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彭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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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玉四周掃視一眼,刹那間,諾大的看台一片寂靜。她做了個手勢,台下幾名士兵押著四個身著鳳凰軍軍服的士兵走了上來,正是那幾名在酒樓和朗雄鬧事的新兵。那幾名士兵此刻早已完全酒醒,看她一眼,一個個羞愧地低下頭去。
    君玉道:“我們歡迎所有自願加盟鳳凰軍者,但是,一旦加盟就是鳳凰軍的一員,必須完全服從鳳凰軍的軍紀。這些年,鳳凰軍南征北戰,雖有些戰績,但是這些戰功決不應該為我們所獨享,而是與鳳凰城民眾的支持息息相關。鳳凰城的民眾,提供給我們軍餉、糧草,最鋒利的兵刃、最快捷的戰馬、最無間的配合,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赤金族陳軍邊境,虎視眈眈,可是我們的軍隊卻正在蛻化為驕兵悍將,整天滋生事端、欺壓百姓,屢屢仗勢逞勇擾亂軍紀。今天,極少數人又在鳳凰城中滋事,大大敗壞鳳凰軍的形象,按照軍中紀律,定將嚴懲不殆……”
    君玉揮了揮手,立刻有軍中的督察上台,手執通告,大聲念道:“這四名新兵,不守軍紀,在酒樓滋事,助紂為虐,在民眾中造成惡劣的影響,念其初犯,按照鳳凰軍規第八條,現每人責50軍棍,以儆效尤……”
    台上立刻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板子聲,四人咬了牙關,也不呻吟。台下諸人中也不乏曾經滋事鬥毆者,他們清楚“鳳城飛帥”為一幹人等留足了麵子,現在也是“殺雞駭猴”。諸豪心驚,五十軍棍事小,但在眾目睽睽下失了麵子卻事大。
    責完幾人,君玉下令士兵將四人帶下好生醫治,眾人解散各回兵營。
    朱渝在人群裏眼也不眨地看著台上指揮若定的少年,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
    人群已散去,彭東忽然見到朱渝,趕忙客氣地和他見禮,朱渝態度冷淡地點了點頭。
    君玉看看台下,孫嘉已無蹤影,道:“彭將軍,勞煩先行一步,我馬上就來。”
    彭東帶著耿克等人先行回了將軍府。
    自上次在揚州和朱渝兩番爭執,尤其是後一次刺傷他,君玉心裏也有些微歉意,現在見他再次出現在這邊境之城,想必是因為前方戰事吃緊,奉他父親之命來協助湯震的。
    朱渝盯著她半晌,忽然拋過一本薄薄的書來,君玉接過一看,竟然是一本《木蘭辭》,而翻開的那一頁正是兩行朱筆描出的大字:“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君玉毫無疑懼地迎著他的目光,傲然道:“朱渝,你千裏迢迢趕到鳳凰城就是為了這樣疑神疑鬼的麼?”
    朱渝心裏一寒,他本是故意試探,如果君玉果真是女子,若突然間被揭穿了身份,無論如何也該會有些慌亂之色,可是,現在君玉這樣凜然無懼、毫無波瀾的目光,哪裏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目光。
    他哪裏知道,君玉幾番見他針刺般的目光時,心裏就已有了警惕,而且,男裝多年,無論什麼大場麵大風浪都見過了,哪裏會因為一聽到別人懷疑自己身份這種小事,就亂了分寸?
    君玉也不再理他,轉身大步走了。
    朱渝盯著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前路的盡頭,忽然大聲道:“君玉,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誰,我一定會和你堂堂正正地較量一場。”
    君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也大聲道:“我隨時奉陪。”
    今年年初的大戰,胡族和赤金族暫時退卻,鳳凰城方圓500裏得保安康,彭東做起了太平將軍,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誰想到卻生了這起事端,不過每每卻是有驚無險,心下的大石落地,立刻邀君玉一起吃晚飯。
    吃過晚飯,君玉召集軍中大小將領開會,如何約束各方豪傑讓他們徹底融入鳳凰軍就成了第一等的大事。這些豪傑,用好了對鳳凰軍的戰鬥力不言而喻,可一旦走上岔路,帶來的災禍也不可估量。
    對於鳳凰軍的軍紀約束,君玉思量已久,當夜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令軍中文書整理成集,印刷成軍規,人手一冊。
    君玉還有一項重要的部署,就是即刻在軍中操練新的戰陣以提高鳳凰軍的集團作戰能力。此次蜀中之行,君玉不僅和舒真真一起研習了《洗髓經》,更因為受了拓桑的大半功力,自身的內力和武學修為都有了本質的飛躍。
    鳳凰軍和胡族、赤金族的大軍交手多年,君玉深諳草原民族馬上戰陣的威力,現在邊境告急,湯震大軍又有一部分調轉槍頭前往山東鎮壓農民暴動,若剩下的守軍再次潰退,鳳凰城立刻就會成為胡族和赤金族眼中的肥肉。因此,如何將自身的武學和胸中韜略結合起來,創造一種新型高效的戰陣,以提高鳳凰軍的戰鬥力,就成了君玉思考的頭號問題。
    離開蜀中後,君玉連日思索“手揮五弦”的雙劍合壁之巨大威力,逐漸領悟了一套新的集團作戰和個體有效協防的奧秘,因此,她在回鳳凰寨的途中已經著手撰寫一部全新的實用性兵法——《鳳凰軍略》,目前已經完成前麵部分,準備投入實踐,在部分鳳凰軍中開始普及演練以察效果。
    君玉從這次軍中演習中挑選了幾個武功最強者加以訓練,又任命耿克和一名新加盟的好手周以達擔任正副教頭,那些鬱悶已久的大漢此番各自有了英雄用武之地,無不欣然領命。隻是多翻衡量,還缺乏總教頭的人選,君玉暗思,孫嘉在一眾人中武藝最為出眾,在她的記憶中,孫嘉在千思書院的兵法也學得不錯,若他有意倒是很好的人選。
