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突然降臨的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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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撫摸著光滑的鏡麵,風聖師對著鏡中偌遙的墳愣了好久。隆起的土堆下麵,埋葬著一個寂寞的軀體。她抬起頭看著麵前牆上巨大卷軸上的金色字體,一字一字,將它們又重新在心裏默讀一遍。胸口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有些呼吸困難,她用力吸氣想改善一下胸口的憋悶,一絲細小的聲音忽地傳入她的耳朵,她立刻觸電一般地用最快的速度戴上了長袍上的帽子,低下頭裝作如以往一樣的平靜。
雙鶴木門再次被推開,水聖師依舊如往常一樣帶著難以琢磨的微笑信步走來。她看了看房間內的單調裝飾,皺了皺眉。
一百多平米的空間內,除了木質地板、牆上的巨大卷軸、卷軸下方地板上的一麵由一對翅膀裝飾的大圓鏡與鏡旁風聖師坐著的一塊織滿花紋的地毯,再無其他。
“四聖師的宮殿怎麼能這樣布置呢,一點裝飾也沒有。”水聖師拉了拉身上的淺灰色華麗長袍。
“這裏好冷啊。你也太不會生活了。”
風聖師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坐著。
“真是和以前一樣啊,還是那麼無趣,一點也不會享受生活,同地聖師一模一樣。”
風聖師依然一動不動。
“隻不過你們一個是在這裏埋頭工作,另一個卻整天不著家。”
水聖師看到風聖師的肩膀動了一下。
“他……現在還沒有回來麼?”
“沒有,他眼裏根本沒有這個家!”
風聖師的眼神有一絲迷茫。
“為什麼不摘下帽子?”水聖師歪了一下頭,顯出好奇的神色。
“這樣可以集中精神工作。”聲音理直氣壯不容人產生絲毫懷疑。
“遊戲中十二星座除靈師的命運解讀?”水聖師輕哼一聲,並沒有看見風聖師咬住了下唇。
“說一點來聽聽,反正我也已經將‘楔子’的結局審判完了。”
“所有人都說,巨蟹是付出愛最多的星座,她有那麼多愛來愛別人,為何不用此愛來愛自己?對偌遙來說,有關紅尾的事,給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關心或是放手讓她走,哪一個更好一點?”風聖師突然抬頭,但仍未看身後的水聖師。
“水瓶注定是翱翔於天際的,她們永不會讓自己被各種條框束縛,包括他人對她們的愛,她們的翅膀永不會妥協被他人折斷,她們會用這雙翅膀飛到她們認為自由的地方。”風聖師望著虛無的前方,輕抬手臂在空中劃出莫名的符號,指尖滑過之處,立刻浮現金色的痕跡。水聖師抱臂微笑著,她看出那是兩個互相倒置的逗號,代表巨蟹的腳爪,她上前一步一指劃過這金色的符號,在上麵覆蓋上了一個血紅的叉。風聖師的帽子一抖,這動作出乎她的預想之外,但仍然將臉埋在了衣帽之下,雙手放在膝上,低頭端正的坐好。這是水聖師的審判結果,並不在她的工作範疇內,她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愛一個曾經早已忘記了自己的人,在暗中觀察她、守護她、想念她,隻可惜,除靈師隻能選擇兩個人的記憶,而紅尾沒有選擇偌遙。
“巨蟹守護星是月亮,象征情緒和感覺。月亮對個人感情的影響力大過太陽。在天象中,月亮的變化最大,有周期性的陰晴圓缺,代表情緒變化,感情起伏,愛與恨的反覆出現,所以偌遙……”
“好了好了,這個人生就告一段落,我想看更有趣的。”
“那要再觀察一段時間。”風聖師冷眼看著地麵。
“下一個輪到誰了?有關這個的麼?”水聖師在空中畫了一個變了形的Y。
有很多感受都是要在當時情況下才能體會到的。
從山與山之間射出的陽光,明亮晃眼。
翠綠、墨綠、灰綠、暗綠……無數種綠按照遠近順序排成一副綠色的圖畫。
紅尾眼見雲層被陽光撕裂開來,周身圍繞著銀白色的光芒。
