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驚 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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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滾動著一大朵烏雲,擋住了燦爛的陽光,將整個皇宮籠罩在陰影裏。
    元宏站在殿外,抬頭注視著這變化的風雲。不知為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心驟然一緊。
    突然,從雲層中鑽出一個灰點,朝皇宮方向俯衝,灰點漸漸變大,是信鴿!最後,它拍打著雙翅,落在大殿前。
    “快遞上來!”元宏沉聲道。
    “皇……皇上,”太監緊張得有些磕巴,捧著信條的手還微微顫抖著,“是……是戰報!”
    元宏飛快地掃過字條,臉色頓時暗了下來。——那上麵寫著八個字:樓蘭宮變,公主安危!
    樓蘭!怎麼會是樓蘭出事?公主和親,意在安邦。要不是為了安撫鄰邦,籠絡人心,他怎舍得讓唯一的公主遠嫁大漠戈壁!算算日子,公主應該還在途中。樓蘭既生宮變,那麼無論是新舊哪個政權,要取得魏國的支持,公主必將成為他們爭奪的人質。
    元宏心下一想,立即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忙道:“傳旨下去,三千禁衛軍馬上出發,出征樓蘭!此行務必追上送親隊伍,將公主安全接回!”
    “皇上,三千禁衛軍出征,人數眾多,恐怕會影響皇宮的安危啊!”有大臣議論。
    “朕安排自有分寸,豈容爾等非議!”元宏難抑怒意,喝斥道。
    須臾,禁衛軍三千輕騎,從宮門魚貫而出,直奔大漠,全力追趕送親隊伍。
    他答應過,承諾給她幸福,守護她一生平安。哪怕遠隔千萬裏——君無戲言,言出必踐!
    “心眉,朕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元宏緊抿雙唇,仰望蔽日的烏雲,將手中的字條狠狠揉碎!
    大漠戈壁,烈日如炙,風塵漫卷。浩蕩的送親隊伍還在緩緩前行。
    車帳內,公主倚窗坐著,靜靜望著遠處,娥眉遠黛,秋波似水,恬靜的麵容隱隱流露著一絲輕愁。
    侍女在旁,捧著杯清水勸道:“公主,您都一天沒進食了,好歹喝杯水,就當體恤一下奴婢吧!”
    元心眉沒有回頭,柔聲答道:“如今深入戈壁腹地,飲水不易。我還不渴,你喝吧。”
    “公主,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這一路上,你辛苦了。我隻是想靜一靜,”元心眉怔怔出神,自語道:“長路漫漫,此處距樓蘭尚遠,我卻開始想家了。想念洛陽,想念宏哥哥,心月,想念他……”侍女聽得心酸,忙別過臉去。
    天盡處,煙塵飛揚,風沙滾滾。隨行的軍隊立即停駐觀望,隻見沙塵漸行漸甚,隱隱有硤雷之勢,馬奔長嘶。
    眾人臉色皆變,相顧駭然!
    元心眉不明就裏,微微皺眉道:“怎麼?發生什麼事嗎?”
    侍女見眾侍衛嚴陣以待的架勢,吃驚道:“公主,怕是遇到強匪了!”
    侍衛隊長穆天一騎當先,勒馬拔刀,大聲令下:“保護公主!”公主車輦頓時被眾侍衛層層圍住。
    元心眉挑簾觀望,回首一聲歎息,“穆將軍征戰多年,閱敵無數,肖小鼠輩斷難入其法眼。看來今日不速之客,絕非尋常強匪可比。”
    果然,遠處馬隊人影漸漸清晰,有數百騎之眾。大多是塞外胡服打扮,坐騎皆是大宛良駒,人數竟大大超過與魏國的送親隊伍。
    “隊長,好像是軍隊!”有人喊道。
    穆天凝神觀望,有些詫異:“好像是樓蘭國的軍隊。這就奇怪了,既然來迎接,怎麼沒有派遣迎親使臣先至?——大家不可鬆懈,謹防生變!”一邊吩咐著,一邊俯耳隨從:“讓女眷們做好策變的準備。如若生變,全力掩護公主離開!”
    公主的車帳內隨即多了許多侍女。幸而這車輦非常寬敞,饒是裙釵者眾,也半點不顯擁擠。
    大家相視無語,摒住氣息,落針可聞。
    來者飛馳如電,轉瞬間在車輦前方百米處停下。果然是樓蘭國的軍隊。
    一騎越眾而出,飛奔至前,馬上行禮道:“末將係樓蘭皇家近衛依那哲,奉國王旨意,前來迎接魏國公主大駕。”
    穆天見對方虎目有神,身形魁偉,所穿的將袍衣襟卻微有殘破,頓生疑竇:“依大人奉旨迎駕,既無衣錦相迎,也無使臣隨行,難道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說畢遞個眼色給旁人,心下更添幾分戒備。
    依那哲聞言,微微一笑:“常言道:‘入鄉隨俗。’魏國公主很快就要成為我們國王的妃子,樓蘭的皇後。自已人還講究什麼待客之道?”言下輕薄之意,不禁流露幾分。
    “依那哲,你放肆!”穆天斜睨他一眼,冷冷道,“你是什麼身份?也配稱‘自己人’!”