    散會後,已經是黎明十分。各位將領自回軍營歇息,君玉獨自在軍營中走了一圈,來到第七座營房,負責巡邏的兩名士兵正筆直地站著。君玉報了號令,兩人行禮,君玉發現其中一個腳步微瘸的衛兵竟然是被責了50軍棍的四人中之一人。
    今天按照排班應該是他當值,軍中同袍念其受傷自願代勞,但是他兄弟剛失了大麵子,堅決不允,要自己當值。
    君玉暗讚這漢子倒有幾分骨氣,向他點了點頭,笑笑離開了。
    遠處的軍中大廚房裏已經傳出了陣陣餅香,為中秋準備的月餅正在連夜出爐。
    東方的朝陽漸漸升起,軍中的第一聲號角已經吹起。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廣場上的一棵大樹背後閃出。君玉站住,笑了:“孫嘉,早上好。”
    孫嘉的眼睛從雜亂的毛發裏發出炯炯的光來:“君玉,我真沒想到竟然能夠在這裏遇見你。”。
    君玉眼珠一轉:“君玉懇請孫嘉助一臂之力,可否?”
    孫嘉傲然道:“換了別人,孫嘉自是不服,可是,隻因是君玉,我不服也得服了。”
    兩人相視大笑,君玉給孫嘉粗略講了一下軍中的結構以及《鳳凰軍略》的戰陣訓練方案,孫嘉越聽越心服,立刻答應出任總教頭。
    君玉在軍中營帳小憩片刻,再次召集各位教官部署相關事宜,定下由孫嘉出任總教頭。孫嘉昨日在演武大會上技壓群雄,由他出任總教官自也服眾。
    《鳳凰軍略》的第一章基本上是武藝概論,君玉花了半個時辰跟眾人講述了武學理論中的一些比較高深的要點。第一章概論中除了基礎的武學概論,還涉及了《洗髓經》這樣的正宗內功心法和《手揮五弦》這樣高深的劍術絕學,眾人第一次聽得如此係統地講解,探討之下大獲裨益。
    千百年來,江湖上武藝出眾者雖然大有人在,但是很多原本是赳赳武夫,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罕有文武雙全者,又達不到一代宗師的高度,更不要說去深入係統地研究武術的理論普及問題。要知道,武林中各大門派傳授武功時,基本上都有種種稀奇古怪的規矩:比如什麼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之類的,再加上師父往往在教授弟子時有所私心或者偏好,喜歡的弟子就多傳幾招,不喜歡的就少傳幾招;甚至借口防止心術不正者,對於一些獨門絕招更有所保留,秘而不宣,甚至對偷學者施以酷刑或趕盡殺絕……長此以往,導致很多門派的武學日漸衰微。
    投奔鳳凰軍的這些綠林豪傑原也不是什麼頂尖角色,在武學上談不上有什麼修為,尤其是一些人的武功已經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階段,又乏人指點再也沒有什麼進步,現在聽了這半個時辰的講解立刻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眾人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對武學毫無保留之人,而後麵的武學和兵法的結合,更是讓這些原本自認“老子天下第一”的武人第一次意識到被約束的必要性,而在大的戰爭麵前,個人英雄主義完全應該讓位於整體的戰略部署。眾人眼觀《鳳凰軍略》這本尚未完全完成的煌煌巨著手稿,不禁對這個年紀輕輕卻如此博學多才的少年完全拜服。
    當夕陽一點一點地往山頭而去時,鳳凰寨漫山遍野的樹木被映襯得金燦若霞。微風輕起,山間道上,香氣襲襲,空氣甘溫,似乎要蕩滌盡這方土地上所有的疲乏和不快。
    通往鳳凰寨的林間小道兩邊都是挺拔的白楊,偶爾,一隻翠綠的鳥兒倏地飛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而那些微微陡峭的山坡上或乏有草木的山崖上,那些小金菊就顯得特別的生機勃勃,蓬蓬開出密密匝匝的花兒,怒放成大片大片的金色綢緞。林間夾雜著野生的月季,繁茂的荊棘間含苞待放的骨朵兒迎風搖曳,而那些已經盛開得大朵大朵的粉紅、粉黃的花,則跟對麵山崖上的金黃輝映成趣,宛如連綿的花海。
    一個麻衣如雪的俊秀僧人從左邊一條山路上走出,他看了看鳳凰城的方向,停下,開始了靜靜的等待,不知過了多久,對麵的大道上,一個穿藍色袍子的少年正信步走來。
    僧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少年翩然行來,沿途那些生動的月季骨朵兒刹那間紛紛開放,他呆了片刻,下意識地摘下身邊一朵最好的月季,竟不知此刻自己恍若夢中還是身處林間。
    “你好,拓桑。”
    少年微笑,拓桑覺得西邊的晚霞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一下,他毫無意識地將手中的花兒遞了過去。
    少年愣了一下,一陣風來,拓桑手裏一空,花兒跌到地上,四周一片寂靜,連花兒墜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拓桑猛然驚醒,神情有些驚惶:“君玉……你好。”
    君玉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跳加速,麵上火燙,她暗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微笑道:“拓桑遠道而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拓桑似乎清醒了一些,雙眼依舊燃燒著熱切的光芒:“自蜀中一別,終日思念,所以不請自來,看看故人可還安好。”
    君玉沒料到拓桑的神情語態竟然是如此坦坦蕩蕩、毫無掩飾。她從來不曾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過了好一會兒,君玉才勉強笑道:“適逢鳳凰寨中秋大慶,可否前去喝一杯清茶?”
