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一陣顛簸，半響才把龔子俊從昏迷中顛簸醒，也許是山路顛簸吧，龔子俊不是很確定，隻是頭痛的感覺自他醒過來起，就一直困擾著他。等他稍微一愣以後，終於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本來在大牢裏，想什麼已經忘記了，突然間就被什麼弄昏迷了，再然後醒過來就是在這個地方……這裏，是哪裏？耳邊時車軲轆壓過地麵的聲音，龔子俊看向四周，隻覺一片漆黑，他伸出手觸摸，卻發現自己在四方之中，然而應該有出口，因為有風從某一個方向吹過來。這種顛簸感和他手所能觸摸到的布料告訴他，他極可能在馬車之中。
    意識到這點的他努力抑製下頭痛的感覺，打開車簾——車外的光線比車內要充足多了，龔子俊在一瞬間就分辨清楚自己處於怎樣的狀態了——黑暗之中，有個人駕著他所乘的馬車向前行進，兩旁的樹影告訴他，這輛車行得有多麼飛快。而那個人，其實龔子俊隻能看到那個人的背影，然而即使隻是背影，龔子俊也能很快辨認出，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一個陌生人把他從建廉的大牢之中救出來？有什麼目的？還是有別的什麼人派他來救他的？後麵這個答案幾乎是不可能，他自知現在的自己，真的隻是一個人了，特別大家以為他和龔家一起被滅門了，除了王天芸——芸兒？她會這麼傻嗎？
    猜測的下場是根本什麼答案都找不到，所以他直接開口問：“敢問這位仁兄……”
    “你是想問我是誰？還是想問我為什麼要救你？還是問我們到哪裏去？”駕車人的語氣有點像嘲弄，被風傳入龔子俊的耳朵裏，這個回答中仿佛帶著些別的色彩，比如——恨意？他下意識握住拳頭。
    “都有。”相對的，龔子俊的回複充滿了防備。
    他感覺到駕車人笑了，諷刺意味更加濃厚。這點讓他有點無法理解，如果這個人是朋友，為何口氣是這般？如果這個人是敵人，又為何把他救出來？
    “哼哼。”駕車人冷笑了幾聲：“我確實是來救你的，我們往北去，等出了皇城我就會放你下車，然後和你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但是我也不是你什麼朋友。”
    一個不是朋友的救命恩人？龔子俊心中思量一陣——“是誰讓你來救我？”
    “哈哈哈哈哈哈！”駕車人的笑聲充滿了嘲弄：“你認為會是誰讓我來救你呢？”
    龔子俊不再說話，這個駕車人仿佛是個瘋子，他的話前後矛盾，他隻能猜想到這個人不會殺了自己，其餘的，他什麼都沒有辦法得知。這個時候，保持沉默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龔子俊，倒不是誰讓我來救你的，但是是一個真心想救你的人做到了我希望她做到的一件事，所以，我唯一能給她的回報就是救你。聽不懂？那就讓我講的透徹一點吧。不知道閣下還記不記得一個叫風璃的女人？”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駕車人已經在咬牙切齒了。
    龔子俊心中像是被什麼刺穿了一般，腦子裏浮現過往的一點一滴。
    風璃，這個言語永遠隻有輕浮的女人，笑容下卻有很深很深的心機，這心機害死了他妹妹，怎麼可能會忘？他怎麼能忘？！
    龔子俊握緊拳頭，眼神銳利地瞪向那人。
    “忘不了是吧？我想也是，她也忘不了你呢，否則的話，怎麼會在聽到我答應她隻要她醒來就來救你的時候真的就醒過來了呢？”駕車的人就是玉狐，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望向前方，充滿了仇恨，他精明的眼神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亮眼，這樣的眼神連風派的人都認得，是算計的光芒。
    “她沒死？”龔子俊不知道自己應該是鬆口氣還是應該遺憾。
