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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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舒真真服下雪丹丸的當晚,不僅毒性全部解除更發現自己功力大增。便不耽誤,直接來到“寒景園”,準備雇些人,將寒景園清理一番。沒想到,當天傍晚,就落入情魔設下的陷阱。這時,舒真真才知道自己家裏居然還有這麼一層隱秘的地下室。
情魔得意洋洋地告訴舒真真,二十幾年前,她從舒真真的父親手裏得到了半份寒景園的地下室秘圖,另外兩份卻在其他人手裏。三份地圖合起來就能解開傳說中的“東黃鍾”的秘密。
情魔當年在川陝邊境巧遇舒真真的父親,舒真真的父親對她一見癡迷,魂銷蝕骨之際,情魔卻斷然要他離開。舒真真的父親為挽回美人心,給了她半份地圖,說是裏麵藏著關於“東黃鍾”的秘密。情魔問他要另外兩份,舒父卻說還有一份在妻子手裏,自己也沒有見過,而另外一份,根本不知道在誰人手裏。
當時,情魔以為他在吹牛,也不以為意,很快就厭倦了這個男人,毫不留情地將他趕走。半年後,江湖中突然有“東黃鍾”的傳聞,有人說,那是一筆巨大的寶藏,也有人說,那是一種天界之門,乃上古十大神器之首,具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很快,聞訊而來的各路人馬在寒景園裏晝伏夜出,寒景園遭到滅頂之災,闔家滿門除了一個舒真真全部死於非命。
隨著寒景園的滅門,毫無所獲的各方人馬逐漸退出,“東黃鍾”的傳聞也漸漸淡了下去,情魔這時卻已經悟出了一點線索。她不動聲色,準備等當年的武林大會結束後,再去秘密探尋,沒想剛到河南省境內,就被方格格派出的殺手攻了個措手不及,幾至癱瘓,此後,銷聲匿跡二十載,待羽翼豐滿後,立刻就來到了蜀中,指望發掘出一筆寶藏好擴充自己的勢力。
在上次寒景園的賭博大會後,情魔派出的江之林雖然失敗,但是長期占據寒景園的“紅槍會”被舒真真趕跑,情魔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就掃除了一切障礙,立刻帶人進入了寒景園,終於憑她手裏的半份地圖和她悟出的一些線索尋到了這層地下室。
可是,這層地下室裏除了這兩間石屋、一些石椅、石幾和一些古怪之物,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就連石椅上鋪的蜀繡墊子都是情魔自己帶來的。
這兩間石屋都是用十分平滑的大理石打磨成的,而石屋之間的牆壁是一塊巨大的天然岩石,情魔反複探測後,發現這片岩石是寒景園裏麵的一個天然山坡的地下一角。前後左右再無任何通道。
石屋上雕刻著一些非常簡單的圖案,手工也十分粗糙,甚至遠遠不及一些大戶家裏的地下室。而那麵天然的石牆上,也隻有一些天然的淡淡的石紋,這些石紋仔細看來,可以是很多圖案,也可以什麼都不是。這跟天上的雲一樣,有時可以看成各種動物、甚至宮殿、山丘,但細細研究,卻又什麼都不是。
舒家夫婦早已歸為塵土,情魔唯一的指望就是從寒景園的唯一繼承人舒真真處得到另外一份地圖,是以舒真真剛一回到寒景園,就落入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裏麵。
情魔為了得到秘圖,對囚禁起來的舒真真倒十分客氣,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可是,無論她怎樣殷勤備至都沒有用——因為,舒真真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秘密,甚至,當年她母親死在她懷裏的時候也沒有說起過任何有關地圖的事情。
君玉暗暗歎息了一聲:想必舒真真的母親非常愛自己的女兒,她怕舒真真有了那份地圖更加招禍上身,所以至死也沒透露半句。也許正是因為沒有這份地圖也不知道什麼秘密,舒真真才能安然活到現在。
舒真真一陣辛酸,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這寒景園裏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如果……如果你能好起來,我寧願馬上把這個寒景園送給別人。”
君玉微笑了一下,蠟燭的光黯了下去,已燃燒到末端的芯子了,舒真真起身,換了一支巨大的蠟燭,石室裏立刻又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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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一陣倦意襲來,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沒有注意到舒真真眼神裏的那種悲傷和絕望。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石室裏空蕩蕩的,而那支巨大的牛燭又快燒到末端了。
君玉環顧四周,沒有舒真真的身影,再一會兒,蠟燭的最後一點芯子也完全燃盡,整個石室變成了一個漆黑死寂的世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室裏有了輕微的腳步聲,很快,一個人摸索著點亮了牛燭,燈光下,那人正是舒真真,滿身夜露,鞋子上沾了一些泥土,神色匆匆,手裏還拿著一個亂糟糟的巨大的包袱。
舒真真也不說話,將那牛角裏的藥丸全部掃在包袱裏,又在那左邊的角落裏揀了好幾樣古怪的藥物藥瓶和一些小蠟燭塞進去,然後,打開情魔的那個衣箱,隨便抓了兩件衣服塞在包袱裏,將包袱背在背上,彎下腰抱起君玉,又用一隻手攜了蠟燭。
