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舊事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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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見梅若華進了祠堂,也一聲不響的跟進去,規規矩矩的跪在他旁邊。
梅傲臣麵沉似水的看著冷月,“這是你哥哥的錯,你跟進來做什麼?”
冷月抬頭望著梅傲臣,認真的說,“爹爹,我也跟哥哥去了,所以我也有錯。”
梅傲臣皺眉道,“你還年幼,不懂事,自然不能怪你,起來去找你宛姐姐吧。”
梅若華急忙推推冷月,“小弟!不關你的事,快出去!”
“不!”冷月固執的搖搖頭,一雙清冽明澈的大眼睛堅定的望著梅傲臣,“哥哥受罰,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再說哥哥犯了錯,做弟弟的也有失勸諫之責,應當一同受罰!”
梅傲臣不動聲色的看著冷月,心裏暗暗驚異讚歎,氣也不覺消了很多,卻還是板著臉問他,“你真的要與你哥哥一同受罰?”
“嗯!”冷月毫不遲疑的點頭。
梅若華又驚又急,“爹爹!不是小弟的錯,您別打他!”
“好!”梅傲臣回身坐到側麵的椅子上,指著梅若華回頭吩咐家丁,“先把這畜牲給我打二十板子。”
梅傲臣向來家教森嚴,家丁們誰也不敢遲疑,應聲架起梅若華按到長凳上,另兩個家丁舉起板子打起來,管家站在旁邊數數。
梅若華雙手緊抓著凳子,緊咬著牙關不敢叫出來,怕嚇著冷月。
冷月哪裏見過這陣式,嚇得臉都白了,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張到了極致的眼睛望著梅若華,晶瑩剔透的淚珠已斷珠似的從小臉上滾了下來。
打了十板子,梅傲臣揮手讓家丁停下來,看著滿臉淚水的冷月壓著心疼問,“月兒,你可還要打?”
冷月慌忙拿兩隻手背了臉上的淚,還是強作鎮定的點了點頭,“嗯。”
梅傲臣審視的看著他,“那你不怕打?”
冷月看了梅若華一眼,“難道哥哥不怕打嗎?”
梅傲臣愣了一下,不覺露出一絲微笑,“好,那你趴到凳子上去。”
家丁扶著梅若華站起來,他忍著疼痛叫道,“爹爹!別打小弟!是我的錯!”
冷月果然依言起來走過去,乖乖的爬上凳子趴好,雙手緊張的抱著凳子。
梅傲臣看著凳子上的冷月,心裏百感交集,他知道這是個極受嬌寵的孩子,又乖巧又懂事又孝順,到梅府來這幾年,別說是打,就是連重話他們夫妻都舍不得對這孩子說一句,他歎了口氣走過去柔聲說,“好了,下來吧。”
冷月仰起臉來,目光清澈的望著他,“可是,爹爹還沒打呢,哥哥挨了打的,爹爹要公平。”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愣了,人家小孩子犯了錯都生怕大人責罰,隻想著如何逃避打罵,就沒見過這麼傻的孩子還爭著趕著找打的。
梅傲臣看著冷月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說得對,那爹爹可要打了。”說著從家丁手裏接過板子。
頓時一屋子的人都變了臉色,這三公子水晶似的一個小人兒,這一板子下去還不給打壞了,那嬌貴柔弱的模樣兒,就一指頭下去也能碰破了皮,哪裏能挨得這樣的責罰?管家立刻帶頭就跪下了,“老爺!三公子身體一向嬌貴,如何挨得這板子?再說三公子年幼不知事,老爺就寬恕三公子吧!”
旁邊執行家法的家丁也跪下去懇求,“老爺!三公子還小,請饒了三公子吧!”
梅若華也撲跪到地上,“爹爹!求您看在娘的份上,饒了小弟吧,您要打就打我的吧,都是我的錯!”
梅傲臣看了大家一眼,含笑揮揮手,“都起來吧,我自有分寸,再說哥哥犯錯,弟弟不來稟報爹娘,反而還跟著去,自然也有錯。”
說罷舉起板子來,對著冷月的屁股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大家都嚇得眼睛一閉,冷月竟沒有叫出來,隻是身體抖了一下,大家也是跟著一顫,就仿佛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梅傲臣跟著打了兩下,把板子遞給家丁抱下冷月來瞧著他問,“疼嗎?”
冷月嫣紅的唇上已咬出印子來,淚珠瑩瑩的直在眼睛裏轉圈子,卻強忍著搖了搖頭,極力露出一個笑來,“不疼!”
