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汐翻窗戶進了屋子，  一眼就望見了碗中有如軟米飯之類的東西。
    “你確定這是粥麼？”於汐一邊看著碗內的物體一邊用無語的表情望向身邊激動的紅尾，見她又端出了兩盒蔬菜沙拉，每個盒子都滿的要流了出來。
    “你都吃掉。”簡明扼要的要求。
    於汐看著它們，接過紅尾手中的筷子開始往嘴裏塞。
    “做的很好吃啊。”於汐放了一塊山竹放在嘴裏。
    你應該誇那個山竹自己長的好吃吧。紅尾汗顏著走進廚房。
    她並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和人打起來，也沒有打聽事情的始末。水瓶的紅尾對自己身邊的人都給予足夠大的自由空間。
    室內的一切，整齊而空曠，肯定又是突擊收拾幹淨的，在不知道哪個角落一定堆著成山的雜物。真是沒變呢，這一點也是。
    “不想知道紅尾不能做的事麼？”靜蕭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風學院的學生，能夠做的事與不能做的事是什麼呢。
    紅尾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對他來講真的不必要，誰都有做不到的事，她做不到的，他可以替她去做。
    “啊呀。”於汐回過神來發現紅尾對著自己露出驚歎的神色，“我忘記放千島汁。”
    “……沒關係，黃瓜差不多都要吃完了。”
    看著紅尾悔恨的樣子於汐在心裏輕輕的笑了，紅尾，能夠做白癡，不能不做白癡。
嗬嗬。
    
    寡言，冷淡，漠然，孤寂，這是強者應有的品質啊，多年前導師這樣看著自己，眼睛裏發出有如幼童般狂熱的欣喜。而當時的自己，依舊是耐心的聽他感慨完，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
    三年的學業之後，他從那個壓抑的受人密切關注的環境下逃了出來，自由的生活，隻有在覺得靈力不太夠的情況下才去接受幾個任務，以維持除靈師特殊的體質。與紅尾不同，他是懶惰的，有時竟有會想象如果導師看到自己現在的狀態應該會擺出什麼表情。
    磨滅了戰鬥之心，現在的自己隻想在一個地方，靜靜的坐著，看日出日落。這樣沒出息的願望如果讓導師知道，他會為自己歎氣吧，隻是，真的好累。除靈師就一定要自己這樣的戰鬥麼。
    於汐站起身走進廚房，裏麵的紅尾並沒有過多的吃驚，隻是將手中的一杯水遞給於汐。
    透過玻璃杯他看到水的波動，透明的液體。是什麼時候，導師撫著自己的肩膀開心的說，你的眼瞳那麼透明，深棕的顏色，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矯健的身手，巨大的攻擊力，你是一個天才，你是火學院的驕傲，是白羊座的驕傲。導師一直以於汐為榮，在他順利通過畢業測試之後贈與他學院特殊的胸章，那個胸章代表著，這個人將是四聖師的培養對象。
    如果靜蕭不說這些，也許於汐自己都忘記了導師原來對自己的期待，四聖師，守護靈訓學堂創始人的四個特等除靈師，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和榮耀，四個位置分別由風火水地四個屬性的除靈師擔當，四個人相生相克，相互製約達到平衡，輔助創始人的願望。
    “你見過創始人麼？”於汐將空的玻璃杯拿起，看著杯體好看的弧度。
    “除了四聖師，沒有人見過創始人，那個人的容貌、性別、年齡等等一切都是個謎。”
    創始人對於學院的學生來說最恐懼最神聖的存在，他來去無蹤，卻對優秀學生的情況了如指掌，他排遣一個除靈師去監視另一個除靈師，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他緊盯優秀的除靈師，意將把他們培養成為強者。賦予他們特權並為自己掌控。
    但是，於汐不想受控於他人。就是這樣。
    紅尾沒有再說話，創始人對所有除靈師來講都是一個沉重的話題。沒有人知道在什麼情況下不小心違反了創始人規定的院規，又是在什麼情況下被創始人清除。
    “你太累了，四月。”紅尾低聲說。
    “嗯。”太多的事情讓於汐莫不著頭腦。
    聽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依舊如以前一樣流利的答複。她也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這樣叫他的人了，因為他人都已將過去的他遺忘。
    “對不起。”於汐低頭看著身邊比自己矮一頭多的紅尾。
    有很多事覺得抱歉，對很多人，自己這種任性的生活方式不斷的給身邊的人帶來困擾，讓導師失望，讓紅尾尋找十四年，讓偌遙如此恨自己。
    “其實都是沒有必要的。”紅尾說。
    “你總是把錯誤歸咎在自己身上。以前也是，現在也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誰也不是誰苦難的源頭。有的時候，這都是宿命。”
    於汐不語，默默的走回客廳把自己陷在沙發裏。