舒真真本就個子嬌小,現在抱著一個人,又要攜蠟燭,因此手勢十分古怪也十分艱難。
君玉見她神色古怪,想問她,幹裂的嘴唇卻半天發不出話來。舒真真匆匆來到外間的石屋,將君玉放在牆邊,在那片天然的石牆前麵站定,仔細端詳著牆壁上的石紋。君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片石紋細細看來,竟隱隱變化成一個人像模樣,舒真真放下蠟燭,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往那人像的手掌按去,如此反複七次,那石紋依舊紋絲不動。
這時,忽聽得通往這層地下室的那條行道上隱隱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腳步聲、慘呼聲……
舒真真已經滿頭大汗,她又試了一次,那石牆依舊毫無動靜。
外麵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舒真真心裏一緊,感覺中,已經有人進了這秘道,可是卻聽不出腳步聲來,想必來人武功極高,定是殺死了外麵那撥人馬,獨自闖了進來。
此番奔波,君玉背心的傷口又裂開,滲出血來,舒真真抱起她,滿手都沾滿了血跡,她慘然一笑:“君玉,外麵不知來了多少人馬,正和那幫一直窺測在寒景園四周的西域僧混戰,很快就要攻入這層密室了,沒想到,我們竟然會這樣葬身寒景園。”
她心中激憤莫名,伸出沾滿血跡的右手,重重地在剛剛手掌心模樣的石紋處拍了一下,抬起手來,忽見那血跡滲入石頭,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眼前均一花,隻見那麵巨大的天然山石竟然裂開一道小門。
舒真真不假思索,閃身進了那道石門。回頭,舒真真剛看到一個人影晃到石門前,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人的麵孔,立刻,那道石門就無聲無息地關閉了。
天地間又恢複成了一片漆黑的死寂,舒真真摸出包袱裏的一隻小燭點燃,立刻,搖曳的燭光將石牆外的這片世界照得閃爍不定。
進門是一道非常狹窄的山道,走出兩丈多遠,是一座小小的石亭,裏麵空無一物,穿過石亭,盡目望去,是一條漆黑的長廊,在燭光裏也看不清楚到底會通向多遠。
又往前走了幾十步,左手邊是一根巨大的石柱子,右手邊卻是一間石屋,舒真真伸手推門,那門是一種不知名的淡色的木料製成的,散發出淡淡的香味,門很輕,舒真真一下就推開了。
屋子並不大,空蕩蕩的,依舊隻有一張石椅,一張石幾。
舒真真將君玉輕輕放在石椅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才道:“不知他們能不能攻進來。”
君玉當然知道舒真真口中的“他們”,正是一撥撥或明或暗地覬覦著寒景園的各路人馬,僅僅一天晚上,就先後遭遇了龐般、丹巴上人以及情魔等三撥人物,幾場大戰下來,加上江之林的外逃和情魔一幹侍女的離去,這寒景園的地下密室想必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過,那道厚厚的石牆,如果不懂得開啟之法,是根本進不來的。
但是,舒真真怎麼會知道開啟這石牆的方法?
舒真真攤開那堆包袱,倒出一大堆幹糧瓜果、一大壺清水以及從情魔那裏取來的蠟燭、衣服等等雜物。
最後,包袱的底端竟然是一隻繡花鞋底。咋一看去,這支鞋底和普通的鞋底沒有什麼區別。
舒真真道:“這是從我母親的墳裏找出來的。”
君玉失聲道:“舒姐姐,你,你竟去開了你母親的墳墓?”
舒真真點了點頭。
舒真真的母親已經死去二十幾年,這隻鞋底居然還是完好無損的。君玉又看了一眼,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塊鞋底形狀的絳紅色的玉質模樣的東西。這東西的頂端有一個小孔,想是放置東西的地方。
舒真真黯然道:“當年,我和我母親逃出來時,我母親穿的就是這雙鞋子。後來,我母親死在朱大公子手裏,蘭姐救了我,還帶著我將我母親埋葬在了郊外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我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家裏有什麼秘密,直到被情魔抓到這層密室裏,我才相信,那東黃鍾的傳聞決不完全是空穴來風……我母親為我的安全著想,一定沒有將秘密告訴我……而且,我這次出去的時候,仔細看了這道出口的那棵樹,那棵樹自我出生以來就已經長在那裏,多少年似乎也沒變過樣子,那是一種原本生長在極寒之地的樹種,生長期極慢,如今也不過壯漢手腕般粗細,這園裏有很多這樣的樹木,情魔卻判斷得如此準確,她手上定還有很多資料。我又去那密室檢查了一下她的那堆物件,卻沒有發現和這密室有關的任何東西……”
君玉想起丹巴上人在情魔的屍首裏摸出那包東西時候的喜形於色,也可能那地圖之類的就在裏麵。
“情魔說,我母親身上還有半份地圖,我隻好驚動母親亡靈。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開啟墳墓後,我母親,我母親……當然隻剩一堆白骨……隻是我母親臨死前穿的那雙鞋子,另一隻早已腐爛,這隻卻是這樣……”
她拿出一張很小的很薄的紙來,紙的顏色已經非常古舊,畫的正是那石牆的石紋地圖。這些石紋整個呈現後,中間形成一個十分細微的人形,畫麵上,一隻手掌正按在那人形的右手掌上,正是舒真真剛才開門的姿勢。那人掌心裏有一個黯的紅點,隔了如許的年代,竟然還隱隱透出淡淡的血腥味。
舒真真歎息道:“這是我從那東西裏麵取出來的,我一直不知道這個小紅點是什麼意思,原來,竟然是需要鮮血才能開啟這道石門。”
君玉忽然道:“舒姐姐,你看,這門還能打開麼?”