這下梅傲臣心裏可疼壞了,立刻彎腰把他仰麵抱起來,回頭沉聲對梅若華說,“做弟弟尚知道如此,你這做哥哥的豈不慚愧?我也不罰你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說罷抱著冷月大步走了。
梅若華又是羞愧又是難過,每次自己惹了父親生氣挨訓時,冷月總是毫不遲疑的跟著,父親本來是生氣的,可是最後卻給小弟說得笑了起來,最後懲罰也不了了之,可這次卻被他連累得挨了打,這比打在他自己身上還要讓他難過。
管家與家丁小心的扶起梅若華,柔聲細語勸道,“大公子,你別難過了,老爺舍不得把三公子打得怎樣的,一會兒就好了,大公子以後可別這樣了,老奴送你回去擦藥吧。”
梅若華忍著淚點了點頭,由一個家丁背著管家一路護送回了凝寒院,林楓宛與梅清詞焦急的候在院門口,一見了他們立刻進去張羅著把人放在床上,把傷藥拿過來打開,仔細的叮嚀梅若華身邊的侍女弄珠把藥給他抹上,又叫梅清詞去稟報梅夫人。
待弄珠抹完了藥出來,林楓宛才端著熱水進去,絞了毛巾溫柔的幫梅若華淨了麵擦了手,又端來溫水侍候他喝了,才讓他躺好蓋上被子。
梅清詞站在床邊眼淚直掉,“哥哥,疼嗎?”
梅若華強笑著搖搖頭,“小妹,替哥哥去看看你宇哥哥好不好?”
“好,那哥哥好好休息吧。”梅清詞放了心,笑吟吟的出去了。
梅若華滿麵羞愧的看看林楓宛,“宛妹,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護好宇弟,他沒事吧?”
林楓宛笑著搖搖頭,“沒事,就是嚇著了,華哥,這不怪你,我自己的弟弟我自然知道,這些年是我把他慣壞了,總喜歡惹事,讓他得個教訓也好。”
梅若華柔聲寬慰她,“你別擔心,宇弟還小,慢慢會好的,這些年你們也不容易。”
林楓宛垂下頭,低聲強笑道,“也沒什麼,慢慢就習慣了。”
梅若華見她傷感,心裏也覺得難過,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
林楓宛靜下心來,微笑道,“華哥,你也累了,歇會兒吧。”
“好。”梅若華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梅傲臣抱著冷月就進了後堂的臥房,把他放在床上解下褲子來看,那兩瓣小屁股竟然紅了,梅傲臣這一下急得手忙腳亂,翻箱倒櫃找出最好的活血化淤藥來,小心翼翼的給他抹上,然後用手掌輕輕的揉搓。
梅夫人快步進來,急切的看了冷月的傷,心疼的嗔道,“夫君,你怎麼連月兒也打了?他才多大能有什麼錯,你管教華兒就是了!”
梅傲臣強笑著歎息道,“你不知道這孩子,看他哥哥挨打直掉淚珠子,自己挨打倒忍著不哭了。”
梅夫人輕輕把褲子給冷月穿好,小心的把他抱進懷裏,柔聲問,“月兒,疼嗎?”
冷月搖搖頭,臉上笑著,眼裏的淚卻一顆接著一顆滾了出來。
梅夫人心疼的拍著他哄道,“咱們月兒最懂事了,娘知道月兒受委屈了,晚上娘給月兒做最好吃的,補補就不疼了,月兒乖,咱們不哭了。”
“嗯。”冷月聽話的點點頭,慢慢止了淚,仰臉望著她,“娘,哥哥挨了好多下,比月兒疼,娘去看看哥哥好不好?”
梅夫人含淚瞧著他,“這孩子……好!”細細的把淚給他擦幹淨了,又把他臉邊的散發理了理,才把他遞給梅傲臣。
梅傲臣把冷月抱在懷裏輕輕拍著他,“月兒,睡一會兒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嗯。”冷月雙手抱住他的背把臉貼在他胸口,很快就睡著了。
整個下午到晚上,晚飯沐浴都是梅傲臣夫妻親手照顧冷月,直等他睡了才抱他回凝寒院放到床上,而屁股差點兒就打開了花的梅若華反倒沒這個待遇,梅夫人隻來凝寒院瞧了瞧問了問就走了,而梅若華卻並沒有半點兒沮喪,心裏反倒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因為林楓宛一直在凝寒院溫柔細心的照顧他,而林宇那邊,梅清詞受了哥哥的囑托,又見爹娘要照顧弟弟,便也盡心盡力的在那邊照看。
梅若華在床上躺了四天,傷勢便已好的差不多了,便下了地,而冷月根本就沒傷著,就當時疼了片刻,隻是委屈著了,看到林楓宛從早到晚在凝寒院裏照顧梅若華,便也要賴在床上陪哥哥,也不知是他陪哥哥還是哥哥姐姐陪他,反正他在床上賴足了三天才下地,大家瞧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光陰似箭,在孩子們眼裏,夏天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入秋了。
中元節這天,沁園學社放了兩天假,梅府上上下下一早就忙開了,中午在正堂上擺好豐盛的宴席,梅傲臣親自點酒奉飯叫了祖先,才攜著夫人子女團團坐了,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飯,到薄暮時分吩咐家丁把封錢搬到後園閑僻處,梅傲臣親自點火化了。
晚上,梅傲臣帶著梅若華與冷月、林宇,與年青家丁們拿著荷燈到梅府旁邊的香魂溪去放,梅傲臣親自護著冷月,家丁與梅若華照看林宇,溪邊人聲喧嚷,周圍人家都來了,人人手裏拿著荷燈,一盞盞的往溪水裏放,然後笑容滿麵站在岸上指指點點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