    拓桑眼中很快閃過一抹光彩,卻搖了搖頭:“得見一麵,餘願已足。君玉,珍重。”
    言罷,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大步離開了。
    拓桑在中秋之夜,千裏迢迢趕到鳳凰城,呆了不過片刻時間又匆匆踏上萬裏之遙,僅僅是為了道一聲“安好、珍重”。
    君玉看了他的背影,心裏又是激動又是不安,不由得追了上去,大聲道:“拓桑,你也珍重。”
    拓桑原本急速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微笑了一下,一張素白的信箋直飛君玉掌心。君玉接了,抬頭看時,拓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君玉展開信箋,信箋上隻有短短幾句:
    山遠水杳
    驚鴻似鳳城年少
    楚澤秦關,渭城朝雨
    共知音廣陵一曲
    無緣配合,有份煎熬
    夢幾回彩雲聲斷紫鸞簫
    信箋另一麵,附著《廣陵散》的琴譜。
    秋天的晚風在林間徐徐吹來,拂起了地上那朵鮮豔的月季,很快,風大了起來,花兒瞬即跌入林中,倏地不見了蹤影。君玉心裏湧起一股全然陌生的奇異的感覺,怔怔地看了拓桑遠去的方向,將信箋仔細對折,貼身收好,佇立良久,抬頭遠望,鳳凰寨裏已經掛滿了紅紅的燈籠。鳳凰寨裏,高高低低的樹木上掛了一盞盞大紅的燈籠。
    當夜色降臨時,“鳳凰據”裏那片最平整的廣場上已經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的火光將巨大的廣場照得明如白晝。
    這片廣場是鳳凰寨平素練兵的場地,經過多年的擴充,較之千思書院那個巨大的廣場更大上兩三倍。適逢中秋,鳳凰寨裏的居民幾乎全體彙聚,廣場上早已人山人海。
    由於鳳凰寨裏很多民族雜居,今天的中秋晚會除了漢人傳統的賞月大會外,更增加了北方民族特有的騎射比賽和歌舞表演。騎射活動在傍晚就已舉行,獲勝的小夥子們正在接受人群的歡呼和姑娘們愛慕的眼光。
    在噼裏啪啦的篝火聲中,那些剽悍的北方男兒紛紛拿起長矛跳起了一種叫做“勇士舞”的軍中舞蹈,當一曲沉雄蒼涼的曲子完畢後,曲子轉為婉轉,很快,有姑娘孩子們加入進去,接著,又有老人婦女加入進去,大家拉起手,圍著火堆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一個女孩子怯生生地望著耿克,耿克的臉一下紅了,東方炯大笑起來,耿克瞪他一眼,隨著女孩子加入到了跳舞的人群中。東方炯和盧淩互相擠了擠眼睛,隨著另外兩個少女進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林間,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緩緩升向天空,偶爾有淙淙的流水和花開的聲音穿透人山人海,旋即淹沒在一些歡聲笑語裏,讓人疑似幻覺。
    君玉坐在一張用山間的藤條編製的大椅子上,旁邊的案幾上擺放著多種新鮮的瓜果、月餅以及寨裏特製的米酒。
    遠遠地,趙曼青跑了過來,在她身後,跟著氣急敗壞的莫非嫣。
    年長幾歲的莫非嫣很少這樣失態,君玉笑了:“跑成這樣,狼來啦?”