舒真真遲疑了一下,來到門前,果然,石牆緊閉,再無打開的可能。那地圖上隻有進來的方法,這道門居中,想必第三份地圖才有出去的方法。
舒真真另外點亮了一隻小蠟燭,這種小蠟燭是情魔的門人用藏邊的鬆油製成的,雖然小,光芒卻十分強烈,而且比那種巨大的牛燭更加持久耐燃,是以舒真真盡管剛剛形事匆匆也將剩餘的那些全部帶在了身上。
舒真真提起蠟燭,慢慢往長廊的方向走去,走了好一陣子,方才折回,長廊的盡頭是一片山石,沒有任何出路。
君玉望向那長長的幽深的長廊,又看看這麵厚厚的石牆,死寂的黑暗裏不知藏著多少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
情魔的那份地圖隻打開了第一層密室,剛剛舒真真又利用母親的那份地圖打開了這道厚厚的石牆,估計出去的石牆卻需要另外一份地圖才能打開。如今,卻又到哪裏去找第三份地圖?。
而這害死了不知多少性命的密室裏,除了一些石椅,完全空空如也。
君玉閉上了眼睛,忽然很希望自己在沒有跨過這道石門之前就已經死去。——那樣,憑借舒真真的武功,憑借她對寒景園地形的熟悉,她完全可以繞過外麵的各路人馬,安然離去。
如今,兩人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石屋,自己命在旦夕,自不足惜。可是,當蠟燭燒盡,糧水斷絕,舒真真,將怎樣可怕地死去?
舒真真倒了一點清水,遞到君玉唇邊,君玉搖搖頭,沒有喝。她自服了情魔的藥身體麻痹以來,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也不覺得饑餓,就連身上的傷口也覺不出疼痛來。
舒真真第一次在君玉臉上看見如此徹底的絕望和悲傷,那雙黯淡的眼睛裏已經不再有絲毫對於“生”的渴望和掙紮。自從認識君玉以來,她一直固執地認為,這個女孩子將永遠一往無前、永遠生氣勃勃、永遠充滿微笑和信心,即使在這樣的時刻,她也絕不願意把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和即將來臨的死亡聯係在一起。
她心裏一震,一股熱血似乎要衝出腦門,她大聲道:“人人都說東黃鍾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我倒要將它找出來,看看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君玉看看這空蕩蕩的石屋,東黃鍾,也許隻是一個可怕的玩笑而已。而舒真真,也許將是這個玩笑的又一個犧牲者。為了這個虛無飄渺的“起死回生之功效”,她甚至去打開了亡母的墳墓。唯一不同的是,其他的犧牲者,是因為貪婪,而舒真真,她卻完全是為了想救別人的性命。
她閉上眼睛,胸口一陣發悶,無邊的黑暗襲來,死神似乎正在頭頂微笑著看著這兩個被困在石屋裏的女子。
疲倦已極的舒真真在黑暗裏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起身摸索著點亮蠟燭,君玉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狀態,幹裂到起了血泡的嘴唇微微張著。舒真真蘸了水,慢慢地滴在她嘴裏,摸著她鼻端還有微微熱氣,舒真真鬆了口氣。
君玉的左邊鬢角邊曾被丹巴上人的金拔劃破一條口子,舒真真將從情魔那裏取來的一種紫紅色藥水又給她塗了一遍,這幾天一直塗抹這種藥水,除了一點淡淡的紅痕外,傷口幾乎已經完全好了。
這點皮外傷雖然治好了,可是她的內傷,卻無論用了什麼藥都無濟於事。舒真真歎息幾聲,提了小蠟燭,仔細地往那條幽深的長廊走去。
