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公子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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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萬壽宮與南苑之中,是日日簫管笙歌說書唱戲。這宮裏宮外、天南地北的名家名角,你方唱罷我登場是換了一撥又一撥,就隻差沒把天橋的雜耍把式請進宮來了,卻全不見這少年露出一絲一毫興趣,甚至連冷眼都不屑多賞一個。
為了這亭中的少年,皇上真可謂是費盡了心思。楊小樓獨自靜靜的立在柳影深處,望著瑤池對麵的逍遙亭輕輕的搖頭暗歎。這都一個多月了,皇上不顧朝廷與後妃的種種猜疑非議,在萬壽宮內與這少年日夜同寢共食,除了上朝幾乎是形影不離。隻可惜這少年全不領情,冰冷的樣子沒有絲毫改變。
這個高潔美麗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到底經曆過些什麼呢?難道他真的就永遠都不會再開心、不會再笑了嗎?楊小樓又一次在心中喃喃自問,這是自從他與柳若風被派到少年身邊後,他一直在心中糾結的問題,但是很顯然,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予他答案。
落日懸在崢嶸參差的殿角上,像一個美麗的燈籠,晚霞燒紅了西方的半邊天空,不時的有鳥飛來,盤旋著沒入殿宇背後的樹林。
南苑的景色更加幽靜迷人,蓮台上已經換了舞蹈,一個絕色少女正自輕歌漫舞,紅衣粉裙飄飄然宛若瑤池中的仙子。岸上弦收鼓歇,唯一縷清簫婉轉相和。
蘇湘輕輕打起水晶簾走入亭內,把一襲金蠶絲披風捧到軟椅前躬身請示,“公子,黃昏風大,奴才幫您加件衣裳吧?”
少年靜靜的歪在椅上,看著隨風微微晃動的水晶簾沒動,也沒說話。
蘇湘猶豫了片刻,輕輕展開披風小心翼翼的給少年披好,然後回頭看看幾上原封未動的點心水果,試探的端起一個金絲瑪瑙碟子捧到少年麵前陪笑道,“公子,要不要吃個蜜棗?這個杏仁玫瑰糕是禦膳房今兒一早采才開的玫瑰花專門做的,公子嚐點兒試試?”
少年仿佛沒聽見一樣,看也沒看一眼。
蘇湘回身放下碟子,又倒了一杯百合花露陪笑捧過去,“公子,您渴不渴?要不喝口花露潤潤口?”
見少年依然沒反應,蘇湘又轉身放下玉杯,到亭角花架上的小銀盆裏淨了手過來,把幾上一個碗大的翡翠瓜切開,薄薄的切了幾小片放在水晶碟子裏端到少年麵前,“公子,這是晌午皇上特意讓人送來的瓜,瞧這瓜肉兒,透碧透碧的,真漂亮的跟翡翠似的,瞧著就好吃!”
少年終於側過頭來,看著捧在麵前的一碟香甜誘人的瓜,伸手接過蘇湘遞上的小銀叉子,挑起一片瓜慢慢喂進口中。
蘇湘不覺悄悄舒了口氣,躬身捧著水晶碟子一動也不敢動,喜笑顏開的看著少年慢慢吃著瓜,隻恨不能他多吃點兒。
可惜少年並未如他所願,不過吃了兩片就放下了叉子。
蘇湘失望的放下碟子,倒了杯清水捧過來,“公子。”
少年接過杯子喝了幾口遞給他,接過毛巾擦了手,又靠在枕上看著水晶簾上晃動的霞光不動了。蘇湘放下毛巾,小心的給他攏了攏披風,才輕手輕腳退出來,黯然的與柳若風相視一眼,無聲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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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幽深優美的後花園,一間清雅精致的書房內猝然響起一聲急切的呼喊,“你別走!”
伏案枕臂的謝飛紅猛然撐起身來,喘息未定神思恍惚的抬起頭,卻看到書案前麵靜靜的立著一個人,不覺一怔,“聽潮?”
