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亭，和皇城城門分別在兩個地方，如果說城門是一個大門，這裏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個小門罷了，這個門通向北方，平日裏，十裏亭一向沒有什麼人經過，在這個地方看門的侍衛年齡都偏大，似乎一定篤定不會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一般。而今日，十裏亭人滿為患，因為今天是徐誌偉將軍和吏部尚書朱天佑帶兵上前線的一天，士兵的家屬們送到十裏亭這裏，就沒有辦法再跟下去了，四周盡是告別的士兵和家屬們，朱天佑望著望著，眼眶有些濕潤，今日一別，不知道還有沒有再回來的可能性，多少人會把思念帶上戰場，又會有多少人能夠活著把那些思念帶回來呢？她不敢想。身邊一位老嫗把類似護生符一般的東西放入了一位青年士兵的衣襟裏，老嫗滿臉擔憂，含著淚的雙眼一直盯著那士兵，然後一直握著他的手，久久放不開，千言萬語，竟然就在這樣凝視之中傳遞了……
    朱天佑轉過頭，不忍再看，她怕眼淚就這樣掉下來，她怕自己在士兵麵前表現出任何軟弱！她抬頭，望著前方，盡量把已經湧在眼眶中的眼淚眨回去。
    “朱大人啊？”
    有人叫她，朱天佑回頭，盡是一群不認識的婦女們，從她們樸實的穿著打扮就可以猜到，應該是在皇城附近的鄉民們，她們手中拿著許多紅色油紙包著的東西，一看就能猜出應該是食物。是了，這些出征的將士們，有些還是從一些鄉村裏來的，她望著她們淳樸清澈的眼神，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朱大人，這是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希望朱大人您能收下。”
    “我……”朱天佑剛想拒絕，另外一邊也來了一批，這一批百姓，從穿著上看應該就是皇城的百姓，她們有抱孩子的，有帶籃子的，有些，看樣子不是來送行的。
    “朱大人，咱們都是老百姓，也沒啥東西，就這麼一點幹糧，希望朱大人不要嫌棄。”
    朱天佑望著她們，一陣哽咽，半天才發出一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軍中有規定，是不可以收百姓的東西的。”
    “我們當然知道，可是，朱大人您為官這些日子，為咱們老百姓作了這麼多好事，我們的日子也都好了很多，我們心存感激。我們也知道，你家住比較遠，這次遠行，父母親都沒有辦法來送行，我們啊，就想代替你父母，算是為您餞行了。百姓的東西不能收，那父母的東西，總能收吧？我們也不懂打仗的事情，就是怕你在路上餓著了，有點東西可以吃就好了。”城中百姓遞上籃子，真誠的模樣讓朱天佑差點放聲大哭。
    “還有我們的，這個是我們村最靈的法師給您的護身符，就希望朱大人您能夠平安回來。”另外鄉民們也頂上食物，還有一個金色的小袋子，那應該就是她們說的護身符。
    朱天佑含淚接下，想要說什麼，卻發現根本就開不了口，眼淚含在眼眶中轉了又轉，最後，終於妥協地落下。
    “我會和我的軍隊同在。”她不敢保證打勝仗，也不敢保證這些人的親屬會平安回來，她能夠保證的，隻是她能夠做到的事情。這場戰役如果輸了，那麼她會讓她的假死，變成真的死亡，這點，連龍徵嬅也無法阻止！
    “六王爺到！”
    遠遠的叫聲讓周圍的聲音全部停下。人們回頭，對著策馬而來的龍徵嬅，統一跪下。
    龍徵嬅下了馬，大叫一聲：“起來吧。”便不再管四周，徑直走向朱天佑。這個女人正被一群人包著，但是他仍然是一眼就看見了她。
    周圍的人很識趣的退開，可見這兩個人的曖昧傳聞都到什麼地步了。甚至有人趁著告別的空擋偷偷把注意力轉到這兩人上麵。
    “剛剛還有些事要處理，來完了。”
    “沒有關係，國事要緊。”朱天佑低下頭不看他。
    難道連臨別時候，她都不願意原諒自己嗎？
    “你還在生氣？”
    朱天佑不說話，就當是默認，她也學不來虛偽那一套，該是怎樣，就怎樣了。
    “你放心，隻要你們走後，我馬上會派李將軍來支援你們，保證這場仗，不會輸。”他突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道，這樣的承諾讓朱天佑猛然抬頭，撞進他有些無奈的雙眼中——“當然是在你假死成功之後！”
    “你……你當真肯？”
    隻要提到為百姓做事，她的雙眼就會熠熠生輝到讓他近乎痛恨的地步，然而，無所謂了，隻要能夠讓她暫時對他嶄露笑臉，計劃改變一下又有什麼不可以？
    “從一開始，我就是這麼想的，本來不想告訴你，好讓你演戲演的更加逼真一點，誰知道……”他沒有說下去，他知道那一晚對朱天佑來說是噩夢，是他傷害她的證據。
    朱天佑突然覺得很感激很感激他，無所謂愛和不愛，隻要他是為百姓著想的，那就夠了：“謝謝你！謝謝你。”
    她綻開笑容，讓龍徵嬅不禁看呆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笑了。再次見到她的笑，他竟然感覺晃若隔世。不由自主就伸出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然而，該死的，她仍然還是躲開了。
    不，他不要，他不要臨別前，還無法觸碰她。
    “不過……剛剛跟你說的事情，有一個前提。”
    “隻要你能做到，我什麼都答應你。”
    龍徵嬅望著她，一直望著，望她的一身正直，望她的倔強，望她的毫不認輸，望她的膽大包天，望的他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時間。
    “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你如果吻我，我就會遵守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