這次,舒真真看得比較仔細了,長廊兩端的石壁上刻著許多畫像,有各種人物、動物甚至花鳥、山川,在一幅巨大的石刻上,畫麵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一個身著單衣的僧人盤腿坐在雪地上,表情安詳,以一個極古怪的姿勢似乎是在修煉什麼。
她邊看邊往前走,到了中間,目光被左邊牆壁上的一幅綠綢吸引住了。她扯開綠綢,下麵竟然是一道真人高下的屏風。
屏風上,一個宮裝女子站在一株開得正盛的芙蓉樹下,人比花嬌,巧笑倩兮,美目流盼。這女子和情魔的容顏不相上下,雖有傾城傾國之姿,但舒真真見慣君玉模樣,就覺得這女子也無甚驚人之處,屏風上還題著一闕詞,舒真真一時之間也看不真切,也不細看,仍舊一路往前麵走去。
這條長廊約莫三裏左右,牆壁上也不盡是壁畫,中間間或還有大片空白。一直走到盡頭的石牆邊,除了滿牆的壁畫,別無其他,更無任何出口。
這端的石牆和她們剛剛進來的那道石牆略有不同,那是一片巨型的整塊大理石,大理石打磨得非常整齊,上麵刻了一條街道,其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街道的兩旁滿是盛開的芙蓉。舒真真生長蜀中,自幼見慣這樣連綿十裏的芙蓉紅花,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半晌,轉身往回走。走到中途,又看見那幅屏風,就攜了屏風回到石室。
舒真真放下屏風,見君玉依舊昏睡著,先蘸了些水滴到她嘴裏,又取出一把小刀將一個梨子搗碎,蘸了汁水滴了些在君玉嘴裏,然後自己也吃了些幹糧,休息了一會又去查看那古怪的長廊。
君玉再次醒來時,剛睜開眼睛,發現舒真真正憂慮地瞧著自己,她伸出手去,勉強笑了笑。
舒真真驚訝地道:“君玉,你的手能動了。”
君玉這時也完全清醒了,她發現,腳也動了,想必是那麻藥已經退去。
舒真真摸摸她的手腕和額頭,發現那麻藥的效果雖然退去,可是君玉的傷勢卻越加嚴重了。
她強笑道:“君玉,給你看幅畫兒。不知這叫作費依依的女子是何人,她的畫像怎麼會在我家密室裏?”
君玉看那豎立的屏風上,國色天香的美人栩栩如生,屏風上的落款是“費依依”,最下麵題著一闕詞: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隻恐、流年暗中偷換。”
這詞是極寫蜀主孟昶的寵妃花蕊夫人美貌。
世人隻知“花蕊夫人”,也無人知道她的真名,這叫做“費依依”的美人敢情正是花蕊夫人?。
後蜀被宋太祖趙匡胤攻破後,孟昶和一幹妃嬪全部被俘虜。一次,趙匡胤召見所有的妃嬪,在三千佳麗中一眼看到了傾城傾國的花蕊夫人,趙匡胤當即銷魂,隨後就毒死了孟昶,立花蕊夫人為妃。趙匡胤早聞花蕊夫人有才名,要她即席賦詩,於是,花蕊夫人就隨口吟出了那首非常著名的詩:“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君玉脫口道:“莫非,這裏曾是蜀主的墳墓?”
她的聲音雖然十分微弱,但在這樣寂靜的密室裏,舒真真也聽清楚了,她疑惑地搖搖頭:“不會吧,這寒景園是我祖上修建的,我祖輩在這裏居住超過100年了。而且那長廊裏除了這個費依依,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宗教圖案。”
君玉想了想,也覺得不對,曆史上蜀主的墳墓位置距離這東郊還有相當遠的距離,而且這秘道裏空空蕩蕩,並無任何骷髏、祭品之類的,除了滿牆壁畫完全是一個荒蕪的世界,按照孟昶生前那種窮奢極侈的享受來看,這裏也絕不可能是他的陵寢之地。
那畫像雖然完好無損,但看上去十分古老,絕非仿製贗品,難道當初那製作秘道的人,費盡心思就是為了將這花蕊夫人的畫像藏在這裏?