“為什麼,明明看的很近的東西,實際上卻離我非常遠。”於汐輕聲道,透過汽車玻璃看著那圈銀白色的光芒。
“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的心離它們很近,另一種是你的眼神比較好。”紅尾道。
新的一天來臨,兩人坐上了開往自然公園的汽車。於汐不承認這是一場逃亡,既然不承認,那麼就去做他認定的旅遊該做的事。
遊山玩水。
汽車駛過一片突兀的殘垣斷壁,那仿佛是山的一道傷疤,無法修複的存在在那裏。
若不看旁邊寫著“自然公園”的牌子,任何人看到裏麵茂密的高樹叢和峭壁都不會將這個地點與這四個字聯係起來。
車子沿著彎彎曲曲的路向上爬,路的寬度僅僅夠兩輛車並行,路的一邊是恍若高聳入雲的樹林,另一邊則是懸崖,視野開闊,可以看到遠處樹林裏依稀露出的道路。
偶爾會有村民背著竹筐上山,他們粗糙的皮膚和滿臉的皺紋讓於汐心中湧起莫名的感覺,他們也看到兩人所坐的汽車,衝著車窗友好的笑,於汐心中頓覺罪惡。
在那片從高處望得見盡頭的地方,世世代代養活了多少善良的人們。
而紅尾卻並不看那些村民,而是出神地盯著路邊坐著的猴子。
這一片地區,野生猴子很多,也並不怕人,總是乖乖的坐在路邊,看著過往車輛。
遠眺群山,綿延不絕。
跟著導遊到處走走到也不錯。
公園正中央的原始森林區域中有一條可以讓遊客行走的河,這也是這個公園的特色項目。
紅尾站在河流中,任憑上方衝下的激流滑過她的小腿,飛濺成兩股又重新彙合向前衝去。
巨大的推力讓她幾乎寸步難行,在這種情況下,人與人之間是不能相互接觸的,很容易有一起摔進激流的危險。在沒有他人的幫助的情況下該怎麼辦,又能依靠誰?唯有兩旁伸出的堅實的枝幹。紅尾雙手環抱住它們,心裏頓時有了一種安全感。唯有依靠自然。在這世界上生存是多麼無助,若沒有自然的幫助,人類是多麼渺小與可憐。
“若沒有自然的幫助,人類是多麼渺小與可憐啊~”紅尾愣住,抬頭看著身邊從樹叢深處伸出的粗樹枝,釋海一身淺藍色牛仔裝蹲在上麵。
“……”
“被我猜中心裏的話了?想問我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覺得我這個人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有種五體投地的感覺?如果想叫我神的話我不會介意哦~不過你真想問原因的話除非是心誠否則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呀,你也在這裏啊。”
釋海朝紅尾身後看,發現了攀著樹枝以免被激流衝走的於汐。
“我來陪你們玩啊~人多熱鬧嘛~”
“果然……”紅尾踢起一束水花,雙子強大的信息量不可小視。
“幹什麼攀著樹枝?這麼怕掉被激流衝走啊~”釋海嘻笑著去掰紅尾的手指,想要她失去平衡。
“我隻是不想弄濕衣服。”紅尾無奈地看著釋海傻笑的臉,“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掰的開麼?”
沒有回答。這不是釋海的風格。以往的話他一定會繼續就他的理論說個沒完沒了直到對方認輸。
紅尾詫異,去看釋海的表情,他的目光看著紅尾的身後。
“鬆鼠會遊泳唉……”
“啊?”
一隻很小的鬆鼠在水裏掙紮,順著激流快速的向紅尾所在的方向衝來。
“好啊!加油加油!”釋海站在樹枝上鼓起掌。
紅尾二話不說的撲進水裏。
……
“鼓個頭啊白癡。”
釋海笑嘻嘻的看著站在河流中央濕淋淋的紅尾一個沒站穩又倒在水中。
“啊哈哈哈~~落魄的白雪姬!!”
“應該是‘落水’吧?”於汐忍俊不禁。“快上來吧。”
“好在是夏天,更涼快呢。”釋海笑道,看著紅尾擰著裙子上的水,而紅尾的頭上趴著那隻救上來的鬆鼠。
鬆鼠不停的擦著紅尾的頭發。
“就算你再怎麼擦水也不會那麼快幹哪。”釋海單手提起那隻鬆鼠晃了晃,鬆鼠回過頭對著他的手指用力的咬了下去。
“沒事就好。”紅尾無視痛得哇哇叫的釋海一把搶走鬆鼠抱在懷裏。“去下一個景點好了。”
“她到幹脆利落。”於汐望著紅尾遠去的背影笑道。
“……果真沒有變。”
“什麼?”
