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半僵小妹 卷一 繡蹤魅影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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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亥時一過,安之就從渾渾噩噩似睡非睡的狀態中醒轉過來,她找了一件藍色的小鬥蓬披上,以抵擋秋夜的寒意。再收拾了一下工具箱。這幾年由於頻繁與鬼怪打交道,她的老式手提包已經光榮退休,接力上崗的是一個輕薄的鋁質多功能工具箱,裏麵各層分門別類的放置著普通的急救物品、黑狗血噴劑、聖水,以及一些大殺傷力的除靈淨靈武器。當然這其中絕對少不了吃的東西,不過一般都是些巧克力壓縮餅幹之類的高脂食品,這是為了防止在野外工作不方便煮食的情表下以便充饑之用。在工具箱的頂部還巧設了一個厚的夾層,是用來放置她那部由冥界配置的帶有鍵盤的平板電腦,有了它可以隨時和冥界取得聯係。她麻利的整理好工作箱,在給爺爺上了一柱清香後出門趕往目的地。
安之趕去的方式不是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她有靈力會武術,當然會念咒禦風飛行,不過她最常用的還是她的天賦異稟——超高速能力。運用此異能,她以極快的速度抵達了她的車子所停靠的那條繡品街。
在信步走在街頭離她的車子越來越近,也離那間突然消了鬼氣的店鋪越來越近時。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很快她就見到那間店鋪上空騰起了一縷金光。這可讓她吃驚不小。無論如何這金光看上去和鬼氣也粘不上邊。她緊趕幾步來到她的那輛車前,目光直視著對麵的店鋪,心下又驚又疑,潛意識的驅使,她單手掐訣在周圍撐起結界。純粹空靈的白光自她手中閃過延伸。四周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如肥皂沫泡裏的世界。
這邊保護措施剛做好,一道銀光像離弦的箭般向她急射而來。她當即秀眉一凜,縱身一翻,躍上車頂,旋即念咒一掌盾術打出。一道比那金光強過數倍的白色光盾驟現。
一陣不太悅耳的金屬磨擦聲過後,銀光被反彈回去,恰時打在了一旁的路燈上,路燈哐聲被攔腰折成兩截,斷肢轟然而倒。緊接著就是玻璃碎裂聲和電流的嘶嘶聲,在深夜裏顯得格外驚人。安之抬眼望向那道金光射來的方向,正是老太太的那間店鋪。能在這裏以逸待勞,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就剛才的攻勢來看,對方的實力不弱,她不敢大意。可是接下來的十來分鍾,周圍一絲動靜也無。安之有點不耐煩了。她跳下車頂,將原先放在車頂上的工具箱打開,可是一看之下,又再次失望得大聲歎氣。她原本是要取出一副複古的大黑框眼鏡。那當然也冥界配備的工具,隸屬於搜靈一類。幾乎沒有靈類可以逃脫它的搜捕。眼鏡裏的世界,一切靈物都會現出自身本來的麵目。她可借此輕而易舉的找出對手。然而在工作結束之後,她身上除了那把留做紀念的冥界警察專用甩棍簡稱冥棍的武器和那台平板之外,全都交公了。自然也包括眼鏡在內。好吧,近幾年她太依賴於工具的力量。自身反到變賴了。她合上工具箱,心裏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換回以前的手提袋。恰時餘光瞥到又有數道金光自店中射出。她不禁火大。偷襲算什麼本事。
一張靈符自指間而出,她唇齒輕啟,一絲神秘的微笑慢慢揚起,隨即整個人瞬間消於無形。那幾道金光自是撲了個空,按理說它們會直接射入安之的車上,可是它們卻奇怪地停了下來化成了數隻棒形的金色物體有意識的在安之消失的地方徘徊。像是也在疑惑為什麼敵人突然消失了。
安之去哪裏呢?當然是躍到了店鋪房頂之上。他俯視著那數隻奇怪的金色物體,心裏陡然生疑,看起來它們不像是武器,到像是有意識的生物。它們兀自轉了一會兒,就集合向著東麵飛走了。安之望著它們遠去的方向良久才一躍而下。很不湊巧,店鋪的主人老太太的家就在蘇城的東麵。所以她自然將它們與老太太聯係起來。甚至想到它們很有可能正是老太太派來阻攔她的。或許老太太出這一手主要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自動放棄,可惜如意算盤打得不精。安之是什麼人,吃軟不吃硬。這段小插曲可謂間接讓她下定決心一查到底。她玉手一揮,結界頃刻散去。她也不打算再去店鋪裏察探。幹脆明天直接登門拜訪,光明正大的問。
打定主意安之心頭一鬆。大大的吸了一口深夜的寒氣,拉開車門準備回家睡覺。刹那間,她臉色一變。因為她這才注意到她的車上後座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是薑若彬,另一個則是她一直想避最終卻避無可避的男人——雷天倫。都怪剛才太集中力量對付那些金色的東西,連她的車上坐著人都不知道。她努力控製著內心翻騰的複雜情緒,也盡量不去想這兩個家夥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是用什麼方法進入她的車子。她坐上車,發動了車子。車子當然駛向了鍾畢留給她的那座鄉間小別墅,因為氣氛尷尬。大家一路上無話可說,安之打開了音響,隻有車內音響一直播放著的一首舒緩的江南小調蕩漾在每個人心裏。
……
“你們隨便坐吧。”安之一打開別墅的門開亮了燈之後就開始忙碌起來。“我去煮粥,你們要不要?”