君玉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微微有了一絲明亮:“舒姐姐,我們去看看那壁畫吧。”
舒真真正要拒絕,要她好好修養,突然想起,時辰大約已經過去三日左右,君玉隨時都可能死去。這想法一湧上心頭,舒真真隻覺得腦子裏一片茫然,口開口合,半天說不出話來。
呆了片刻,她扶起君玉來到那壁畫旁。兩人邊看邊行,到得那幅巨大的冰雪世界圖時,君玉停了下來。
微弱的燭光下,那冰雪的世界十分逼真,顯然是用了一種特殊的顏料,漫天的風雪裏,那單衣僧人靜靜地坐著,雙目微閉,雙手十字交成捧物狀擱於上腹下方。
君玉盯著那刻畫看了半晌,那僧人的手裏捧著一個牙狀的東西。這時,舒真真也看出來了,她掠起,往那僧人手裏探去,那東西堅硬如石,隻不過是雕刻整體上的一部分突起的裝飾物而已。
兩人正準備離開,君玉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咕咚一聲倒在地上。舒真真抱起君玉飛奔回石屋放在石椅上,一探,君玉鼻中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
那支特製的小蠟燭慢慢地燃盡了,盡管身邊還有不少這樣的小蠟燭,舒真真卻忘記了去點亮,她茫然地坐在漆黑的世界裏,一隻手撫在君玉的鼻子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睡著還是醒著。
漆黑裏,也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舒真真忽然聽得一陣奇怪的聲音。這聲音非常輕微,但是在這樣的死寂裏卻十分清晰。舒真真心裏一緊,悄悄摸到那扇烏木的門邊,她從來沒想到這裏還會有人進來,所以進來後就從來沒有關過門。她心裏一動,無聲地拉上了門,閃在左邊那根石柱下藏好身子。
忽聽得一陣火褶子聲,舒真真隻覺得眼睛一花,她揉了揉眼睛,緊閉的石門邊,一個人點亮了一隻巨大的火炬。竟然又有人打開那道石門進來了。而此刻,那道石門依舊緊閉著,想必那人也是一進來,石門就自動合上了。
舒真真躲在石柱後麵,心裏駭異莫名。那人走得並不快,舉著火炬仔細地兩邊查看著,嘴裏還發出可怕的噝噝的聲音。待得那人走得更近一點兒,雖然還看不清楚麵孔,卻能看到那人衣衫襤褸。那人已經過了石亭又走了丈餘,快接近舒真真藏身的石柱了。這時,舒真真已經完全看清楚了來人的麵孔,那人滿麵憔悴,神情十分可怕,袍子的前麵被撕裂了好幾幅,片紅片黃,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而他舉著火炬的左手一片血紅,正往下滴著血跡。舒真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右手,那右手的情況更加糟糕,一片血肉模糊。
舒真真連看了好幾眼,才認出此人居然是拓桑。舒真真聽出他嘴裏的噝噝聲,竟是在不停地叫著君玉的名字。
拓桑已快走到石屋門前了,忽然見到舒真真從暗處走來,呆了片刻,眼裏露出狂喜的光芒,聲音十分嘶啞:“君玉在哪裏?”
這時,他也發現了右手邊的石屋,不等舒真真回答,立刻推開門走了進去。明亮的火炬下,躺在石椅上的君玉依舊處於昏迷之中。拓桑搶上一步扶起她,立刻將一顆紫色的藥丸塞到她嘴裏,掌心抵住她的背心,直到她將那藥丸吞了下去。
君玉的眼睛仍然緊閉著,沒有醒來。
這時,拓桑的神情看上去已經鎮定了許多。
舒真真道:“在我們剛進石牆的那一刻我曾看到一個人影,就是你?”
拓桑點了點頭,當天,他衝進秘道的時候,正看到石門打開,可是,隻是那麼一瞬間,君玉的身影已經被那厚厚的石牆阻隔。他明明看到舒真真拍了一掌,那門就打開了,可是,無論他怎麼拍,那門也打不開了。他甚至動用了18般兵器也動不了那石牆分毫。
那時,一眾西域僧已經暫時控製了局麵,他們找來各種利器和開山大斧,可是三天過去了,也依然動不了那牆分毫。這時,拓桑又在情魔的密室裏發現了舒真真為君玉換下的那件袍子,袍子上全部是幹涸的血跡,望之觸目驚心。
拓桑絕望之下,將一幹西域僧全部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終日胡亂拍打那石門,直到雙手變得血肉模糊,那牆依然紋絲不動。也不知過了幾千幾萬次,他那早已血肉模糊的雙手,忽然合上了那個古怪的手掌般的石紋,那門一下打開了。
拓桑簡單說了進門的經過,雖然寥寥幾句,舒真真卻聽得無限辛酸。她看著拓桑的雙手,急忙道:“我給你包紮一下。”
拓桑搖了搖頭,摸出一張很小的地圖放在石幾上,仔細地看了幾眼。舒真真一眼看出,那地圖的紙張正和自己身上的這一份一模一樣,但是卻比自己的大了幾倍,而那幅地圖畫著一條長廊,正是這道密室的地圖。
拓桑站起身,拿起火炬,舒真真會意,馬上又點亮了一隻小鬆燭。拓桑立刻拿起火炬走了出去。舒真真跟著走了出去。
拓桑十分急迫地舉著火炬一一照過長廊兩端的壁畫,然後,突然停在了一幅畫像前,正是舒真真和君玉都看過的那個古怪僧人畫像。
拓桑看見這畫,仿佛十分高興,躍起,用了一個同樣古怪的姿勢,向那幅畫抓去,也不見他如何用力,那僧人手中的那個牙狀石塊立刻到了他手中。
拓桑取了東西,也不停留,又走了七八丈遠,然後停了下來。舒真真和君玉都看過這畫,畫上是一個戴著黃帽子的老人,老人裝束十分普通,咧嘴笑著,毫無奇特之處。