“沒什麼。”釋海扭過頭去,收起笑容,“你隻要注意她看動植物時的神情。”
於汐疑惑的看著釋海留給自己的不可捉摸的背影,而前麵的紅尾被風吹起的長發,仿佛像弦一樣撥動了他的某些神經。
“神情麼?”鬆鼠順著紅尾的脖子爬到她的胸前,於汐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遠處的導遊興奮地向大家介紹著周圍的景點,哪個哪個電視劇在這裏拍攝,哪個哪個名人又來在這裏題字。釋海拉著於汐到處跑來跑去,不時對著一花一草發表幾句評論,大有指點江山之感。而紅尾一個人默默走在後麵和懷中的鬆鼠遊戲,無心聽導遊在那裏瞎扯。
大家走上一條細長的土道,道的一側是山的一個斷麵,高聳看不到頂端,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斷裂的石崖下麵湖的深度從未有人測量出來過,導遊說從前有一男一女失足落入湖中,屍體找了三天都沒有打撈上來,第六天的時候,當地人請來巫師在河邊為兩人超度,經文念誦完畢兩人的屍體就浮了上來。一個很詭異的故事,於是所有人都認真走路。
於汐聽了這個故事不免望向紅尾。紅尾正在撫摸著斷麵上生長出的植物的葉片,神情柔和,懷中那隻鬆鼠順著她的胳膊爬到肩膀蹭她的臉,紅尾開心的微笑,把鬆鼠攬進懷裏。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表情讓於汐心中一震。他從未看到她對人類使用過這種表情,仿佛他剛才見的並不是她。
於汐長久的回頭引起了釋海的注意,但他隻是沉默著,什麼話也沒有說。
紅尾走在懸崖邊上向下眺望,藍綠色的湖水,在深得不可知的地方,依稀可以透過湖水看到有土丘似的石頭。這種站在高處凝望無底深淵的緊張感,令紅尾模糊中聽到導師的聲音。
“看啊看啊,這雄偉的崖壁!”風學院的導師頭戴遮陽帽,手握墨鏡,一條馬尾辮利落的綁在腦後,身著一身運動裝,背著一個登山包,站在懸崖興奮的大喊:“啊啊~~我來了~~!!!”身後20幾位風學院學生早就習慣了導師的不務正業,紛紛各自欣賞景色。
“我們來上飛行課啦~~!!!”導師將墨鏡推上額頭,“飛的話還是在美麗的地方比較好啊。”
“其實你隻是想借機會旅遊吧?”學生中冒出一個聲音。
“太對了,我們隻有親自來才能領略到這世界的美麗風光,才能陶冶我們的情操啊~”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發出一陣噓聲。
“好啦好啦,你們去飛吧~”導師揮了揮手臂,找了個樹蔭坐下來鋪報紙,又將一袋袋零食提出書包,放在報紙上。
正值旅遊淡季,僅有的幾位遊客有幸觀賞到了一群身著巫師服在懸崖上方旋轉飛舞而一位看似大姐的人物坐在懸崖上大吃零食的奇異場景。
紅尾在飛行中專注於觀察懸崖斷臂上的花紋並沒有聽到導師在崖上同人大吵了起來。
直到吵鬧聲越來越大,紅尾才發覺導師周圍充滿了火藥味。
“你這樣在樹上刻字是不對的!”導師衝對麵男子喊道。
“你這個女人多管閑事!”那男子推開導師擋住的胳膊粗暴的回擊。
紅尾飛去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胳膊,讓導師受傷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而旁邊的樹枝上明顯的刻著一個陌生的名字,新鮮的樹汁殘留在劃痕表麵。
那男子見紅尾打開他的手,心中更是激怒,一個巴掌扇過來被紅尾輕巧的躲過。
紅尾冷笑,那人見打不到一怒之下手握刀柄一下一下砍著剛才的樹枝以示報複。
刀發出沉重的頓響,紅尾忍無可忍的喚出風將那人重重的卷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是你應得的。”紅尾走過去踩在那人的手上麵,那男子痛的尖叫。
“讓你感受一下樹的痛。”紅尾眼神冷酷,像一把尖刀能夠隨時射出刺向那男子的胸口。
不要以為植物沒有生命,不要以為你感覺不到就不代表樹會痛。
“人類真是殘忍的生物。”紅尾語氣冰冷。
利用過自然滿足自己的欲望之後就會回來傷害自然。
過河拆橋,不懂知恩圖報。
“羊尚且知道跪乳答謝母親生養之恩,而人類竟然連這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哈哈,你們除靈師連人都不是!”那男子狂笑,“你隻能算個東西,一個沒用的東西!隻會為人類賣命,豬狗一樣!”