    “對啊,那個越窯八大聯盟的盟主慕名來了……”趙曼青眨眨眼睛。
    “人家是因為那筆巨大的交易而來拜訪的……”莫非嫣紅了臉道。
    趙曼青不依不饒地道:“交易早就結束了,還需要他親自前來麼?他來了為什麼不談什麼交易,隻指名要見我們的越窯鑒賞專家莫姑娘?哈哈……”
    “公子,你和我去看看嘛……”
    “哈哈,今天我沒空招呼他,你自己看著辦……”君玉老神在在地,一副堅決不趟渾水的樣子。這些年來,她有時帶領莫非嫣和趙曼青外出做生意,每每遇到那些對兩個姑娘表示好感的男人,這兩人總是愛把自己推出來做擋箭牌。
    “這小沒良心的……”莫非嫣見君玉不肯再做“擋箭牌”,啐了她一口,無可奈何地走了。
    趙曼青的眼珠子十分靈活地轉了幾轉:“公子,你瞧非嫣姐姐那個眼神,還‘小沒良心的’。餘嵇平是沒戲啦……”
    “這小鬼。”君玉失笑,忽然眼尖地發現趙曼青頭上一支十分別致的玉釵,似笑非笑地道,“白如暉送的麼?眼光還不錯。”
    趙曼青立刻紅了臉,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叫自己,正是白如暉,立刻笑嘻嘻地跑開了。
    君玉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想起蜀中的舒真真和緲無蹤跡的弄影公子,也不知此刻,他們那裏的天空是否也是這樣的明月當頭。自年初大戰結束後,弄影公子說是要到西方的火燒山去尋找一種特殊的火器材料,天南海北奔波,已經多時無音訊傳來。
    半個月後的一天,君玉正在校場檢閱鳳凰軍的一次戰陣操練。
    這是一支由1000人組成的先鋒騎兵陣營,正是君玉領悟了《手揮五弦》最後兩招的巨大威力,創製的集團戰陣。為了紀念母親,就取名“峨嵋先鋒”。“峨嵋先鋒”幾乎都是由軍中的善騎射者組成,由精於騎射的耿克親自領頭,訓練起來事半功倍,遠可百步穿楊,近可協同白刃互博,機動靈活,威力強大。
    而孫嘉則根據《鳳凰軍略》,總領3萬大軍的集團合圍操練。盡管操練時間尚短,各分部的配合還不怎麼默契,但是因為這支軍隊已經強化訓練了三年,上手很快。孫嘉對排兵布陣很有想法,並不是那種紙上談兵的呆子,常常有出奇不意的新招,深得君玉讚賞。
    這天操練完畢,忽接探子彙報,說胡族和赤金族的結盟大軍已經越過漠河向白卡魯山南下,目前已經陳兵雄關。果然,第二天就接到朝廷命令,令鳳凰軍即刻北上迎敵。
    來傳令的是一個陌生的監軍,君玉一衡量,正是參照的年初的四路大軍部署,不過精簡成了三路大軍而已。除了彭東這一部,其他兩部中祈小文和蘇赫察都開赴山東鎮壓農民暴動,她立刻道:“那兩部現在分別為何人統領?”
    監軍道:“一部由孟將軍統領,另外一部則由朱丞相的二公子親自統領。”
    君玉大為意外,忙道:“孟將軍不是到了東南剿倭寇麼?”
    監軍又道:“許衡將軍已經回防東南前線,而北方戰事吃緊,所以孟將軍仍舊回複了原職。”
    孟元敬熟悉北方戰事,這個安排自然是最好不過,君玉暗忖,想必七王爺出了不小的力氣。唯一令君玉意外的是,此次會戰,居然沒有任命湯震為大統帥,看樣子,完全是由三路軍自己做主,很可能,朱丞相也有讓兒子放手一搏之意。君玉思索了一會兒,以前的四路大軍都是各自為陣,互不救援,現在如此安排,雖然不負責不合理之至,但是說不定更有協同作戰的可能,至少和孟元敬一部完全能夠聯合呼應,隻好且戰且做打算。
    監軍離開後,君玉立即召集軍中主要將領部署戰事安排,戰爭動員令結束後,大軍即刻休整,定於明日五更啟程。
    君玉剛回到自己的帳營坐下,盧淩和白如暉、東方迥早已奉命前來。
    此次出兵,君玉盤算軍中新加盟的主要將領孫嘉等人都是南方人,並不熟悉北方地形,而原本熟悉北方戰事的盧淩和白如暉、東方迥又不得不留守城中,因為幾天前君玉已經接到密報,赤金族中的部分韃靼、哥薩克騎兵正在外大草原上橫行。赤金族前可汗被射死後,新任首領真穆帖爾用兵如神,君玉擔心的是,如果真穆帖爾雄關陳兵是虛,大軍若從外大草原插下直取守備空虛的鳳凰城,再和北方的胡族大軍一舉南北夾擊,後果實難預料。從某種意義上講,守衛鳳凰城比北上迎敵更加重要。但是,軍令已下,自然不得延遲,她思慮半晌,將“峨嵋先鋒”的頭領耿克也留了下來,如此,“北方四傑”率領5000精兵守城,加上全民皆兵的鳳凰寨中部分精壯力量,估計把握會更大一些。
    盧淩和白如暉剛離開,門口新換的兩名衛士忽報有訪客。君玉有點意外,如此深夜,能夠進入軍中的訪客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剛站起,來人已經大步走了進來,君玉不禁喜上眉梢,來人竟是弄影公子。
    弄影公子一向峨冠博帶,飄逸出塵,此刻卻滿麵風霜之色,顯然是萬裏奔波勞頓之故。
    弄影公子的神情更是奇怪,他似乎沒有聽見君玉招呼自己,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沒事就好。”
    君玉奇怪地道:“先生,怎麼啦?”