拓桑舉著剛剛從那古怪的僧人畫像處取來的牙狀物,對準那老人的嘴巴刺去,那老人的嘴巴一下張開了,竟然像是用鑰匙開鎖一般。拓桑伸出手去,拿出一隻黃色的盒子來。拓桑取了盒子,立刻返身,舉了火炬大步往回走。舒真真心裏雖然滿腹疑惑也無暇多問,跟了回去。
拓桑一進石屋,立刻將盒子和那個牙狀的褐色尖塊放在了石幾上。拓桑拿起盒子,用了一個很古怪的手法左右轉動了起來,一會兒,那盒子啪地一聲打開了,裏麵是一顆雪白的牙狀的東西。
拓桑取了那東西,輕扶了君玉,他微一運勁,那牙狀的東西立刻被捏得粉碎,他將這粉末均勻地灑在了君玉背上的傷口上,雙掌抵在君玉背心,立刻運起功來。
舒真真驚疑地看著那牙狀的東西變成粉碎,後退了好幾步。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君玉微一開口,噴出大口黑色的血塊,連續噴了好幾口,雖然依舊閉著眼睛沒醒來,但那如紙般透明的臉上卻慢慢地出現了一絲紅潤。
舒真真心裏一喜,再看拓桑,卻見拓桑滿頭大汗,頭頂隱隱冒出白氣來。
她情不自禁地向門口看了看,雖然明知這時決不會有什麼人闖進來,心裏仍然十分緊張。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忽見君玉睜開眼睛來,她茫然地看看舒真真滿臉的驚喜,明白了什麼似的,想回頭看看。
“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拓桑輕聲道,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君玉這時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也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她背對著拓桑,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清楚拓桑此舉給他自己帶來的危害,如此運功療傷,將會讓拓桑元氣大損,嚴重者,甚至會傷及性命。
她眼珠轉動,還沒張口,又聽得拓桑輕聲道:“不要說話。”
君玉微微閉上了眼睛,舒真真見她兩排長長的睫毛顫動得厲害,自己心裏也十分緊張。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拓桑收掌,慢慢站起,卻雙腿一麻,跌倒在地。
舒真真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曾和拓桑交手,深知拓桑武功高強到何等地步,這一跌下去,一時之間竟然站不起來。
舒真真伸出手想扶起他,拓桑搖搖頭,很快站了起來,轉頭查看君玉的情況。
麵前的君玉垂了烏黑的頭發,身上穿的正是舒真真給她換上的那件月白色的衫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君玉這個模樣,站在那裏,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君玉也慢慢站了起來,她凝視著拓桑,明亮的火炬下,那曾經麻衣如雪的俊秀少年,此刻衣衫襤褸地站在對麵,光華盡去,神情委頓,而他的雙手,已經認不出是手來,隻是兩塊血肉模糊的腫塊。
唯有那雙眼睛,此刻卻閃耀著火焰般的光芒。
兩人對視良久,一聲裂帛的聲音,君玉立刻回過神來,隻見舒真真將旁邊的一件素色衣服撕下兩條,在石幾旁邊的包袱裏找到了那瓶紫色的藥水。
拓桑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出自己的手有什麼異樣,君玉盯著那雙手,那手已經完全變形,若救治不當,隻恐廢了。
舒真真見他失魂落魄地盯著君玉,也不管他,直接給他包好雙手,長舒了口氣,笑道:“好了,你這雙手總算是保住了。”
拓桑回過神來,想起君玉曾叫“舒姐姐”,就道:“多謝舒姐姐!”
君玉正盯著桌上那個牙狀的石塊和那個打開的黃色盒子,她看看石幾,石幾上殘餘的點點白色粉末在這樣的石屋裏,顯得特別醒目。
拓桑見她伸出手指,蘸了點白色的粉末,他的臉色突然一變。
君玉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好半晌才慢慢開了口:“拓桑,他們叫你‘博克多’?”
那幫神秘教徒在拓桑出現時,曾十分恭敬地尊稱拓桑“博克多”,而且完全聽命於他。那時,君玉已經傷重不支,幾陷入半昏迷狀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如今想起,她盯著拓桑:“是不是我聽錯了?”
拓桑眼中的光芒倏地黯淡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你沒有聽錯,我就是博克多。”
舒真真聽得兩人的對話,一時雲裏霧裏,君玉低聲道:“舒姐姐,他的名號前麵還有兩個字。”
當君玉說出那個比較通俗的稱呼時,舒真真一下明白過來,“博克多”正是那個西域教派的教主通稱,傳說中,曆代“博克多”都是帶著前生的本領和記憶轉世,自小就位極頂峰,並且在幼年的時候有智慧最高、武功最好的長老輔助,是以無不文武全才,淵博之極,是教徒心目中的神靈。
君玉彎下腰去,用手指從石幾上蘸了點殘餘的白色粉末,盯著拓桑,“這個是什麼?”
