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載九履一
  
    “我們耽誤的時間太多了。”
    虛空中的那個聲音忽然說道：“現在，應該是開始對你的考驗的時候了。”伴隨著他的話音，湮風中出現了一道清泉，仿佛涓涓溪流一般，衝著晨星所在的平台流淌過來。
    “這是什麼東西？”晨星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清泉，衝對方問道。
    “這是天界中的泉水，名叫惘然。其中蘊含了人類的一切情感。喜怒哀樂，愁懼怨思，一切的情感都將在泉水中被映照得淋漓盡致。我發現你與其他人不同，雖然修煉到了現在的境界，卻依然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嗬嗬，所以才會將這惘然泉水留給你呢。”
    “惘然泉水？很有趣的名字。”
    晨星絲毫不敢大意。他知道，這種直指人心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
    隻見那枉然泉水並沒有受到湮風的影響，甚至悄無聲息的穿過了平台外的防禦禁錮，來到了晨星的身前。泉水清澈得看不到任何瑕疵，在晨星的麵前凝成了一個豎立起來的平麵。那平麵仿佛一麵鏡子，將晨星的身影映照的纖毫畢致。
    “從這一刻開始，你的一切情感都將被它折射出來，除非你能夠使泉水重歸於清澈，否則的話，你永遠也無法令泉水消失。”
    那個聲音漸漸遠去。此刻，湮風已將周圍的空間撕碎，無盡的虛無裸露在平台的四周。忽然間，平台的一角被湮風卷走，刹那間便消失在虛無之中。
    晨星知道，這個奇特的空間的外麵就是永恒的虛無。而虛無意味著一切都不複存在。
    一瞬間，他感到心中有些緊張。也就是這個時候，惘然泉水中的影像陡變，變得如同風暴般狂亂紛雜。漸漸的，那些狂亂紛雜的影像平靜了下來。晨星驚訝的發現，泉水到映出的自己置身於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那裏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不！晨星轉瞬間發現，那並非是黑暗，而是幽遠的虛無。泉水中的自己就在那茫茫無際的虛無中飄浮著，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的心中一凜，難道這就是自己內心的折射！
    他知道，自己在方才的一瞬間，確實湧起了一絲對那虛無的恐懼。莫菲，泉水中映出的就是自己的心中的恐懼？
    思緒才剛出現，泉水中的影像又一次變化。隻見那虛無不見了，另一幅畫麵隨之出現。
    畫麵中，晨星麵露驚訝，站立在惘然泉水的麵前，身形在微微顫抖著，仿佛被什麼東西驚呆了似的。晨星隨即猜到，這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中混雜著一絲無能為力。
    看那，果然如那個聲音所說，惘然泉水能夠映照出一切情感活動。但是，假如隻有令泉水回複清澈才能夠通過考驗，那豈非要自己變成沒有情感的人麼？
    惘然泉水映照出的是人們的情感活動。隻是沒有情感，泉水才會變成空白。
    晨星想到這裏，忍不住又想起炎顏魔尊的消失前的樣子。那正是追逐太上忘情的結果。晨星很清楚，即使沒有潁師，炎顏魔尊也未必能夠成功。因為，他根本沒有消除任何情感。
    “太上忘情，哪兒又能達到什麼太上忘情的境界呢？”
    晨星無奈的苦笑，看著惘然泉水中的自己緊鎖的雙眉。
    一時間，他的思緒開始此起彼伏。
    對應著這一點，惘然泉水中倒映出的影像也開始不斷的變化起來。晨星內心深處的情感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自己的麵前，其中甚至包括了許多深層的，他竭力想忘掉的回憶。
    泉水中的那些影像越來越多，越來越混亂。晨星感到，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炸開般疼痛。他竭力試圖壓抑自己的情感。可惘然泉水似乎是無法欺騙的。隻要那些情感存在，就會被真實的折射出來。仿佛，惘然泉水中的影像才是真實的，而站在泉水前的晨星卻成了虛幻。
    晨星沉浸在泉水的變幻中，體會著自己真實的情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與外界的一切。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從泉水中驚覺。
    這時，周圍的湮風已經逼近到觸手可及的距離。除了平台之外，整個空間已不複存在。茫茫的虛無在平台外擴散，平台變成了一隻在毀滅的風暴中孤獨航行的小船，隨時都可能被那無邊無際的虛無吞噬。
    晨星立刻意識到，自己還在經受著對方的考驗。
    假如自己不能盡快的破解眼前的惘然泉水，最終的結局就是隨著這平台一起消失。