    玉狐聞言，再次笑開，他狡猾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她沒有死你很遺憾嗎？沒關係，她呢，現在呢，也和死人沒有兩樣了，你想啊，被深愛的人誤會，甚至刺傷，得不到信任，你放心，這絕對讓她生不如死。你都不知道她在這之前，好幾次真的要死了，可惜，連風派裏有個大夫，妙手回春，每次都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隻是一直都沒有醒過來。我很後悔，跟她說‘隻要你醒過來我就幫你救龔子俊’這樣的話，我當時隻是在和兄弟們打賭，想不到我賭贏了。”
    身後的氣流告訴玉狐，他所說的話讓他痛苦著。他在心中真心地笑了。這是他的報複方式，與其一刀解決了他，讓他死的痛痛快快，不如讓他活著，折磨他的心！
    “所以，你也不用太感謝我，我救你，純粹是義務。對了，為了盡善盡美，有些事情，我還是要幫風璃那女人澄清一下的。”
    龔子俊一愣，這個人的聲音，聽上去，突然沒有了嘲諷，而且處處示好，是個奇怪的人，還是說，這個人也很討厭風璃？她怎麼惹得那麼多男人討厭他？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很不開心。
    “你不是一直以為是那女人害死你妹妹了嗎？”話鋒轉移得很快，龔子俊心中突然充滿了不安。
    “別說了。”
    “你就不要客氣了，閑來無事，你當故事聽好了。”很顯然，龔子俊無法阻止他說下去，卻又找不到借口。隻得被迫接受他最不想接受的現實——
    “我告訴你，你妹妹根本就不是她害死的。事實上呢，她對你妹妹的死，一點都不知情。”
    “怎麼不知情？！月靈在冷宮的事情，月靈懷孕的事情，不都是她泄漏出去的嗎？”
    “誰說的？”
    “她自己在建廉麵前承認的！”
    玉狐感覺到這個男人處於失態狀態，嘴邊掛起了勝利的笑容，然而語氣聽上去還是非常自然的在為風璃辯解：“拜托，她對建廉承認，你能當真嗎？她對建廉承認，是為了刺激建廉吧，想不到卻被你誤會了。哼！真是個笨女人！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明明自己都不知道。一開始呢，她確實想過要殺掉你妹妹，因為她一開始以為你妹妹也是害死她母親之人的女兒，後來發現錯了之後，她還真是把她當成親妹妹般疼愛的，結果呢？她還不及享受妹妹死亡的痛苦，就被心愛的人誤會了，甚至被刺上一刀，身體上留疤難看也就算了，這個心裏留疤，可就不是用難看可以形容的呢。”
    玉狐的話，越到後麵，指責意味越濃，然而龔子俊已經來不及體會，就感覺一陣暈眩，如果這個人的這番話都是真的的話……如果是真的的話……
    “還有啊！我必須幫連風派澄清一下，連風派隻殺過一次朝廷官員，至於後麵兩次殺了皇帝的人，全部都是建廉自己自導自演，一手策劃的，一方麵把罪行嫁禍給連風派，嫁禍給風璃，另一方麵呢，又能讓自己的人順利上位，像建廉這般狡猾的女人，你上當了，也不能說你笨吧？”
    “最後，我要告訴你的是，風璃這個女人，再怎麼看上去輕浮，其實內心是一個再保守沒有的女人，這個蠢女人，二十年來都像根木頭一樣，幾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裏，我們還在懷疑她有沒有七情六欲呢，想不到她居然就愛上了你，結果，弄得自己傷痕累累，我想她是何必呢？虧她為了不讓建廉把矛頭指向你，讓自己假扮成為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倒是很想在她完全恢複神智的時候問她一句，被今生唯一愛的男人刺穿身體是怎樣的感覺？”
    龔子俊仿佛晴天霹靂一般，完全呆住了，愣住了，他沒有辦法動，沒有辦法思考。玉狐的話，在他的腦中爆炸著，是假的吧？他不要相信就好了，可是這個人的話，卻一個字一個字，仿佛鋼針，戳進他的心髒！
    玉狐嘴邊掛起一抹冷笑，他的目的達到了，是嗎？好痛快！可是，卻也讓他像冬天淋了場暴雨，全身涼透了……
    等龔子俊回過神，卻發現，馬車停在陌生的小鎮上，而駕車人，早已沒了蹤影，他一陣跌撞下了馬車，望著陌生的一切，心中那說不盡的痛楚讓他對著無人的街巷一陣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