拓桑的神情非常平靜:“佛牙。”
君玉低了頭,不敢對視拓桑那火熱的目光。
三年前,她和邊境的胡族交戰,雙方僵持數月,追逐幾千裏到了那邊神秘土地的邊境。當時,她和一小隊鳳凰軍誤入草原深處,迷了路。後來不知怎麼走到了一座非常隱蔽的寺廟,這裏隻有一個掛單的老和尚,正是這個老和尚給他們講了佛牙的傳說。佛牙是喜馬拉雅王子曆代相傳之物,那是能起死回生的療傷聖藥,帶在身上,可以驅寒祛毒,永保平安。傳說中,曆代都會有一個最傑出的喜馬拉雅王子在教派出家,保管佛牙。可是,不知從哪一代王子起,這佛牙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此後,那個教派代代派出大量高手外出找尋,都空手而歸。
後來,隨著那個喜馬拉雅小國的衰微,再也沒有王子出家了,而尋找佛牙的事情雖然越來越隱秘,但是卻從來沒有停止。
如今,拓桑親自出動來找這個東西,必定是有十分重大的用途,沒想到,這犧牲了無數人性命的東西,一夜之間,就因為自己被毀滅了。
不僅如此,拓桑自身的功力也損失大半,恐怕終生再不能達到這般境界了。
她盯著拓桑那雙纏得粽子般的手,心亂如麻,萬般糾結理不出一個頭緒:“拓桑,你,這是何苦……”
拓桑突然大聲道:“我常居深宮,留著這般功力有什麼用?我自有很多人保護,你卻要保護很多人。若得你一生平安,我就是功力全失又有何妨?”他滿頭大汗,聲音原本已經十分嘶啞,此刻激動之下,幾乎有點語無倫次,“你傷成那樣,可是那石門又久久打不開,那些天裏,我以為……我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佛牙也罷,功力也罷,如果再見不到你,這些,又還有什麼意義?”
君玉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她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惶然之色,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
舒真真暗暗歎息了一聲,忽然道:“大家都累了,喝點水罷。”
她遞了碗清水和一些幹糧給拓桑,拓桑滿頭大汗已經冷卻,此刻隻覺得口幹舌燥,接過水立刻喝了下去。
他吃了點幹糧,也嚐不出什麼滋味,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君玉,見她臉色已經完全消失了那種死白的顏色,心裏一鬆,忽覺倦意襲來,倒在地上便睡著了。
君玉鬆了口氣,默默地將石幾上鋪的那塊蜀繡墊子扯下來蓋在他的身上,自己在冰涼的石幾上坐下了。
舒真真挨著君玉在石幾上坐下,君玉望著她,好一會兒才道:“舒姐姐,這些天辛苦你了。”
君玉從鬼門關回來後,舒真真一直都喜形於色,此刻,能夠再和君玉這樣安然無恙的說話,真是心花怒放:“君玉,出去後,這寒景園我也不要了,我要帶你好好看看蜀中風景。”
君玉笑著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地上的拓桑,拓桑睡得極熟,似乎天塌下來也不會醒過來。
拓桑連續幾日不眠不休地掌擊石門,尋找開啟方法,進來後又為君玉運功療傷,無論是精神還是功力的損耗都已經達到了極限,這一覺睡得極沉,待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他摸索著點亮了火炬,才看到重傷初愈的君玉挨著舒真真也睡著了。
君玉從死到生轉了一回,心情激動,雖然身子依舊十分疲乏,卻睡得並不熟,幾乎燈光一亮,立刻就醒來了。
拓桑見她睜開眼睛,微笑道:“君玉,你覺得怎麼樣了?”
君玉看著他不再灼熱卻深切關注的目光,點了點頭。
隻見拓桑從那隻黃色的盒子裏取出一樣東西遞過來,這時舒真真也醒了過來。
君玉接過一看,是一把黑黝黝生鐵材質打造的鑰匙。鑰匙雖然小,卻清晰地呈現出一個鍾擺的形狀。那鑰匙雖小,拿在手裏卻沉甸甸的,仔細查看,並非生鐵材質,而是一種大家都不認識的金屬。
“東黃鍾的傳聞莫非是真的?”舒真真疑惑地道。
君玉也十分驚訝,她和舒真真進到這密室來呆了這些日子,除了壁畫再無所獲,尤其是舒真真,這些天更是仔細查看了裏麵的所有角落,也沒發現任何蹤跡。
拓桑道:“我也不知道它是否和東黃鍾有關,我們曆代派出的人,從來沒有說起過東黃鍾。”
他又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正是情魔得去的那份地圖,合著桌上的那份地圖,舒真真立刻將自己那份取了出來,三份地圖的大小並不一樣,合在一起,方方正正的。拓桑的那份地圖比那兩份合起來都大得多,裏麵有整個長廊的地形和各種壁畫的位置。而在那道石牆邊,正標誌著一個和那鎖行一般大小的石紋,想必正是開門出去的方法。
“怎麼會這樣?”君玉忽然道。
拓桑和舒真真立刻看去,這三份地圖原本是整個密室的三個不同部分,如今合攏來本該是密室的整體地圖,可是,合攏起來,那地圖看上去竟然變化了,雖然和密室的構造十分相似,但是明顯那是另外一個地方的地圖。
三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君玉想起花蕊夫人的那幅屏風,那屏風被舒真真放在了角落的雜物堆裏,君玉取了來遞給拓桑。
拓桑細看了一遍,他自幼喜好漢文書籍,熟悉漢族曆史,自然知道花蕊夫人是何許人。
拓桑看不出這畫有什麼奇特之處,放在一邊,道:“長廊裏倒有一幅壁畫十分奇怪,我們再去看看吧。”
這時,拓桑帶進來的火炬已經有些黯淡了,他從懷裏摸出幾塊特製的燃料加在裏麵,火炬立刻又明亮了起來。拓桑拿了火炬,三人來到長廊,燈光下,那些壁畫色彩鮮豔,人物鮮明,完全是藝術珍品,但是此刻,三人也無心欣賞,拓桑徑直在那幅古怪的僧人壁畫前停下了。
這幅畫,三人都曾經看過,而且,看的時候,也都覺得有其古怪之處,此刻,在明亮的火炬下仔細看來,眾人心中的怪異之感更加深刻了。
過了好一會兒,君玉才喃喃道:“這僧人,不是壁畫罷?”