“你們才是豬狗不如!”紅尾暴怒召喚風將那人重重地摔在護欄上。
“哈哈哈,報複我你也是豬狗不如!”
“怎麼了,一直看著懸崖不動?”於汐的臉突然出現在紅尾視線裏。
“想起了過去的事。”紅尾用手按了按太陽穴繼續向前走。
你是一個無用的人。
紅尾最厭惡聽到的一句話。
為什麼我就是無用的。
“後麵的遊客跟緊我!不注意的話會掉進旁邊的山澗裏哦!”導遊在前麵大喊。
人群中一陣騷動,於汐以為是人群因導遊這話產生的正常反應,但是這種騷動越來越強烈,再加上前麵遊客太多擋住了視線使得在隊尾的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滑坡,是山體滑坡!”前麵的人大喊,山體的震動很快從不遠處的那座山傳到了幾個人所在的這座山。
“是泥石流嗎!?是地震嗎!?”遊客混亂成一團,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不知所措。
“是靈。”
釋海看著發出深藍色光芒的噬雷開口。
“至少不要讓靈傷害這裏的人!”於汐大喊召喚出龍英,還沒抓穩便跌倒在地上,用力按著胸口,不隻是仿佛有什麼東西阻止呼吸的繼續,連頭腦都像是被給予了極大壓力,使得於汐腦海中一片空白,耳朵裏回響著嗡嗡的聲音,又像是和什麼產生了共鳴。
從未見到過靈力如此巨大的靈。
於汐被地麵的晃動得將龍英掉在了地上。
此刻的龍英發出奪目的銀白色光芒。
那種銀白色卻給人一種慘白無力的感覺。
紅尾早已變為除靈師的巫女服,周身籠罩著“守”特有的防護壁跑過來,抱起被震落到地上的龍英。
龍英在悲鳴。
它在恐懼這巨大的靈力,它在退縮。
“龍英,”紅尾低聲撫摸著劍身,把臉貼在冰冷的劍上呢喃著,像懷抱著嬰兒一般小心翼翼:“不要怕,我在這裏保護你。”
於汐費力的爬起身來,把紅尾此時的所有表情都用力記住。釋海稍微好一點,隻是單手費力的撐著路邊高起的台階,另一隻手緊緊將那把布滿花紋的弓握在手中。
“噬雷……沒關係的……”釋海低聲說道,與那種無形的壓力反抗著直起身子,忽地看到一道銀白色的光束從麵前快速掠過,向著山崖落了下去。
那是什麼東西?
釋海朝著那道白光飛了出去。
隨著那光束的下墜,那股無形的壓力也漸漸消失了,遊客中傳來大聲的咒罵,前麵的人開始紛紛看著隊尾剩下的這兩個已經變身的除靈師。
“啊……沒事的沒事的,現在大家都安全了……”於汐無奈的向大家解釋,走到隊伍的前麵安定人心。紅尾一個人默默的走在隊尾。
“我們怎麼那麼倒黴,遇上了幾個沒用的除靈師。”走在紅尾前麵的男子輕哼一聲,又轉過身故意瞪了她一眼。
“……”紅尾愣住,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為什麼挑釁,會有靈出現這種事情,並不是除靈師能夠控製的。
“要不是你們沒用,我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好好遊玩的心情都被你們弄沒了。不過是一些死了的沒用的人被賦予了一點靈力罷了,不好好工作,卻在這裏和人類遊玩,成什麼體統!?”
紅尾的眼瞳逐漸變得冷酷:“你的意思是我們不配同你們一起遊玩麼?”
“配?切,上次請了一個除靈師除靈,把我的房子弄得一團糟,你們這幫廢物!真沒用!”
紅尾抽出靈符。
“別以為你有什麼強悍之處,還不是像這動物植物一樣為人類服務?”那男子哼了一聲順手折了旁邊伸出的綠色植物的莖,咯吱咯吱團成一團,手中流出綠色粘稠的汁液。
你們除靈師連人都不是!
你隻能算個東西,一個沒用的東西!隻會為人類賣命,豬狗一樣!
你是有生命的嗎。
你是無生命的嗎。
她沉默。
我算什麼。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
她的眼淚滑落到心裏。
心中是亂石飛舞。
為什麼會愛沒有生命的物體?