    弄影公子好一會兒才道:“在我剛到達火燒山的那天晚上,做了個十分奇怪的夢,我夢見你一直沉默著不說話,連我大聲責備也不答複,忽然就消失了。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不測……”
    君玉悄悄轉過臉去,許多年以來第一次幾乎要落下淚來。弄影公子做夢的那天,正是她在寒景園受重傷被舒真真背進密室垂垂等死的那個晚上。
    多年以來,弄影公子於她一直似父似兄,亦師亦友,百般照護,為了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居然連那火器材料也顧不得找,立刻又萬裏迢迢地趕了回來。
    弄影公子見她安然無恙,早已安下心來,取了三幅地圖,道:“這是我此次外出描下的,你且看看。”
    弄影公子每次外出遊曆總會精細地繪下沿途的地形圖,較之官方的軍用地圖詳盡何止百倍,即使鳳凰寨東方迥的情報地圖也遠遠比不上。
    君玉接過細看之下,不禁大喜過望,這三幅地圖,除了西方的火燒山沿途風貌外,其中一幅正是自漠河沿湯旺河一線的精細地形圖,其中有好幾處不知名的處所是軍中的地圖上沒有標示的。這些地方太荒蕪太不為人所知,就是當地人也常常疏忽,卻正是有利的布防伏擊之處。
    弄影公子道:“明日,你隻管放心出征,我替你守鳳凰城。”
    君玉點了點頭,有弄影公子在,天大的心也立刻放下了,她當即傳令,除了盧淩和白如暉、東方迥繼續留下協防外,耿克依舊帶領“峨嵋先鋒”隨軍出征。
    半月後,“峨嵋先鋒”在座虎灘遭遇5000敵軍伏擊,耿克早有防備,激戰半日,擊殺2000敵軍,隨後,趕來的孫嘉一部縱橫合擊,剩餘3000敵軍全被拿下。
    “峨嵋先鋒”中的大多數江湖中人都是第一次以軍人身份參加戰爭,首戰大捷,均十分興奮。當夜,探子接到消息,說朱渝率領的一部在“老道口”遭遇胡族大軍,而孟元敬一部則在鬆林鎮和赤金族的一股騎兵遭遇。第二天早晨,陸續接到消息,說鬆林鎮的敵軍小敗後,北下,而霍龍門的敵軍先鋒已被全殲。因為胡軍的主力暫時還判斷不清楚,君玉下令軍隊往大黑山進發,一路隻遭遇了一些零星的伏擊,戰鬥並不激烈。
    第四天,探子回報,朱渝一部已到了霍龍門,而胡族的主力則是從貝薩向大黑山進發,再加上鬆林鎮佯敗的赤金族軍,果然呈包圍之勢,大黑山的決戰迫在眉睫。
    君玉早已偵察清楚了大黑山的地形,立時派遣兩名密使立刻動身分別去孟元敬和朱渝軍中。
    耿克有些擔心:“孟將軍那裏自然沒有問題,而朱渝此人卻一向驕矜,喜歡自作主張,恐怕不會協同作戰。”
    君玉心裏對朱渝也沒底,當晚三更,派往朱渝一部的密使先返回,帶回來一份十分詳盡的作戰報告。
    耿克看了,忽道:“看不出,朱渝這樣的公子哥兒,也能如此深謀遠慮。精心部署,最難得的是他居然對我們毫無保留。”
    這時,派往孟元敬一部的密使也已返回,君玉笑了笑,心裏十分欣慰。年初的四路大軍各自為戰,相互之間不通音訊,更談不上互相支援,以至於損失慘重。這次的會戰,情況卻完全不同,三人步調一致,早已放開了口袋,隻等赤金族和胡族的大軍兩頭進入,三麵合圍。
    果然,不到十天,約莫八萬胡軍、三萬赤金族軍呈兩路夾擊之勢挺進大黑山,當天下午,三路大軍和十幾萬敵軍展開決戰。
    其中赤金族大軍的先頭部隊“探馬赤軍”最為驍勇,所向無敵,君玉立刻派出“峨嵋先鋒”迎戰。這支“探馬赤軍”在七八月的狼居胥山會戰中立下大功,所遇對手無不望風披靡,不曾料想居然迎上這支奇兵,雙方剛一交手,立刻殺得天昏地暗。
    “探馬赤軍”的戰鬥力自是遠超首次大捷的那5000人馬,“峨嵋先鋒”的人眾初遇強敵,無不精神大振,正激戰間,忽見原本越戰越勇的“峨嵋先鋒”有好幾人紛紛落馬,就連戰馬上的耿克也身形一晃,被一支長長的法杖掃下馬來。
    君玉策馬望去,這隊“探馬赤軍”中有好幾名十分麵熟的驍勇悍將,手執法杖橫掃阻軍,幾乎勢無可擋。君玉認出為首一人雖然身穿鎧甲,卻正是在寒景園裏見過的紅衣僧之中的那個領頭者,而另外的幾個則十分麵生。
    耿克一個鷂子翻身又站了起來,傷得並不嚴重。君玉忽然吹了幾聲號令,“峨嵋先鋒”立刻變陣,那紅衣僧聽得這號令,抬頭看到了君玉,忽然大喝一聲,正要衝上來,隻聽得身後一陣馬嘶,“峨嵋先鋒”已大占上風,他帶領的那隊“探馬赤軍”一時間人仰馬翻,完全潰散,他顧不得君玉,立刻拍馬回援。
    此時,孫嘉的集團軍從南方,剛剛趕到的孟元敬一部則彙合朱渝一部從東方發起了攻擊,激戰兩夜,消滅五萬敵軍,俘獲包括敵軍三名主將的三萬多俘虜,而在“峨嵋先鋒”的趁勝追擊下,那隊“探馬赤軍”幾乎被消滅殆盡。君玉命人清點戰場,並無那幾名紅衣僧的屍首,想是已經逃去。
    君玉也不下令追趕,天空已經下起雪來,她立刻下令鳴金收兵,軍隊趕赴黑山口駐營。
    在黑山口的駐營,早有孟元敬和朱渝二人趕來彙合,君玉立刻和孫嘉迎了上去。孟元敬和朱渝見到孫嘉都又意外又驚喜,四人離開千思書院後,十年來,第一次在這樣的場景下相見,均是百般滋味上心頭。君玉笑了,伸出手去,孟元敬和孫嘉立刻也伸出手去,朱渝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四人用力地握了一下,才放開了。
    君玉見一身戎裝的朱渝雖然依舊是冷冷的模樣,但是這時的他已經完全不似往常放蕩不羈的公子哥兒模樣,反而有了舉重若輕的大將之風。
    三軍整合,熊熊的火光下,雪已經越來越大,黑山口雖然背風,天氣依舊冷得人似乎連骨頭都冰住了。正輪到君玉向集中起來的三路大軍布置下一步的進攻計劃。
