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心事一件接一件。
    龔子俊想起那個吻，手不禁撫上自己的嘴唇，那個吻，熱熱的，灼傷他的嘴唇，他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更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女人，這樣主動的女人，所以他傻了，忘了反抗，忘了推開她，隻是呆呆地望著她閉著的雙眸，月光下，她的臉，美得過度……
    事後，她隻是衝他微微一笑，然後便回了房間，一個字也不留。
    那……那個吻，至於她，到底算什麼？
    “子俊哥？！”朱天佑趕到草堆後，就隻看到這番光景，龔子俊撫著唇，視線擴散到很遠很遠。
    龔子俊回神，看清來人後，不禁在心中歎口氣，這就是他的第二件煩心事！
    她主動在他身邊坐下。“在想什麼？”有點強顏歡笑了。
    “在等你。無聊罷了。”龔子俊避重就輕地回答。
    氣氛突然有點僵，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很難得……
    “有問題就問吧!你不是拐彎抹角之人。問完，我還要問呢。”龔子俊看著“他”，心中充滿了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淚：“子俊哥，為什麼委身自己做太監？”
    猜到他要問這個問題，龔子俊難得露出笑容：“我不是真太監，那皇帝也不知道我真實身份。”看到“他”鬆了一口氣，他的笑加深了。記憶中，“他”總是這麼單純，可愛到讓每個人都想真心疼他！隻可惜……“倒是你，芸兒，你不該是在這種地方的，穿著這樣的官服，和那個皇帝討論天下蒼生！會被發現的！”
    朱天佑，不，確切講，是王天芸嘴邊泛起一絲苦笑：“我天生男相，當我是女兒身時都有人會把我誤以為是男兒，所以至今也沒有人會發現。而我特地改了姓，就是怕皇上查起來，我無法解釋。現在的我，叫朱天佑。”
    她的話讓他想起朱天佑這個名字他已經從太多人口中聽說過，今年的新科狀元，皇上身邊的紅人。想起那些太監們對他的評論：“那個朱大人為人過於正直了，處處和方丞相作對，其實也就是和皇太後作對，唉……就算皇上再寵他，時間也不會太長的!”“那個朱大人表麵看上去是為天下百姓蒼生著想，我看是皇上特地安插在身邊的親信，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當時他沒有太注意這個名字，隻道：再正直的人，經過一段時間在朝中的汙染，最後又有幾個還能挺直腰杆的？又有誰最後不是變成一個貪官的？雖然父親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是對於“貪”，也還是沒有少過啊……
    “為什麼這麼做？被發現了，就是欺君之罪！”龔子俊沉聲質問她，話語中，難免太多心痛，他不希望他關心的人再受傷了。
    雖然她從小聰明過人，所擁有的智慧和才情不輸男子，王父也沒有用傳統的禮數來教育和束縛女兒的成長，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可以不顧性命地闖入宮來，冒這麼大的險！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更何況她是個女流之輩，而且是個過於正直的女子！想到這，他難抑心中的憐惜，她才十八歲！十八啊！
    “因為芸兒不甘心！”說到這，她緊緊閉了閉雙眼，往事通通浮現在眼前，讓她痛得幾乎落下淚來。“你和伯父因為當年德妃之事受到牽連，皇上翻案，卻被賊人栽贓至滅門。而父親因為這件事憂愁成疾，臥床痛斥天下不公，痛斥皇上昏庸，伯父當年在朝為官，然，閉眼之前都不了解德妃之事，這樣天大的冤枉芸兒沒辦法視而不見。芸兒入宮本是為了調查，為了替你們洗脫冤屈……”
    “結果你發現事情並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誣陷我父親之人其實來頭很大，甚至連皇上都動不了？”
    王天芸一愣，看著他：“你……你已經知道了？”
    龔子俊冷冷一笑：“略微知道點，但是，這並不代表那皇帝就沒有問題！我還是不會放過他。”
    王天芸沉默，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皇上……自始至終都是謎，在他身邊為官這短短幾天裏，她的疑問越來越多，對皇上，對皇宮，對宮中每一個人。她沒有辦法下定論，雖然這件事中嫁禍給龔家的另有其人，但是決定翻案的是皇上，她知道，整件事，皇上其實也難辭其疚……
    “子俊哥，這件事，我會慢慢查的，你現在這種身份，千萬別輕舉妄動。”
    龔子俊眯起眼：“該是你答應我不要亂來！”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為了得到一個真相，她可能會……
    王天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呢，為什麼你會以這樣的身份在這裏？”
    “我是為月靈來的。”他簡單地作答，對於風璃那部分，他不想透漏太多——即使是像妹妹一樣的她。而他也不再追問她，他知道他們都沒有辦法答應彼此不調查這件事，不調查皇帝，所以他不逼她，隻是暗自決定要保護她。
    王天芸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妥，注意力完全被拉到了龔月靈身上：“對啊，還有月靈，她是在宮中的，現在她怎麼樣？”
    想到妹妹，龔子俊的臉上泛起了苦澀：“月靈在冷宮，現在沒有什麼事，而且她很看得開，這讓我很放心。”
    王天芸微微鬆了口氣，正要開口再說什麼……
    “今天在禦花園皇上對朱大人的提議不采納呢！”草堆後傳來太監輕聲的討論聲。龔子俊忙住口，同時拉過王天芸，示意她不要出聲。
    “是啊是啊，皇上其實也是作假的吧？隻要能和皇太後對抗，百姓的性命又怎麼會放進眼裏？”
    “你沒有看到啊，皇上今天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呢！”
    聲音飄遠了。
    龔子俊低頭看著王天芸，從她的臉上，不難讀出“難過”二字。他感覺得到，芸兒對於皇上，還是寄予一份期望，她相信他是個好皇帝……
    “芸兒，今天皇上之所以會拒絕你，其實是在保護你。”發現自己不覺說出口了：“我還有事，不能久留，否則公公會起疑的，一會你繞原路回去，就不會被發現了。”
    唉……把自己看作她兄長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保護她，安慰她，為了讓她開心，不覺地就幫仇人說了好話。龔子俊起身，然後觀察了四周確定無人，腳下輕輕一點，快速離開了草堆。
    王天芸怔怔地看著龔子俊離去的背影，心中豁然開朗。確定龔子俊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她才敢釋放自己隱瞞太久的感情。她的子俊哥……如果沒有這次的風波，她會是他的妻，他的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