因為對人類的失望麼。
沒有生命的物體至少不會背叛你,隻是等待人類放棄它們。
它們會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聽你說話,不會打斷也不會反駁。
是憎恨麼。
是的,是的,是背叛,是不斷地遭到人類的背叛。
摯愛的人,信任的人。
在最終的最終,在她最需要他們的時刻背叛了她。
隻剩她一個人麵對一切。
為什麼他們忍心?他們怎麼忍心。
在前世的時候,他們……
除靈師是不能傷害人類的。這一點紅尾當然懂得,但是控製得住控製不住又是另外一說。
那人也看出紅尾被激怒的眼神,略略慌張地隨地撿了一枝粗大地枝條衝著紅尾砍來。
紅尾衣袖一揮將樹枝彈開。
“喂!你這樣做是不被允許的哦!”那人慌了,身體開始顫抖,隨地撿起碎石扔向紅尾。
紅尾並沒有逃,任憑石子砸到自己臉上、身上,隻是向前走,全身散發著憤怒的火焰。
石子、樹枝的攻擊並沒有停止。
“喂!你幹什麼!”安定好人群的於汐回來找紅尾正好見到這一幕,忙衝上去抓住那人的胳膊。
那男子已經被紅尾的氣勢嚇傻,瘋狂的扭動著胳膊掙脫於汐的控製並將他能撿到的一切東西扔向紅尾。
紅尾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走,並沒有回避,他知道,等到紅尾走到自己麵前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
“你不要亂動,道路狹窄很危險的!”於汐大聲斥責他。
到了的話就死定了。
用力掙紮。
用力。
束縛感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紅尾的尖叫。
那一瞬間,於汐的記憶變成空白,頭腦仿佛已不聽使喚,停止了思考,隻有耳邊的風聲還聽得真切,還有紅尾的絕望般的呼喊。
遠處的樹林忽然模糊,模糊成一片縱向描繪的綠色。
胸口仿佛有氣流的壓製,令他呼吸不得。
不過卻沒有恐懼,也許是這一些來的太快讓他還來不及有恐懼的心情。
身體沒了支撐,隻是徑直的下落、下落。
那一刻,他突然有種想要快點了結的感覺,想要快點結束這種下墜,無論結果是什麼。
紅尾的呼喊聲越來越大,夾雜著顫抖著仿佛要哭出來的恐懼。
這種感覺好熟悉,熟悉到仿佛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但這種感覺究竟什麼時候有過,於汐卻無論怎樣也想不起來。
瞬時間,碎石翻飛碎裂。
紅尾飛在舞動著碎石的中央。
望著那一片汙濁的大地。
“四月!!!!”
畢竟力氣小,這過大的重力讓可以飛行的她根本無法在這種急速下落的情況下將於汐拉上懸崖,兩人一起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墜去。
唯有那些無生命的可與你共生。
隻有它們不會背叛你。
如果一直墜下去的話,就真的沒有背叛了。
“要死別在我麵前死。”
突然停止的下落讓兩人吃了一驚。
釋海滿頭大汗的抱著於汐的腰。
“重死了!下回不許吃那麼多。我會飛不起來的。”
紅尾恍然大悟連忙拉起於汐的胳膊與釋海一起將於汐拖上安全的地方。
兩個人的飛行能力足夠帶起一個人了。
釋海費了很大力氣阻止平安回到懸崖邊上的於汐滿腔怒火地要報複的行為。
“那也等我出了這口氣再說!”於汐暴怒,一掌想推開釋海卻被他抱得更緊。
“不要這麼衝動!你現在惹出這麼大的事讓創始人知道了怎麼辦!?”