    孟元敬和朱渝不由自主地向三路大軍看去,隻見雪花飄飛中,除了鳳凰軍外,其餘兩部人馬十有八九都在瑟瑟發抖,甚至不乏冷得彎腰駝背,甚至轟然倒地者。而反觀鳳凰軍,雖然也凍得滿麵通紅,卻一個個精神抖擻,筆直站立,顯然是訓練有素。
    孟元敬一向治軍嚴謹,但是所帶之兵是祈小文的舊部,也來不及訓練,他自忖即使去年自己親自訓練的那支嫡係也未必及得上鳳凰軍,心裏大感佩服。
    尤其是朱渝,他第一次領軍打仗,雖然獲勝,卻發現自己所帶之兵和鳳凰軍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要以這樣體能的軍隊對抗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赤金族和胡族大軍,此次獲勝簡直是靠運氣。
    這時,君玉已經下令大軍生火做飯就地駐營歇息,鳳凰軍和各部軍醫協助救援另外兩部一些凍傷者,朱渝看了看自己部下的那些傷兵,暗道了聲“慚愧”,向君玉看去,隻見她站在一塊巨石上,鵝毛般的雪花飄下,卻並不停留在她的頭上身上。他去年和今年都曾和君玉交手,那時,君玉比自己甚至稍有不如,此刻看來,武功竟然已經遠超自己。他心裏十分驚異,卻不知他身邊的孟元敬心裏的驚異更甚。
    孟元敬此刻也已經看出君玉的武功大勝從前,他更驚異的是君玉此次出征,甚至沒有帶上“追飛”。
    他二人在寒景園中見到君玉從密道安然無恙地出來時,隻道她為拓桑所救,但是誰也不知道拓桑為救她不僅毀了佛牙更耗費了自己大半的功力,痊愈後,君玉因此功力大增,加上她和舒真真研習《洗髓經》後對各種武學一理通百理融,領悟了《手揮五弦》的真正威力所在,此時,隨意折枝成劍,其武學修為幾乎已不在當年的蘭茜思之下了。
    孟元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躡景”,雖然為君玉感到高興,但是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惆悵之意,這時,君玉已經笑著走了過來,站在那堆生得正旺的火堆旁,遞給二人一人一本書:“獻醜了,這書尚未完成,隻有前半部分,二位隨便看看。”
    二人接過一看,正是《鳳凰軍略》。
    朱渝仔細地翻了一遍,抬起頭來:“你訓練鳳凰軍就是用的這個?”
    君玉點了點頭。
    朱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小時候,我總以為是師娘、弄影先生偏愛你;後來我也以為是你運氣太好,名不符實,現在,我才知道你所作的一切,並非是因為運氣。”
    君玉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孟元敬也合上書本,大笑道:“君玉,你的那支‘峨嵋先鋒’實在太厲害了,而且孫嘉的集團軍分縱合圍作戰更是大有道理。”
    孫嘉朗聲道:“我就是在這一點上特別佩服君玉,如果不是對赤金族軍和胡軍的作戰特點了解得特別透徹,怎能布下如此戰法。”
    君玉笑得十分開心:“這個可不完全是我的功勞。”她取出弄影公子給的那幅地圖,朱渝和孟元敬立刻看去,裏麵用紅色標記的正是三路軍合圍敵軍的那個有利位置,而他們的所有軍用地圖上都沒有標示這個地點,不僅如此,沿途還有好幾處判斷精準的兵家必爭之地,他們的地圖上不僅沒有,甚至聽都沒聽過。
    孟元敬道:“這地圖是?”
    君玉笑道:“是弄影先生給我的,他是先生,比我們厲害是應該的,對不對?”
    朱渝從火堆旁望過去,第一次見到君玉的笑臉如此明媚燦爛,令人不可逼視。他突然覺出一種寒到心底的悲涼之意,不由得轉過頭,背對了火光,坐到了雪花飄飛的寒夜裏。
    次日清晨,三軍按照昨夜定下的計劃分頭並進,兩天後,君玉一部趕到杏山時,忽遇一小股赤金族騎軍偷襲,廝殺半日,全殲敵軍。到得晚上,探子回報,有十萬赤金族大軍從蒙古大草原插下,擊潰當地守軍,已經從黑城子沿著蘇家屯,直奔鳳凰城而來。
    隨後,又有探子來報,胡王親自率領數萬胡族大軍越過高麗邊境,從老頭溝北下,正遇上了朱渝一部,雙方交戰十分激烈。
    這情況果然與君玉出征前所料不差,看來,真穆帖爾和胡王果真是要采用南北夾擊之勢,想一舉拿下鳳凰城,再將三路大軍完全殲滅。
    君玉立即調轉馬頭,天黑前,在江源截住了胡王大軍的先遣部隊,激戰半夜,擊潰大半人馬,而孟元敬一部按照原定計劃也隨後趕到,三軍合圍激戰,到第二天傍晚十分,已是血流成河,胡王率領不足八千人退回高麗境內奔逃而去。
    君玉擔心鳳凰城,弄影公子再神通廣大,城中也不過區區五千守兵,按照真穆帖爾的慣例,一旦獲勝,鳳凰城、鳳凰寨的屠城之禍隻恐迫在眉睫。孟元敬和朱渝自無異議,三軍完全整合,立刻發兵夜馳回援。
    兵出峽穀時,孟元敬道:“大風口是赤金族大軍退守必經之地,我們可以在此請君入甕。”
    孟元敬對那一帶地形十分熟悉,年初曾在那裏大敗胡軍,這個提議深合眾議,而朱渝一部立刻繞道直奔東風口伏擊,君玉則帶了鳳凰軍和南寨兵力全速趕回鳳凰城。
    距離鳳凰城五十裏外時,隻見得鳳凰寨外圍群山的西邊一座山坳裏忽然火光衝天,一聲巨大的炮響,似是激戰正酣。鳳凰軍立刻加速,方進得十來裏,隻聽得殺聲震天,南方的半空中火箭四射,赤金族的戰馬背上濺上硫磺火星,無不瘋狂騰越衝撞,正是那隊極為驍勇的韃靼騎兵,此刻又見到如此數量的鳳凰軍出現,幾乎潰不成軍,立即四散逃竄。而雪花裹脅的寒風裏,馬蹄聲聲,殺聲震天,正是整齊劃一的鳳凰軍號令,這號令聽來竟然是萬人齊發,君玉十分吃驚,留守鳳凰城的不過5000士兵,此刻那5000士兵明顯又分成了幾隊,這裏的顯然隻是其中之一,怎會憑空多出如許人馬?