    “說得對!我是什麼身份?堂堂魏國的穆天將軍也不過是皇家的一條看門狗,卻比我們有麵子,能替主子訓人了。——哈哈!哈哈哈!”依那哲出言挑釁,眼裏透著一絲狡猾。身後隨從附和著嘲笑一氣。魏國的將士義憤填膺,紛紛拔刀相向。
    “公主,這些樓蘭人太無禮了!應該割舌頭!”帳中侍女終於忍不住咒罵。
    元心眉輕輕搖頭,平靜道:“他們不是來迎接我,而是來拿人的!”
    穆天劍眉緊鎖,周身一片肅殺之氣。兩軍對峙,瞬間氣凝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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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那哲微微冷笑,大聲道:“穆將軍,你我兩國交好,何必一場廝殺!獻出公主,可保爾等安全無虞!”
    穆天頓時心中了然,這批人馬肯定是樓蘭國的叛軍,想要挾持公主作人質。此計若得逞,今後樓蘭的叛亂,魏國便難以插手,公主落入敵手,後果肯定不堪設想。為今之計,要麼盡量談和,要麼舍命一搏,一番思慮,他已鎮定下來。
    “既知兩國交好,就應識得進退。樓蘭的事,我管不著。可誰敢冒犯公主,就是與魏國為敵!”穆天直視對方,毫無退讓之意。
    “別拿你們魏國嚇唬我!現在是你弱我強,哪來條件可講?交不交出公主,隻怕也由不得你!”依那哲被戳到痛處,頓時拉下臉來,忽然間有了主意,又輕笑道:"其實大家一場誤會。我等並非要與魏國為敵。公主既願意來和親,就表示有誠意結盟,理應留下。將軍護送千裏,今日就到此為止,請回吧!”
    “依那哲,你到底是何居心?要造反嗎?”穆天喝道。
    “居心嘛,”依那哲笑了起來,“樓蘭早晚是我的!隻要我當了魏國的附馬,你說魏王是助我還是助那昏君?哈哈!”
    “不好!公主,他們是反賊,是來搶親的!”侍女們聽聞驚恐不已,方寸大亂。
    “大家莫驚慌,”元心眉還鎮定自若,隻是聲音愈加清冷,“轉告將軍,讓他放手一博!若不能敵,不過一死耳。有何懼哉!”
    眾人都明白“主辱臣死”的道理,橫豎不過一死,倒也鎮定下來。
    “想當附馬?”穆天仰天笑道:“真是癡人說夢!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敢在這裏瘋言瘋語,動手吧!”說畢,穆天拔刀準備應戰。
    依那哲見其心意已決,終露出猙獰麵目,惡狠狠道:“早知免不了一場惡戰,我何必多費這番唇舌。弟兄們,給我上!除了公主,一個活口不留!”
    雙方頓時陷入惡戰,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恍似人間地獄!
    魏國三千禦林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終於追趕上和親的隊伍。
    可惜。他們還是晚來了一步。--眼前早已廝殺殆盡,屍橫遍野。這番慘烈的景象讓禦林軍震驚之餘,愈發覺得沉重。
    公主早已不知去向,禦輦被推倒在路旁,撞得四分五裂,殘敗不堪。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迫使魏國的將士拚盡全力,與相遇的樓蘭軍隊決戰到底,乃至同歸於盡,甚至連隨行和親的女眷都自盡身亡?
    眼下公主的安危,更是攸關大局。
    禦林軍急忙四下裏遍尋她的蹤跡。終於有人在遠處的一塊斷崖邊上,拾到了公主的龍鳳嫁衣。嫁衣紅綢似火,還鮮亮如新,可人呢?眾人有種不祥的感覺。
    於是順勢到崖下尋找,接著發現一具女屍,身著紅衫錦裙,確是公主的裝扮。隻是血肉模糊,麵目全非,因由高處墜落所致。待看清她腰間懸掛的一枚碧玉環,瑩然生光。眾皆愕然!
    原來此碧玉環乃是皇家聖物,名喚玉連環,獨此一枚,天下無雙。先帝在位之時將它傳於太子,是寄寓未來的新帝與帝後能心同此環,生生不離。而今皇上破例將它賜與公主,足見對公主冀望之深。誰知今日孤環尚在,佳人已逝,不禁令人扼腕,感歎造化弄人!
    三千禦林軍立時齊跪在地,肅穆致哀。
    洛陽城中,皇宮大殿。
    禦林軍統領長跪殿前。群臣無人敢言。
    元宏陰鬱著臉,目不轉睛地望著案前呈上的那枚玉連環和龍鳳嫁衣。良久方道:“你們,全都退下!”元宏隱忍的聲音裏,湧動著莫測的情緒。
    眾臣紛紛離去,偌大的宮殿隻留下他孑然的身影。
    元宏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將玉連環小心翼翼地輕放至掌心。此刻,這枚暖玉帶給他不是觸手生溫的暖意,而是寒冽徹骨的冰冷!而紅豔如血的龍鳳嫁衣,亦如尖錐般刺痛了他的眼,似烈火般炙烤著他的心!
    “朕應該相信嗎?”
    “哥哥,哥哥!”眼前浮現出元心眉婷婷玉立的幻影,仿佛伸手可及。
    “心眉!”元宏舉步追去,步履淩亂,一時失神,跌坐在殿堂的台階上。
    “心眉,你真的--離開了?”他抬起頭,仰望宮牆之上,蒼穹如墨,夜色戚戚,半點星光也無,突然落下淚來。
    知道嗎?--這世間縱有繁星璀璨,又怎及你一笑嫣然!
    頓時,悲傷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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