被抱住的身體不動了。
讓創始人知道了怎麼辦。
創始人會來監視他們。
隨後就會發現紅尾觸犯了院規。
觸犯院規,就會受到懲罰。
每個學院的懲罰都不同,但有一點共通的,讓你生不如死。
這就是對不聽話除靈師的懲罰。
“你不想讓紅尾身處危險中吧……”釋海在於汐耳邊輕聲道。
不。
“……那麼就忍耐。”
“……”
“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
“回去吧,於汐,帶著紅尾回去……我們各自回家……然後忘記這件事情。”
天亮天黑,又一天終結時刻,紅尾沉默的躺在房間外屋的床上透過未拉開窗簾的玻璃數著夜空不多的星星。沒有了令人驚心動魄的除靈任務,眉宇瑣碎繁雜的世俗喧囂,這一切的一切美好如童話。
如果排除白天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的話。而為了大局著想,這種不愉快還是遺忘掉的好。
漆黑的夜,遊人早已散去,周圍一片寂靜,空蕩蕩的陡崖回旋著風聲。
那個早已被人遺忘白天發生了什麼事的旅遊景點的角落,傳來一聲一聲鈍重的聲響。
高大陡峭的石壁成了屏障,被遮住的石壁後的地上躺著一個人,臉被打得青紫一片。
坐在他身上的人左手抓著倒地人的衣領迫使那人的頭高高抬起,高舉右手,猛地揮了一下。
咚。
手臂落了下去。
再抬起。
咚。
再落下去。
地上的人痛苦地咳著,低聲呢喃著、央求著。
但是坐在他身上的那個人並沒有理會他的哀求。
十分鎮定的抬起右臂,麵無表情,再次用力的揮下去。
“……你……是誰……”
揮拳的人沒有答話,高舉的右臂懸在半空中。
“……為什麼……打我……”
他看到地上痛苦著問話的人嘴角的血跡和高腫起來的臉龐。
沒有回答。
他輕輕放下右臂,沉默的仰望漆黑的夜空,天藍色的眼瞳中映出空中明亮的星。
涼風吹起釋海短短的頭發,黑夜在他身後無限延伸。
躺在地上的白天侮辱紅尾、將於汐弄下山澗的那名遊客用恐懼的眼神望著坐在自己身上神色嚴肅的釋海,顯然已經聯想不起來白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他睜大眼睛看著釋海,看著他臉上的幾道劃痕——是自己剛才反抗時抓破的——但令人驚訝的是,麵前的這個人仿佛不曾受傷似的,被抓破也沒有絲毫反應的一把將自己推倒不由分說地舉起右臂。
眼神鎮定,沒有絲毫感情起伏。
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月光照射過來,將釋海的麵孔映射得黑白分明。
釋海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名遊客躺在地上,詫異地看著釋海離開卻不敢再問什麼。
沿著山路一步一步走下去,釋海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幾道劃痕,上麵有凸出的手感,好
像是出血之後血又凝固住的樣子。
我流血了啊。
釋海停下腳步看著遠處蔓延起伏的群山,手指停在傷口上。
他的眼睛明亮,沒有疑惑。
伸出右手,一麵雙龍明鏡懸浮在手上。
釋海雙手拿起鏡子專注地看著它,那是一麵圓鏡,圓鏡左右各一條銀色的龍,雙龍分別抬起一隻爪,爪中抓著一刻明珠,頭部向上抬起,龍嘴微張,龍須向後飄起,龍身環繞整麵圓鏡,下部合成一條龍尾,仿佛是由一條尾巴中分裂成的兩條銀龍,也仿佛它們本是一體。
釋海的手指輕輕碰觸雙龍的頭部,眼睛盯住鏡子裏麵:“我今天打架了……但是為了我重要的兩個人………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你認為呢?”
房間裏沒有開燈,依稀透進來的月光勾勒出紅尾的輪廓,在她的頭發肩膀描繪出一層明亮的熒光色。
《星星演奏的童話》,她輕聲哼出這首歌的旋律。平淡柔和。
每個人都有一首永不會遺忘的歌。它們會為真正體會到它們的人響起,為了他們的心,為了他們的愛,就如同生前紅尾為於汐唱的這首歌,19歲的生日歌,唯一一首為他人而唱的歌,緩緩流曳於唇邊,倚在床邊沙發上的於汐手捧著一杯清水靜靜的聽著這歌聲,一點一點感到眼皮的沉重。
“為什麼你要在黑暗裏唱歌?”
“黑暗給我安全,我的一切得以隱藏,我喜歡那種在黑暗中唱歌的感覺,空曠而真實。”
這種寧靜的黑暗給紅尾極大的安全感。
她就是想在這種黑暗裏,什麼也不做。
其實什麼事也不做的人生,偶爾想來,也很美麗,直到紅尾突然停止歌唱惶恐的坐起身,於汐起身放下清水表情變得嚴肅。
有如沉重沙袋一般的鈍響撞擊著他們房間的門。一下,又一下,無力而又堅持不懈。
釋海已經確定回去,旅館的服務人員如果有事會通過房間電話來通知,也就是說,再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個城市,在這個旅館。
唯一的可能情況就是,創始人。
創始人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紅尾深吸一口氣看著於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