    紅尾，你知道我們有可能已經被人監視了麼，被創始人派出的除靈師。是靜蕭麼，是偌遙麼，還是其它的什麼人。偌遙能對你如此執念，是你認識的人麼，若是的話，當你看到她時又為什麼沒有任何反應。
    很多次，於汐想要開口，可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
    最終他無聊的拿了電視下麵的光盤放在機器裏麵看，一個搞笑的動畫，他就知道可以找到的，在紅尾這裏，她瘋狂的收集動畫。
    在眼皮將要合起來的時候，於汐決定回家，紅尾起身送他去公交車站。
    於汐的家雖說成不上太遠，卻也是有兩三站地的。
    午後湛藍的天空被紫紅色穿插塗抹，外麵的溫度悶熱潮濕，紅尾的額頭有汗珠流過，於汐撐開隨身帶著的遮陽傘移到她頭上。紅尾抬頭看著頭上那一小片深藍色的天空依然沉默。在自己周圍很久沒有感受到“生”的氣息了，14年，自己漠然的戰鬥，數著一天天增加的數字，等待著重逢那天的到來。沒有空閑去與他人交流，唯有戰鬥，她完成的不隻是接受的除靈任務，她要的是戰鬥後的靈力。在它們進入身體的那一刻，她感到自身靈力的增長，隨即心靈可求得暫時安定。她心中空虛，便用戰鬥填補內心空虛，永無止境的除靈，直到將心中的空洞填滿的那一天。隻是“尋找”這一目標支撐了她14年，14年後她找到了他，找到之後就放心了，放心之後自己又要追求什麼呢？她瞬間感到自己生存的迷茫。
    紅尾低頭走路，用餘光掃了一眼身邊沉默的於汐，他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紅尾暗自思考這些，猛地感到於汐用力將自己向後一拽，一輛純黑色汽車在自己麵前擦身而過。她一驚，過馬路的時候還是走神，剛才好險。
    拐過一個路口，橫穿居民樓，這是去車站的近路。
    這樣冗長的路在紅尾麵前顯得微不足道，隻是天氣原因她感覺到自己出汗越來越多。紅尾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明顯感到體力不支，如果是因為那個代價的話……紅尾瞳孔突然放大，忽覺於汐已經一手將自己攬到身後，右手將傘擋到兩人麵前，隨著一聲轟鳴，兩人不遠處的土石轟然崩裂，飛濺的碎石從撐開的傘邊飛掠過去。
    紅尾驚訝的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於汐，他早已變為除靈服裝，身後的黑色鬥篷隨風飛揚。
    “有惡靈。”於汐簡明的說道。
    紅尾點頭，一股龍卷風瞬間將她鎖在中心，風散時紅尾身著紫紅色巫女服在空中懸浮。集中念力判斷惡靈所在方向。
  
    “風學院的學生都不穿鞋的麼？”於汐上下打量著懸在空中的她。
    紅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反正我們會飛，腳又不碰地。”
    於汐嘿嘿一笑收起遮陽傘，閉眼去感受惡靈的攻擊方向。紅尾不滿的噘嘴，心裏卻暗暗的佩服於汐對靈的敏銳洞察力。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兩人站的地下爆發，紅尾迅速躲開了四周飛濺的沙石，深吸口氣使自己飛行平穩，又習慣性的看自己的雙手，它們正像電視機裏訊號不穩定的圖像那樣交錯起伏，仿佛隨時可以消失變成灰白色雪花。紅尾大驚，心髒蹦跳的聲音清晰可聞，不遠處的於汐早已召喚出龍英劍，砍向從地下鑽出的骨瘦如柴的土灰色怪物。
    紅尾呆在那裏，看看從容應對惡靈的於汐又看看自己越來越模糊的雙手，全身止不住的戰栗。
    不能讓四月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如果被他看到了，他會怎樣說？
    “風學院學生發誓堅決不違反院規，若食言，自覺接受上級處罰。”
    不！紅尾心中呐喊。不能讓四月看到！
    於汐一劍揮去，一道銀光如閃電般劃過惡靈右肩，一條幹枯的手臂“砰”的落地，砂土隨聲揚起，他轉身去搜尋紅尾的身影，飛揚的塵土讓他並未太過注意她正在模糊不清的雙手，他看到她火紅的眼瞳，充滿著難以抑製的恐懼。
    於汐愣住，他認識她這麼多年，少見她如此的仿佛即將要崩潰般的恐懼，不由得一愣。上午除靈時她的鎮定與勇猛仿佛從來不曾見過。
    紅尾顫抖的看著對麵的於汐，他詫異的眼神在向她尋求著答案。
    “……對不起，四月。”讓你看到我如此恐懼的眼神。
    “我還有點特殊的事情……”要躲起來不要讓你看到我過一會的樣子。
    “我先走了……”你不要追過來。
    “……”於汐愣住，不解的聽完紅尾顫抖的回複。
    再回過神紅尾已經不見，想要去追但身後的惡靈已經重新發起新一輪的進攻。風學院以移動速度著稱，自己再怎麼追也比不上紅尾用飛來的快。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最重要的是，先把礙事的東西除掉。於汐猛的轉身直麵惡靈，照準它胸口上的一塊暗綠色寶石就是一擊。土石爆裂。
    解決掉惡靈之後，卻再也沒能找到那紫紅的身影。
    “紅尾！！”喊聲回蕩在整個樓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