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3章 落紅難綴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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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官謹楓
我叫上官謹楓,我出生在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裏。我的父親曾是江南巡撫,後被奸臣所害,我的母親追隨著父親而去,實現了他們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淒美誓言,而我隻能寄居在舅父家中。
舅父是長安城慕容世家的主人,他的家業富可敵國,中原所有的綢緞都是他所經營。他有八房妾室,卻隻有一個兒子,那就是我的表哥慕容飄。慕容飄有著青山一般健朗的身材,綠水一般秀氣的麵容。他喜歡穿著白色的長衫,喜歡微微的揚起那棱角分明的唇角,喜歡在腰間斜別著一支碧綠的玉簫。他的簫叫離魂簫,能發出一種攝人魂魄的魔音,沒有人知道這簫的來曆,甚至不曾有人知道飄的師傅是誰,仿佛他天生就有著這種魔力。
他常常站在長安城最高的地方看著西天的方向,麵容安靜而從容。隻是透過他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眸,我看見了憂傷和無奈,有時甚至還有那隱藏得很深的極不安分的躁動。我站在他的身後,看他,他孤單孑然地立著。我一直不敢問他,他在看什麼,他有什麼秘密小心翼翼的隱藏在內心的深處。我隻是覺得他有著無限的憂傷,像永遠也撥不開的夜色。
飄每年都要出門一次,很久才會回來,每次回來後他都會把自己關進房間,任誰也不見。有一年,他回來後,我偷偷進了他的房間,我看見他正痛苦的躺在地上,渾身不停的顫動著,像風雨裏即將調殘的牡丹。
飄,你怎麼啦?我托著他的頭,問他。
他用朦朧的淚眼看著我,眼神憂傷而迷離,楓,為什麼,為什麼我一生下來就帶著前世的記憶?為什麼我不能像你們一樣無憂的活著?為什麼要我來承受著這麼艱巨的使命?我受不了了,楓,你知道嗎?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楓……
飄,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麼事?
他搖搖頭,痛苦的閉上眼睛,楓,我不能說,我真的不能說。
飄,你累了,睡吧。
他突然緊緊的摟住我,楓,我好累。
我看著他,那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經布滿了血絲,透著絕望和痛苦。他靠在我的肩上,安靜的睡著了,我看著他那微揚的唇角,有著淡淡的孩子般的純真。他沒有朋友,他說他唯一能相信的人隻有我,但是他卻從來不和我說他的心事。
他是個很冷漠的人,幾乎不曾見他對別人笑,隻有在我麵前,他才會放下他的冷漠,他的眼裏才會出現笑意和愛憐。他會用他的簫音引來很多的蝴蝶,然後抱著我飛起來,跟蝴蝶一起飛舞。我開始有些迷戀他的白裳在空中飄逸的灑脫。
那年開始,他教我武功。
我凝視著懷裏的飄,他安靜的像個孩子,眉頭微微的皺著,帶著他這一生都放不下的像輕煙霧似的憂愁。我在他的額上輕輕的親了一下,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我突然心頭微微的一酸,忍不住滴下一顆淚。
[三]上官謹楓
那天,他醒後告訴我,他去的地方叫飄渺,那裏芳草萋萋,白霧茫茫。我於是一直渴望著那個地方,飄說,楓,等時機成熟,我會帶你去看那裏青翠的山巒,長著蒹葭的宛如祖母玉的溪水,還有四季都不敗的鮮花。他的眼中竟有了微笑,暖暖的,像午後的風吹散我心頭憂鬱。他說,那裏還有永遠不會老的女孩,她們扭動著楊柳一般的腰肢,歡快的舞蹈,那甜甜的歌聲穿越了雲霄。
於是,我更加的渴望著,希望飄能早日帶我前去。可是,我的夢想很快就破滅了,飄最後一次回來,是給人抬回來的,他的簫插在了他的胸膛上,潔白的長衫成了血色。他蒼白的臉上,竟有著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覺的微笑。我知道,他解脫了,帶著潔白的長衫微揚的唇角解脫了,從此不必再那麼痛苦的活著。
我沒有掉一滴眼淚,我知道飄去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沒有死,他隻是獲得了重生,也許他忘記了前生的記憶,像我們今生一樣,無憂的生活著。可是,我還是渴望著那個叫飄渺的地方,向往著那裏的芳草萋萋,白霧茫茫。
飄死了,舅父不知道何處找到了舅母,跟舅母一起的是個抱著琴的女孩,有著跟飄一樣潔白的長衫,跟他一樣冷漠的麵容,甚至她的眉宇間也有著一抹淡淡的像輕煙霧般的憂愁。她的懷裏一直抱著一具琴,黝黑的散發著烏金一般的光芒。
我知道她是我的表妹。
我從舅母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長安。長安表妹喜歡在樹下撫琴,淡淡的琴聲微微透著淒涼,像那靜如水的月色。她就像嚴寒裏的梅花,冷傲中透著嫵媚,她撫琴時那幽雅的姿態,如那空穀的幽蘭。
我一直認為我是見過她的,她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識。可是我卻無法捕捉到一絲的記憶,就像昨晚的夢,夢裏一切都似真實的一般,醒來了卻無從捕捉。難道表妹曾出現在我的夢中?再一次深情的凝望著她纖細的身影,像微風中的垂柳,嬌弱得讓人心疼。
舅父的野心不是整個中原,他的野心已經伸張到了大遼。在表妹到來的一個月後,舅父便將表妹遠嫁大遼,嫁入大遼第一貴族北院大王侯府,借此實現他將生意做到大遼的野心。長安表妹並沒有抗爭什麼,隻是淡淡的答應了,仿佛一切皆與她無關。隻是,她的琴音更加的低沉和傷感,有著訴不完的心事。
看著長安表妹,我會想起飄,想起飄說的那個叫飄渺的地方,沒有任何征兆的便將他們想到了一起。我覺得長安表妹應該生活在那個叫飄渺的地方,在那裏快樂的彈琴,甜甜的歌聲穿越了雲霄。她不應該生活在這個牢籠般的地方,不應該這樣每日以琴抒懷,鬱鬱寡歡。
舅父讓我護送長安表妹出嫁,我看著她日漸消瘦的麵龐,那結滿憂愁的眉宇,心裏一陣刺疼,卻不敢說什麼。微微的點點頭,然後對舅父說,舅父請放心,小侄一定將長安表妹平安的送到北院侯府。
長安表妹看著我,然後轉身離去,那一刻我似乎能聽見她的心在滴血,我甚至想她的心裏是否已經有了心儀之人。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麼,要是飄還在,我想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才不會像我這般的懦弱。
不知何時,窗外飄落了一地的桃紅,像長安表妹凋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