    東皇太一的話又一次出現在晨星的耳邊：“混沌結界並非完全獨立……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
    “那究竟代表著什麼？”
    晨星喃喃自語，呆呆的看著旋轉著吞噬掉一寸寸空間的湮風。與此同時，惘然泉水中浮現出了種種預示著疑惑的畫麵。那是晨星此刻的心境。
    那些湮風飛快的變幻著，將平台的邊緣一層層剝蝕。平台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一道道深邃的巨大裂縫從平台的表麵出現。
    忽然間，晨星心中閃過一道靈光。他注意到，湮風的變化並非沒有任何規律可循。那種規律雖然是自己從沒有見過的，可自己分明感覺到其中有一絲熟悉的影子。
    “怎麼會這樣！這並非載九履一結界的規律。那麼，這又是什麼！”
    晨星的思緒飛快的閃動，回憶著自己來到這個空間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他記起了關於空間與時間變換的手段，記起了空間與時間不可分割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雖然空間的規律已脫離了載九履一結界的範疇，可時間的流逝還依然沒有變化？難道說，在這裏，時間不再與空間相互依存！”
    想到這裏，晨星又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即使由天界而來的太液星觴也未提到這種情況的存在。
    “混沌結界並非完全獨立……為什麼梵旎與東皇太一都能夠輕鬆的應付周圍的變化？”晨星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莫非……混沌結界是依附於載九履一結界而存在的！”
    想到這一點，晨星再次朝周圍看去。
    有了這種提示，他忽然發現，四周的變化並不再是毫無頭緒的了。
    那些湮風，以及那些虛無，甚至是眼前的惘然泉水都變得有跡可循。晨星看出來，原來混沌結界隻是在載九履一結界的基礎上進行了變化而已。
    “原來如此！”晨星興奮的脫口叫道。
    把握到這一點，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憑借載九履一結界的手段瞞過惘然泉水。盡管他依然做不到所謂的太上忘情，卻能夠令泉水回歸清澈。
    一切都是這麼簡單。晨星輕輕的伸出十指，點在惘然泉水的前方。
    一層混雜了時間與空間的波動微微漾開，融入了這種奇妙的泉水之中。
    頓時，惘然泉水中的影響全部消失了，泉水重新回到開始時那清澈得毫無瑕疵的狀態。一瞬間，虛空中的那個聲音從晨星的上方響起：“嗬嗬，你也通過了考驗，可以離開這裏了呢。”
    “等一等！”不等對方說完，晨星打斷了對方的話。
    那聲音有些驚奇，問道：“怎麼？難道你還有什麼事情？”
    晨星輕輕一笑。此刻，他已經把握到了混沌結界的關鍵，因此，再也不擔心對方的手段了。
    “小子想知道，前輩真的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麼？”
    晨星揚聲問道：“假如前輩真的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真的是從天界而來，先於這個世界而產生，又怎麼會依附於載九履一結界？”
    “依附於載九履一結界？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個聲音淡淡的問道。
    由於晨星在體外布置了禁錮，對方已經無法了解到他的心思。
    晨星不慌不忙的從容笑道：“難道前輩還要否認嗎？難道前輩敢說，前輩意誌所化的混沌結界並非以載九履一結界為基礎的嗎？”
    “嗬嗬！是的，我不否認這一點。”
    那個聲音說道：“但是，那又能代表什麼呢？我方才的話並沒有說錯。雖然混沌結界是以載九履一結界為基礎，但並不等同於載九履一結界。並且，我所創造出的這些物質，乃是隻有天界中才會存在的，它們更是不必遵循載九履一結界的規律呢。”
    “假如它們在天界中，確實沒有必要遵循載九履一結界的規律。”
    晨星搖了搖頭，說道：“可是，它們並非真正的天界的物質，而是在混沌界中，由前輩的意誌創造的。前輩也曾說過，混沌結界乃是前輩意誌的表現。這樣說來，其實那些物質，甚至包括這個空間，隻不過是混沌結界創造出來的罷了。”
    “由於混沌結界本身就是以載九履一結界為基礎的，所以，不管怎樣變化，它所創造的物質也不會脫離載九履一的範圍。”
    “哼！沒想到還是被你看穿了這一點！”
    虛空中的那個聲音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依然承認晨星說的乃是實情。隻聽他隨即又道：“就算這樣，那又如何？那個最終的奧秘依然掌握在我的手中呢。”