薑若彬和雷天倫對視一眼,同時說了聲“好”之後就往沙發踱去。安之轉身進了廚房著手準備煮粥。如果說在繡品街鑽進車裏遇到雷天倫的一刹那,她的心裏還很慌亂,現在的她卻已然鎮定下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可能時間真是治療人心傷痛的良藥,不知不覺中他們各自的傷口已經結痂,雖然傷痕仍在,有時還不免覺得癢,但是疼痛卻早已消失。至少大家還能夠相逢一笑,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消夜。
當安之拿著托盤將三碗蔥薑瘦肉粥帶到小客廳的茶幾上。充滿了溫暖氣息的粥香味就已經將正在觀察佛龕的雷天倫吸引住。
“先喝粥吧。”安之叫了一聲。雷天倫剛坐下端著粥碗就一勺一勺的往嘴裏送。
看了眼還在冒著騰騰熱氣的粥,安之不由自主地提醒了句:“剛出鍋的,小心燙。”
雷天倫拿湯匙的手顫了顫,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笑容。
“知道嗎?這幾年我一直很回味你做的粥,尤其是……”他沒有繼續往下講,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
安之心有靈犀地會心一笑。雷天倫並沒有吃過幾回她做的粥,可是有一種粥卻是令他吃後絕對終身難忘的。
“現在不覺得惡心啦?”
雷天倫但笑不語,安之心領神會。若是薑若彬見到此情此景亦會為他這兩個好朋友感到由衷高興,不過此時的他好像對一件東西特別地感興趣
“小安,這個人是誰啊?”他指著壁爐上擺放的一方一尺大小的陶塑,摩挲著下巴,神情很是疑惑,像是有些問題解不開。
“我爺爺。”安之端起自己的粥隨口說道。忽然間她眉頭一皺,一臉後悔的神色。雷天倫就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對她的表情看在眼裏。這表明她說的的確是實話,那方陶塑像所塑的正是她的爺爺。因此他也往那方塑像上多看了幾眼。一看之下倒有幾分震憾。塑像所塑,極為逼真。椅凳之上,那人,也就是安之的爺爺留著平頭,穿著一身獵裝披著一件寬袍正坐著全神貫注地撫擦著一柄銀槍,槍頭寒光爍爍,映得他滿眼銀光。也更加顯得他英武不凡。細看之下,不無發現安之和他亦有幾分相似。特別是眼神,和安之認真起來的樣子像極了。
“親爺爺?”由於安之對年老的男長輩多半都會稱呼某某爺爺,有時連姓氏都會直接省去,所以薑若彬再次小心地求證。
當著爺爺的麵,安之怎好亂扯否認,隻好含糊地嗯了句。馬上又擺出不耐煩的樣子:“若彬哥,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我可全吃了。”
盡管安之以美食相要挾,可是顯然用在了錯誤的人上。薑若彬還在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他走了過來,坐在安之旁邊,端起了粥碗,就在安之剛要鬆口氣時又再次問道:“小安,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爺爺?”他這麼說時又往陶塑的位置望了一眼,神情逾發肯定。
“你就別犯糊塗了,”雷天倫故意白了他一眼,“從塑像上來看,小安爺爺那時不過三十上下,甭說你了,你父親當時恐怕還是個小孩子。你又怎麼能見過呢?”說完偷偷的向安之打了個眼色。
安之自然從中領會到了雷天倫的善意,心中升起一抹久違的感動,每個人都有秘密,而她的秘密就是她的家人。
“是嗎?”薑若彬將信將疑。還想打探點什麼,可安之和雷天倫二人都不約而同地吃起粥來,所以也不好再問,他也自顧自地端起屬於他的那碗粥。嚐了幾口,一臉滿足。忽而又想到什麼,坐直身子盯著安之說道:“依你的性子,我想今晚必然會有所行動。所以我和天倫就提前在繡品街那裏守著。直到你來之前,我們一直沒有發現店鋪裏有什麼異常,可是你一來,那些東西就開始攻擊你,很明顯是有人故意針對你。”
當薑若彬提到“針對”兩個字時,安之心上一動。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而這時雷天倫已經看出安之神色有異怕她顧慮自己所以說道:“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若彬已經跟我提過那間店鋪的事情。”
安之將碗放到茶幾上。心裏有了一絲躊躇,主要還是在考慮要不要讓二人參與到此事中來,看著二人真摯的目光,她覺得多幾個人大家有商有量也不錯,所以咬了咬下唇道:“你們認為攻擊我的會是什麼?神物?妖物?還是……靈物?”