她的話很古怪,拓桑卻立刻點了點頭。
舒真真訝然道:“這不是壁畫是什麼?”
拓桑道:“這應該是一個真人,他不知怎麼把自己變成了一幅壁畫。”
“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幅壁畫。”
這樣的話聽來十分難懂,君玉和舒真真不約而同伸手摸了摸那壁畫。舒真真個子嬌小,伸手隻摸到了那僧人的腳背,君玉卻摸到了那石像的手腕。無論是腳背還是手腕,都是冷冰冰的毫無生命的石頭般堅硬,可是,細細體會,竟然有骨骼般的感覺,一塊石頭,自然不會和人的骨骼一樣。
“這畫,真的是一個人。”
“他是怎麼把自己變成壁畫的?。”
這僧人身上的衣服和麵上的顏料,都和左右的壁畫搭配得當,十分融洽。
“那些壁畫,不會都是真人罷?”舒真真驚駭莫名地看著那些有人物的壁畫,君玉也有點兒背脊發涼,頭皮發麻。
“那倒不至於,應該隻有這一個才是真人。”拓桑道,“我6歲那年成為‘博克多’。在完成最後一項加冕禮儀後,宗卡巴上師帶領我進入了智慧殿的畫像室。這裏供奉著曆代高僧畫像,其中有一幅是第三代出家的喜馬拉雅王子的畫像。佛牙就是在他手裏失蹤的。外界隻知道佛牙失蹤了,並不知道王子本人也失蹤了。這王子從小才藝出眾,並不潛心修煉,卻熱衷於繪畫和雕刻……”
君玉心裏一動,粗略算來,那王子失蹤的年代,正是後蜀繁盛時期。孟昶極度寵愛花蕊夫人,兩人協同後宮佳麗過著窮奢極侈的生活,到了後期,花蕊夫人不知怎麼又信起佛教來,孟昶就遍請各地高僧到宮中講解佛法,莫非那失蹤的王子正是到了蜀主的宮裏?
否則,他的“壁畫”怎麼會和花蕊夫人的屏風畫像一起出現在這裏?
“100多年,一個商隊路經聖宮,他們的領隊送來一幅畫和一份地圖,說是尊祖訓要將這份地圖送到智慧殿。他說,那地圖被分成了三份,他的祖先隻負責保管這一份,而另外兩份經過了幾百年也不知流落到何處。智慧殿的上師一看圖示,立刻判斷出了佛牙和王子在密室中的位置,可是,因為這圖殘缺不全,根本無法探測出密室究竟在什麼地方。因為圖上有那樣的一條芙蓉長街,所以初步推斷應該是在蜀中。隨後,寺中曾派出不少弟子外出打探另外兩份地圖的下落。去年,情魔不知怎麼得知了智慧殿的這份地圖,認識了木裏上師……”
情魔雖然從木裏上師處得到了不少東西,但是,卻沒有得到地圖,情魔離開後,木裏上師當即坐化了。
這時,三人已經將牆上的壁畫一一細看,再無任何古怪之處。
三人停在盡頭的那幅巨大的大理石雕刻上,拓桑伏在石頭上聽了半晌,道:“不知這裏有沒有出口。”
舒真真搖了搖頭,在她的記憶裏,這個位置的地麵上應該是一片天然的丘陵地形,而且,按照地圖上的標示,出口依舊在眾人進來的那麵石牆上,想必這裏就是終點了。
三人又細細看了一回這壁上的畫刻,再無任何線索,又回到那石屋裏。
舒真真將那地圖放在桌上看了一會兒,遞給拓桑:“這寒景園裏,我也看不出還有什麼秘密,這地圖給你吧。”
拓桑搖搖頭:“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他看了眼君玉,君玉會意,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拓桑才道,“為著這地圖,不知已經犧牲了多少人命,而且,現在外麵不知還有多少人在覬覦,我們出去後,就把它毀了吧。”
舒真真一家正是因為這地圖慘遭滅門之禍,自己也深陷情魔囹圄,拓桑這話,深得她心,立刻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