    晨星淡淡笑道：“隻是小子實在不明白，假如前輩真的是從天界而來，真的掌握了載九履一結界之前的那個奧秘，為何還要受製於載九履一結界呢？”
    “晨星！這麼說你在懷疑我的話了！”
    那個聲音中明顯露出一絲怒意，聲音也嚴厲了許多：“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馬上離開呢？”
    “嗬嗬！前輩何必動怒呢？”
    晨星哈哈一笑，說道：“晚輩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晨星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純粹是一種直覺，他感到，對方絕不會將自己送出混沌界。晨星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感覺。那感覺如此真實，於是，晨星又大著膽子說道：“因此，小子才會有下一步的推測。”
    “哦？”這下子，就連那個聲音也好奇起來：“什麼推測？”
    晨星見對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提出趕走自己，不禁心下大定，說道：“小子推測。其實前輩雖然掌握了得到最終奧秘的途經，可自己並沒有掌握那個奧秘呢。”
    “哈哈哈哈！荒謬！實在是太荒謬了！”
    那個聲音冷冷笑道：“我僅憑意誌就能締造出這個混沌界，假如我沒有掌握終極奧秘，又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呢！況且，如果我掌握了得到最終奧秘的途經，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按照這個途經做呢？”
    “這個，小子就不清楚了。”
    晨星胸有成竹的說道：“不過，前輩也曾經說過，實力並不能代表境界。前輩以意誌締造出混沌界，隻能證明前輩的實力超過了我們，並不能證明前輩的境界也比我們高。況且，前輩自己也承認，回答不了小子關於情感的那個問題。試問，假如真的得到那個終極奧秘，又怎麼回答不出來呢？”
    聽到這裏，那個聲音的冷笑聲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其中的緣由，我暫時是不能夠告訴你的。哼！晨星，你很聰明，甚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聰明。隻可惜，你的智慧依然停留在你所處的那個世界的水平，還不足以洞悉真正的奧秘。”
    聽到這裏，晨星心中不禁有些不以為然。
    這時，湮風已經將周圍的一切盡數摧毀，整個空間隻剩下晨星腳下站立的那一塊地方。晨星朝腳下看去，腳下是無盡的虛無。
    “這個空間馬上就要毀滅了，你也該離開了。”
    那個聲音說道。話音未落，晨星便感到周圍的一切倏的一變，變成了一片空白。當空白漸漸退去，景物重新出現的時候，晨星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四周飄浮著一簇簇潔白的雲氣。飄浮著的雲氣之上，隱隱約約露出了巨大岩石的一角。那岩石仿佛懸浮在虛空中似的，隨著雲氣的飄蕩緩緩的移動著。岩石上長滿了種種不知名的碧藍色植物，鮮嫩欲滴，輕軟柔密。
    其餘的先知者正站在那碧藍色的植物之上。植物的表麵浮動著一層朦朧的霧氣，其中仿佛蘊藏著能夠催人入夢的力量。不過，這力量對先知者來說並不能造成任何影響。
    “這裏……就是我上次來到混沌界的地方！”
    晨星驚訝的說道。他隨即便意識到自己弄錯了。既然混沌界是那個聲音的意誌形成的，他可以隨時隨地的變幻出這種空間來呢。
    看到晨星出現，其餘的先知者均非常高興。他們已經知道了，如果沒有晨星，自己依然無法得到那個最終的奧秘。
    “你來啦！”贏殤第一個笑著說道。
    晨星對這個妖界的至尊實在感到頭疼。盡管她平時天真得像一個小女孩，但事實上則冷酷之極，並且城府極深，令人無法捉摸。僅看她與重華串通起來將炎顏魔尊騙得團團轉，就可見一斑。
    幸好贏殤似乎並沒有對晨星表現出過多的興趣，不等對方回答，又向所有人問道：“這裏就是真是的混沌界？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神皇太虛道：“對方既然將我們轉移到這裏來，自然是另有目的。我們隻需要靜觀其變就可以了。”
    他的話音剛落，隻聽虛空中的那個聲音再次出現了。
    “嗬嗬！你說得不錯。我將你們帶到這裏來，確實是另有目的。”
    聽了這話，所有人的雙目中都閃過一絲期待的神色。他們並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們可知道，這裏就是混沌界的真實麵目。”
    那個聲音說到這裏，匏羲忽然凝眉問道：“前輩這話似乎並不盡然吧。”