最後兩個字安之稍稍拖長了音。這使得另外兩人一聽便知她心頭所想必然和靈物有關。也紛紛擱下了粥碗態度認真起來。
薑若彬擰著眉,“不是鬼類,這是一定的。但如果說是靈一類的東西,我持保留態度,非要說是靈物,那我隻能從專業角度分析,不可能是有生命的東西所化。別忘了,我是中醫藥學和生物學專家,有沒有生命體征,這點我還是分得清楚。”
“你的分析很對,”雷天倫點了點頭發表自己的意見:“我認為那是靈體沒錯,而且極有可能還是金屬物。”說到這兒他望向了安之,眼裏像是在表達“我說得沒錯吧”。
安之微微一笑,算是默認。隨後兩人默契地一同看向薑若彬。臉上明白地寫滿了:我們都猜出來,你怎麼還沒猜出來啊的意思。安之更是神秘地加了一句:“提示一下,你想想啊什麼東西是一個繡娘要用的必不可少的工具,如果是高級一點的甚至還金光閃閃的哦?”
薑若彬腦中靈機一動。神色間露出恍然大悟之感。安之和雷天倫二人一看便知他已清楚。於是三人笑著異口同聲地大聲說出了兩個字:“針靈——”
“沒錯,”薑若彬頗有些激動,“萬物有靈,對於頃注了無數心血,完成過無數作品的繡娘,她的針成靈的機率極大。”這個她當然指的是那間店鋪的老太太。
這一點安之和雷天倫都點頭同意。雷天倫就數量的問題補充說道:“成靈的繡花針可能不隻一枚,依據針的大小不等,針靈的能力也會有所不同。”
薑若彬對此立刻表示讚同,安之顯然也持相同意見,隻是她的眉頭又開始打結起來,似有什麼問題想不通。突然她舒展眉頭:“我們做道選擇題吧,題目是:這些針靈的主人會是誰?兩個答案,一是:店鋪的主人老阿婆,二是(她指著擺放在客廳一角的貓咪繡品):那個隱藏在背後會刺繡的女鬼?若彬哥,你先說。”
從那副刺繡裏隱約透著的一絲鬼氣來看,薑若彬當然知道繡品的作者一定是一鬼物。是不是女鬼,他暫不發表意見,不過若說刺繡的鬼所用的針能成為靈物,到也不是不能,隻是他絕不認同。所以他自信的笑了笑,看著安之說道:“我選一。”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雷天倫身上。那目光裏顯然是在說安之的第二個答案毫無根據,希望得到雷天倫的支持。
雷天倫豈會不知道薑若彬的想法,不過他心中早有答案。他淡然的說道:“我選二。”
薑若彬一驚,身子挺了挺:“說說理由。”
雷天倫緘口不言,而是使了個眼色給安之。目的自是讓安之來做出解釋。因為他知道安之是最先想到這一點的人。
安之接收到雷天倫的信號,也見到薑若彬板著一張得不到解釋今晚誰也別想睡覺的臉色。她汕汕笑了兩聲。將三人已經吃得所剩無幾的粥碗疊起,放到托盤上。然後才說:“其實很簡單,人、靈、怨鬼三者之間並存的模式很少,最合理的就是人和怨鬼加靈。因為人和怨鬼本是相對的兩種力量,如果靈屬於人,那靈為了保護人必定和怨鬼之間不能共存。所以說,盡管怨鬼加靈的模式有點不可思議。但更加接進事實。”
經安之一解釋,薑若彬雖然嘴巴上不說什麼,但是神情已經表明他已經認同了安之的分析。所以,安之將托盤塞到了薑若彬手上笑了兩聲:“我們都猜出來了,就若彬哥還沒有想到。罰你洗碗,我呢?先睡覺去了。樓上有客房,兩位要留宿的話就請自便吧。”說完打著哈欠奔樓上而去。
雷天倫和薑若彬二人隻好各自收拾。心裏還在埋怨這個主人太沒道理,碗也要客人洗,房間也要客人整理。可是他們是客人嗎?當然不是啦!。
第二天,三人一大早驅車來到鎮上茶樓吃了一頓豐盛的蘇式早點,薑若彬盡地主之宜。吃罷早飯,安之端著杯裝咖啡和他們在蘇城中閑逛了一陣,然後再次出發去了蘇州城東的一處私家園林。這座環境清幽的蘇式園林便是薑若彬的家——薑園。
薑若彬的爺爺薑鬆薑老爺子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安之的消息,非讓薑若彬將安之請到家來一聚。因為薑鬆老爺子還在靈異協會主席任內,所以這次安之前來蘇州度假原本是不打算打攏他老人家的,不過既然他熱情相邀,安之做為小輩隻好上門拜訪。畢竟他老人家也是她的長輩,她的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