    此路火器領軍者正是白如暉,見了君玉大喜,眾人也不及敘話,立刻全速進城,一路上,另外兩個方向也是火光四起,殺聲震天,激戰中,赤金族主力大軍又得到報告說鳳凰軍主力趕到,真穆帖爾立即果斷撤軍,正是往大風口撤去。
    孫嘉立刻帶了主力連夜佯追,到得清晨,雪已經下得蒙住了馬的眼睛,孫嘉不再追趕,即刻撤軍。
    此時,天剛微明,鵝毛般飄灑的大雪依舊漫天飛舞,鳳凰城裏冷清清的,守門的駐軍開門,大軍進城,君玉帶了孫嘉和耿克等人直奔將軍府。
    將軍府燈火通明,弄影公子正坐在廳堂裏看著桌上一幅尚未走完的棋局,旁邊隻立著兩名小兵。
    君玉大喜拜下:“先生這出空城計真是高明。”
    弄影公子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時,孫嘉也已經拜倒在地:“見過弄影先生。”
    這是孫嘉離開千思書院後第一次見到弄影公子,較之少時,孫嘉早已相貌大變,此刻也不報上姓名,卻聽得弄影公子淡淡地道:“起來吧,孫嘉,你很好。”
    孫嘉退到一邊,有點難為情的樣子,君玉大笑起來:“孫嘉想考考先生的記憶力,先生沒讓你失望吧。哈哈。”
    孫嘉也笑了,“有一次,我和秦小樓打賭,說弄影先生肯定除了君玉誰都記不得的。”他又衝弄影公子鞠了一躬:“學生無禮,請先生原諒。”
    弄影公子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君玉笑道:“是你贏了還是秦小樓輸了?”
    孫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當然是秦小樓輸了。”
    這時,外麵盧淩、東方迥和楊大勇已先後收兵進得大廳。
    君玉一看,東方迥的手裏竟然拿著一個十分特別的扇行闊口草葉口哨,他對準闊大的扇行一聲長嘯,忽然發出馬蹄聲和廝殺聲來,接著便是整齊劃一的鳳凰軍號令,聽起來,聲勢十分浩大。
    君玉望下看去,不少人手裏都拿著這種玩意兒,可以想象,千八百人同時發出這樣的嘯聲,那聲勢該是如何的震耳欲聾。
    原來,早在鳳凰大軍出發後的第三天,弄影公子已經將鳳凰城軍分成了四支隊伍,由於盧淩、白如暉、東方迥、楊大勇四人帶入了鳳凰山裏的崇山峻嶺之中,城中真正的守軍不過500餘人。真穆帖爾得知鳳凰軍開赴前線,所以大舉入侵,誰知一入這片崇山峻嶺,就四麵遇襲,根本探不清楚虛實。好不容易抓獲了當地的一個山民拷問,卻不曾想鳳凰寨也是全民皆兵,那山民久經異族屠殺之恨,怎肯招供,言語激憤之下,被一刀砍死。
    饒是真穆貼爾一世梟雄,也陷入了空城計,加上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厲害的火器戰陣,又不確定到底有多少鳳凰軍在城裏,哪裏敢貿然進攻,隻能在鳳凰城三十裏外的崇山峻嶺僵持,又遭到盧淩等人的遊擊攻擊,如此僵持半月,折損軍力小半也不敢即刻對鳳凰城大舉進攻。
    第三日中午,探子回報,真穆帖爾在大風口遇上攔截的孟元敬一部,兩軍第一次正麵交鋒,激戰兩天,孟元敬一部大捷,真穆帖爾號稱的十萬大軍幾經折損,隻得4萬餘人突圍而去。隨後,朝廷下令,趁此機會,驅趕赤金族大軍。按照往常慣例,孟元敬和朱渝奉命帶了兩支人馬繼續挺進,在茫茫的蒙古大草原上追擊真穆帖爾。
    此次大捷,幸得鳳凰城和鳳凰寨都因為沒有直接受到戰爭的襲擊,警戒解除後,立刻恢複了寧靜的氣氛。
    除了朝廷撫恤眾傷亡將士外,鳳凰軍又特意為那個寧死不屈的山民立了一塊高高的忠義碑,好生安頓了他的妻兒老小。上麵是君玉手書的“義士千古”四個大字。
    樹碑當天,君玉率領城中大小將領為他致哀。
    弄影公子歎了一聲道:“朝廷和胡族多年爭戰,主和的聲音從來沒有停息過,文武官員崇尚清談,整天歌功頌德粉飾太平,一個個貪生怕死,反不如一個山民有骨氣。”
    君玉也歎息道:“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一旦大難來時,除了可恥的投降和軟弱的自殺,他們似乎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孫嘉道:“隻可惜,鳳凰城隻有這麼一座。”
    眾皆沉默。
    來年二月,忽得消息,當今皇上駕崩,隨後七皇子繼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下官員各懷鬼胎,軍中將領也議論紛紛,尤其是朱丞相嫡係將領無不交傳信息互相打探。
