖起來了再回無憂宮去。”
冷倦飛拿起火鉗慢慢弄著炭火,頭也不抬的說,“不用,我住無憂宮挺好的。”
“小心燙著!”興文帝放下茶杯不由分說拿過他手上的火鉗,“你看看你,如今越發瘦得厲害了,整個人輕飄得跟個紙人兒似的。這天氣越來越冷,你晚上一個人總睡不好,白天吃得又少,如此下去怎麼得了?”
冷倦飛垂頭看著通紅的爐火輕輕說,“沒事,我已習慣了,舅舅不用擔心。”
興文帝無奈的看著他,“你呀,舅舅每次說你都不聽!”
出了東門天方大亮。興文帝把窗簾扒開一線往外瞧了瞧,天色依然十分陰沉,北風呼嘯飛雪漫天,天地間一派蒼茫蕭殺。他拉嚴窗簾,回頭看看冷倦飛蒼白的臉,伸手摸摸他的頭柔聲道,“飛兒,你臉色不好,還是回宮去等舅舅吧,這雪隻怕一時半會的停不下來,路上又不好走,東慶不比宮裏,萬一困在了那邊要個什麼都不方便,聽舅舅的話回去吧。”
冷倦飛仰起臉望了望他,終於點了點頭。
因為怕冷倦飛要用自己的車,出宮時蘇湘就讓內侍把車中的暖爐燒著了,冷倦飛整個人被包在毛毯中送過來倒也並不覺得冷,柳若風與無憂宮一班侍衛帶著一隊禁軍擁著馬車,一刻不停的往城中去了。
太後葬禮結束後,當天上朝大臣們就紛紛為周守正與羅義雄、吳子興三人求情,興文帝當堂大怒,直接下了兩天後菜市問斬的聖旨,丟下滿朝呆若木雞的臣子拂袖而去。
雪雖然停了,可是天氣卻異常寒冷,苑中到處結著水晶似的冰掛,看上去猶如瓊樓玉宇一般華麗卻冰冷。靜王掐準時辰來到無憂宮,走上殿前的台階一問,才知冷倦飛今日歇晌尚未起來,門侍打起簾子伺候他進去。
“喲,王爺今兒怎麼來了?”雷暴從中殿出來小聲笑道,一邊侍候他解下白狐披風。
柳若風笑著讓進東暖閣,“我們公子還沒起來呢,這兩天晚上太冷了,公子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倒是白天在西暖閣的躺椅上還能眯會兒。”
靜王在火邊坐下來歎息道,“他身體太弱,也難怪,這兩日晚上我們都覺得冷呢!”
蘇湘從對麵西暖閣內悄無聲息的出來,在中殿接過內侍端來的茶笑著進來捧給靜王,“王爺,您是稍坐會兒、還是奴才這就去請公子起來?”
“不用!”靜王忙擺擺手,接過茶來呷了一口,“反正也沒什麼急事,讓他睡會兒,你去吧。”
“哎!”蘇湘忙應了,又吩咐內侍們擺水果點心瓜子來,“那奴才先過去了,王爺隨意用些混個時候兒吧。”
靜王點點頭,端著茶垂頭看著麵前的爐火對柳若風二人說,“你們也忙去吧,我自己坐會兒。”
“是。”二人應聲退下,輕輕走到對麵暖閣門口候著。
誰知這一坐竟足足坐到黃昏時分,才聽到對麵西暖閣中有了些動靜,靜王起身活動了下有些酸麻的腿腳,看雷暴快步出去叫內侍送來了熱水,在中殿門口接過來,柳若風掀起暖簾等他送進去了又放下簾子。又候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見雷暴端著洗漱用具出來遞給候在中殿外的內侍。
隨後蘇湘掀起一角暖簾陪笑道,“王爺,我們公子請你進來呢。”
“哦。”靜王快步穿過中殿跨進西暖閣,看冷倦飛穿著一身雪貂暖裘半擁著火狸毛毯,坐在火爐邊的暖椅上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玉瓷杯,笑著過去在他旁邊椅上坐下來,“睡得可好麼?”
冷倦飛淡淡一笑,“好。”
柳若風接過內侍新沏的茶進來,“王爺,請用茶。”
緊跟著雷暴端著一個小托盤進來,笑嘻嘻的放到冷倦飛身邊的寬幾上,不由分說的拿走了他手中的杯子,“公子,快把湯喝了吧,你今兒起得遲,再晚就該用晚膳了。”
冷倦飛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雙手依然保持著捧著杯子的姿勢,回過頭定定的望著雷暴,麵無表情。
靜王見了噗哧一笑,“雷暴,看來你們公子脾氣不錯,把你慣得膽子越發大了。”
蘇湘淨了手拿著一個小銀盆過來,笑著推開雷暴放在寬幾上,把托盤裏兩個玉盅和兩把小銀勺放進小銀盆中,柳若風上前提起煨在火邊的一個小巧的銅壺,用開水把玉盅澆透,然後退下又把小銅壺放回火邊。
蘇湘揭開托盤裏的紫砂小煲,拿起玉盅舀了一盅乳白色的湯,用勺子稍稍攪涼了些才小心的捧給冷倦飛笑著央求道,“公子,多少喝幾口吧,熬了一下午呢。”一麵又抬頭向靜王陪笑道,“天寒,王爺也喝點暖暖胃吧,就當陪陪我們公子可好?”
靜王笑著打趣道,“蘇公公,你這般哄著我跟你們公子喝,莫不是你悄悄在這湯中放了黃蓮?”
蘇湘失笑道,“哎喲王爺,奴才哪裏敢放那個?隻要公子肯喝,奴才恨不能放蜂蜜呢!王爺嚐嚐就知道了。”一麵說一麵遞過玉盅來。
靜王接過去慢慢喝了幾口,笑眯眯的瞧著冷倦飛道,“味道還不錯,鮮滑香濃,比皇兄禦膳房做的好喝多了。”
冷倦飛笑而不語,喝了半盅就遞給了雷暴,雷暴一口氣倒進了嘴裏,還故意抱著盅子望著他與靜王舔唇咂嘴直嚷好喝。柳若風與蘇湘瞧著又好氣又好笑,冷倦飛卻垂頭靜靜的望著爐火,聽而不聞。
靜王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慢慢說道,“倦飛,今天皇兄當殿下旨,兩日之後將周、羅、吳三位大人全家一起處斬。”
冷倦飛抬起頭來,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去,什麼也沒說。
靜王頓了一下,滿懷憂慮的看著他,“滿朝大臣跪在金殿上苦苦哀求,卻誰也求不下來,皇兄誰的勸也不聽。”
冷倦飛看著手上的杯子,淡淡的說,“王爺,倦飛一介廢人,對朝廷之事沒有興趣,蒙皇上厚恩賜一枝以寄餘生,足矣。”
“倦飛!”靜王痛苦的握住他的手,“你別這麼說,在我們眼裏,你……”
“王爺。”冷倦飛打斷他,冷冷的抽出手,“天不早了,您請回吧。”
“倦飛!”靜王焦急的站起來,“算我求你了,你就跟皇上開個口吧,如今隻有你的話他才肯聽,況且此事終究是因你而起呀!”
“那又如何?”冷倦飛無動於衷的看著他,“旨意是皇上下的,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