    “哦？怎麼呢？”那個聲音反問道。匏羲淡淡說道：“與我們締造的各界不同，混沌界乃是前輩的意誌形成的世界，其中的變化自然也是由前輩掌握著的。因為，又哪裏來的真實麵目之說呢？”
    那個聲音的於其中微微露出幾分驚訝，略一停頓，才又說道：“不錯，混沌界本是由沃德意誌形成的世界。我所說的真實麵目，隻不過是最初形成時，我所選擇的混沌界的樣子罷了。”
    匏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晨星的心中忽然湧起一團疑雲。那個聲音的解釋實在有些勉強。要知道，按照載九履一結界的規律，空間形成之初必然是一片虛空。萬事萬物都是從這片虛空中誕生出來。而這片虛空，也才能算作是空間的最初形態。就算混沌界是由對方意誌締造的，卻也無法無視載九履一結界的這個規律。
    如果換作從前的晨星，並不知道混沌結界原來依然是依賴於載九履一結界而存在的，或許還會相信對方的話。可是現在，他不由得感到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了。
    想到這裏，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其他的人。
    隻見他們中有不少人都在凝眉思索著，顯然也感到了對方話中的漏洞。隻是，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混沌界的真實麵目中包含著什麼秘密嗎？
    “沿著雲霧的方向朝前飛，你們將會遇到一座從天界遺留下來的陣法。”
    似乎感到了眾人開始懷疑自己，那個聲音不給人們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陣法中有十三個方位，與你們的世界中那十三顆星球相同，象征著十三件天器。”
    “隻要你們分別占據其中之一，同時催動天器，最後的永恒之輪就會出現。”
    說到這裏，那個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微弱，仿佛漸漸遠去：“而那個時候，我也會出現，告訴你們應該怎樣得到永恒之輪中的秘密。”
    “前往那個陣法的途中，你們會遇到一些困難。”
    “不過以你們的實力，應該很容易化解。切記，不要輕易使用載九履一結界。”
    那個聲音越來越模糊，終於，漸漸的消失不見了。眾人心中狐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算什麼？”祝融第一個怒道。
    “就算他很厲害，可以超越載九履一結界，也不能就這樣將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上吧！”
    聽了祝融的話，晨星頓時明白過來，並不是所有的先知者都看出了混沌結界與載九履一結界之間的關係。他綱要提醒對方，忽聽東皇太一的聲音在自己的心底響起：“現在不要告訴其他人關於這件事情。”
    晨星心裏一凜，雖然不明白東皇太一為什麼要阻止自己，卻還是聽從了對方的話。
    畢竟，自己能夠發現這一點，還是多虧了東皇太一提醒呢。
    就在這時，隻見岩石上生長的碧藍色的催夢草開始輕輕的左右搖擺起來。
    隨著搖擺，催夢草上浮動著的朦朧霧氣忽然凝聚成一條極細的白線，長長的延伸出去，飄向遠方。
    “這大概就是對方所說的雲霧了。”
    東皇太一說道：“那座所謂的從天界流傳下來的陣法，是否就在它的盡頭呢？”
    “哼！是不是盡頭，走了自然就會知道！”盤古冷冷的說道，第一個淩空飛起，朝那道白線延伸的方向掠去。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別的選擇。
    這個混沌界確實超出了他們的理解。即使晨星知道，混沌結界是依附於載九履一結界而存在的，卻也無法憑借著這一點洞悉混沌界的變化。
    於是，眾人順著白色雲霧的方向飛去，飛離了方才所在的那塊懸空的岩石。
    這個空間中有無數與此相同的岩石，分布在不同的高度上。朝上望，看不到最頂端，朝下望，也看不到最底端。仿佛這些岩石就是一顆顆星球，而整個空間就是一個宇宙似的。
    晨星一邊朝前飛，一邊觀察著這些岩石的分布。
    驀的，他似乎把握到了什麼，可一瞬間，那種感覺又消失不見了。
    眾人飛行的速度很快，這時，他們已經越過了數百塊這樣的岩石。這些岩石的形狀和大小各不相同，上麵生長著的植物也不一樣，除了碧藍色的催夢草，還有其他各種或紅或綠或紫的不知名的草類。在有的岩石上，偶爾還會閃過某些奇異的獸類的身影。
    纖細的雲霧還在綿延著。
    忽然，晨星發現前方一塊岩石上的紅色樹叢中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他不禁大為驚奇。因為他辨認出，那時某種由飛劍所發出的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