靜王含笑瞧著他隨意問道,“你夢到誰了?”
謝飛紅一笑,揉著眼睛站起來,“沒什麼,一個故人。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叫醒我?”
“也沒多久,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靜王把手裏的一張紙慢慢翻轉過來對著謝飛紅,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問,“是他嗎?”
謝飛紅悚然一驚,這才發現剛才自己打開在案上的那張藏了多年的畫像,竟不知何時被靜王拿在了手中,不覺怔怔的站在了那裏。
那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一個俊美脫俗的小少年傲然立在青山之巔,神采飛揚的高高俯視著腳下的世界,風中白衣飛揚發絲流雲,氣宇高華皎潔,直欲破風而去。
“此人真是秀美出塵、風華絕代呀,說是我朝僅此一人也絕不為過。”靜王低頭欣賞著手裏的畫像不慌不忙的轉過書案,笑容滿麵的在謝飛紅的位子上坐下來,然後慢條斯理的把畫像鋪在案上,一邊抬起頭來嘲弄的看著謝飛紅,“怎麼,難道你就不想告訴我他是誰嗎?”
謝飛紅坦然的迎著他犀利的目光,淡淡一笑,“王爺,這就是當年我在雁蕩峰遇到的那個少年,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哦?”靜王滿腹狐疑的審視著他,“這麼說你是真不知道他的姓名了?”
謝飛紅苦笑著搖搖頭,在旁邊一把椅子坐下來,“王爺也看到了,當時的他是何等的驕傲、何等的狂放、何等的縱情任性!就像是天上的那一輪獨一無二、高不可攀的明月,讓所有的人都隻能站在塵世癡癡的想望、歎息……”
靜王一言不發的看著畫像,半晌,仍然怒氣未息的問道,“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他就是你遇到的那個少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謝飛紅搖搖頭,“聽潮,我隻是不想,你知道了難過。”
靜王沉默的看了他片刻,霍地放下畫像,“我這就派人去雁蕩峰……”
“王爺萬萬不可!”謝飛紅一下子站起來。
“為何不可?”靜王皺眉瞪著他,“如果我們能找到他的親人朋友,一定能給……”
“聽潮!”謝飛紅急切的跨到他麵前,“你想想看,他這麼個心高氣傲的人,落得如今這個地步,即便是還有親人,也必定不願意他們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他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肯用,自然是不想再記起從前的事了,咱們又何必再去剝他的傷口?”
靜王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終於無力的跌坐下來,垂頭默然看著麵前的畫像,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撐在案上的雙手,無聲的落下淚來。
“聽潮!”謝飛紅強壓著傷感扶住他的肩膀,低聲勸道,“你也別難過了,如今他在咱們身邊,咱們應該好好照顧他,盡力讓他快樂起來呀!”
靜王擦了擦眼睛,抬起頭來強笑道,“你說的是,有皇兄和咱們,自然……”說著說著,忽然望著謝飛紅瞪大了眼睛沒了聲音。
“怎麼了?聽潮,”謝飛紅不覺鬆手退了一步,莫明其妙的瞪著他,“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靜王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瞧著他,“我說這幾天怎麼像個新娘子似的貓在家裏不見影子了?原來是破了相了。咱們的謝大才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打架了?怎麼也不叫兄弟一聲?瞧瞧這臉上,跟開了漿染鋪似的!”
謝飛紅頓時紅了臉,摸摸臉上的傷,氣惱的哼了一聲,“你還幸災樂禍,還不是你那混帳外甥幹的好事!”
“駱成?”靜王一愣,驚訝的看著他,“哎,你們倆不是素無往來嗎?怎麼還幹上架了?”
謝飛紅冷笑一聲,恨恨的坐回椅子上,“你沒聽他在外麵胡說些什麼!”
靜王好奇的問道,“他說什麼了?惹得你生這麼大氣?”
“他說皇上納了個男寵,夜夜在萬壽宮……”謝飛紅眼中冒著怒火,說到一半猛然住了口。
靜王氣得一拳擊在案上,“這混蛋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