    鳳凰軍並無倚仗派係,彭東幾次想問問君玉的想法,但見她一直老神在在的樣子,也不多問。
    如此十來天過去,君玉正在較場指揮鳳凰軍集團操練戰陣,隻見彭東的一名侍衛快步奔來,麵色惶然,老遠就大聲道:“君公子,不好了,彭將軍騎馬墜下山崖,現在情況緊急……”
    君玉吃了一驚,立刻趕到彭東帳營,隻見彭東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三名軍醫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顯然是不治了。
    君玉上前一探鼻息,彭東早已氣絕身亡。原來,彭東率幾名士兵打獵,追趕一隻麋鹿時,連人帶馬跌下一片山崖。
    彭東雖然是個庸才,但是這些年來,隻管做自己的太平將軍,對軍中大小事情向無異議。此刻見他盛年之下,遭遇如此不幸,君玉心裏十分難過,立刻著手安排他的後事。
    彭東的後事尚未料理完畢,宮裏的總管王公公忽然奉旨來到鳳凰城,宣召君玉和彭東二人進京麵聖。以前彭東在世時,尚可由他獨自前去,此時,彭東已歿,君玉哪裏推辭得過,隻得立刻帶了孫嘉、盧淩隨王公公進京。
    這一天,君玉隨了王公公第一次到朝堂早朝。一上金鑾殿,忽見孟元敬和朱渝二人都在,二人見了君玉,更是喜出望外。
    二人在蒙古草原驅逐赤金族大軍近千裏,前不久才凱旋回朝。眾文臣武將都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鳳城飛帥”,無不驚詫,隻有朱丞相,麵沉如水,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七皇子性格陰沉,自登基以來,文武百官無不膽戰心驚地揣摩聖意,今日第一次在朝堂上見他笑逐顏開,心裏不禁都鬆了口氣。
    早有大太監趙公公宣讀聖旨,孟元敬升任東南總兵,取代告老還鄉的將領許衡到東南剿滅倭寇。朱渝封京軍統領,總領宿衛京師。
    彭東不幸早逝,追撫他的家眷,而孫嘉則取代原彭東的位置,統兵鳳凰城。盧淩等眾將領也皆有封賞。
    趙公公那尖細的嗓子繼續念道:“……鳳凰城君將軍多年來率領鳳凰軍立下赫赫戰功,卻從不居功,實為國家股肱良臣,如今加封天下兵馬大元帥,總領北六省的全部兵馬,在京城賜帥府一座……”
    眾大臣麵麵相覷,七皇子登基之前自己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職位除了皇族親信外,隻傳豪門世勳,如今卻封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
    朱丞相使了個眼色,幾名武將正要出班勸諫,皇帝揮手阻止了他們,趙公公立刻拿過另一本奏折慢慢地念了起來,卻正是君玉近幾年來在北方邊境的大小幾十場戰役,無一敗績。其中還包括三次重大的會戰,想是皇帝為堵反對之口早做了充分準備。
    君玉抬頭,接觸到孟元敬的目光,隻見孟元敬十分開心地向自己點了點頭。君玉也笑笑,心裏卻暗暗叫苦,但也無可奈何,隻得走一步看一步。
    由於福建一帶倭寇橫行,東南前線戰事緊急,孟元敬第二天五更不到就立刻奉旨返回前線,兩人隻匆匆一麵甚至來不及敘話就再次離別。
    當天傍晚,君玉和孫嘉、盧淩第一次走進那座所謂的“兵馬大元帥府邸”,老大的一座院子雖傭仆成群,戒備森嚴,卻無一熟悉麵孔。
    管家拿出很多帖子,都是京城的王公大臣的拜帖或者請柬,甚至還有好幾樁提親事宜的,君玉看也不看,隻選擇了其中一些給孫嘉,讓孫嘉、盧淩代為應酬。
    如此安排完畢,已是月上梢頭,孫嘉、盧淩各去休息,君玉沉思了一會兒,正準備休息,管家忽報汪均來訪。七皇子登基後,汪均已經成為禦前帶刀侍衛。
    君玉迎出去,隻見汪均身邊是一個輕裝簡便之人,正是當今皇帝。
    君玉見他微服而來,也不聲張,三人堂上坐定,皇帝道:“此次未得君公子同意,先下旨任命,原是怕公子推辭,還望公子理解。”
    君玉一笑,朝堂任命,現在理不理解又能如何?令她意外的倒是七皇子已經登基還肯如此折節下訪、禮賢下士,可知不僅是有所圖謀而是有重大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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