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箋茗碗香千載  第六十七章 春渡桃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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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麼回事?”寂靜了好久,媯方問道。
    碧痕側垂著頭,回憶:“青淩的莫離劍殺死了菡萏,我能看見她脫離那個身體……她伸手想讓我抓住她,我很想用力地握住,卻隻能死死咬住手指去克製不理智的行為。所以,我眼睜睜地看她走了。”
    “你也別太在意了,”媯的聲音突然變地異常冰冷,“菡萏是被某個蹩腳的低級法師強行驅離身體的,我找到她時,她的身體已經不能承載她,她本該是一抹遊魂的,那個蹩腳法師知道做錯了事,便去求他的師父,而那喪盡天良的玉清法師竟施法不讓地府收留她,她隻能遊蕩著,天地間再沒有她可以為繼的軀殼了……”
    碧痕知道她在恨,恨世間的諸般不公而自己無可奈何,她一定去找過那個法師,而且一定碰了釘子。
    “你能找到菡萏嗎?”
    媯翻了翻眼:“我當然能,我是最卓越的引魂師。可我們不能去找她。”
    “為何?”
    “因為有另一股力量在找她。”
    “是殺她的人?”
    “不確定。在此之前,已經有人在尋找她,菡萏央求我把她藏起來。都是她不願觸及的往事了吧。所以要不是我手上沒有別的魂,我絕對不會讓她出任務的!現在我們都很危險,貿然行動隻會更早暴露自己而已。”
    “玄悠師父呢?”碧痕突然想起那形影不離的老頭來。
    “他去找……”媯姬頓了頓,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改口,“他當然去找東西吃了。”
    “是麼,”碧痕呆怔了一會兒,說起別的事來。“我覺得,青淩是被陷害的。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帶著莫離?莫離是極富靈性的劍,為什麼會背叛主人為他人所使?莫離原來是……難道說……”
    媯姬不理會兀自陷入推理狀態的碧痕,不以為然地說:“不管是誰的陰謀,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為好,這裏根本沒你什麼事,你在瞎摻合些什麼!我可沒有魂可以救你了,就算你好打抱不平並且壓根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也得為我們考慮考慮。絳攸已經離開了,難道又該死的要丟下我一個人嗎?”
    碧痕沒想到媯會冒出“敬語”來,她蹲下來看著媯的眼睛沉默,良久她才握住冰涼涼的小手,聲音暗啞地說:“媯,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做這些事我又能以其它的什麼形式活下去。不能不去想,無垠師兄為什麼會變這樣,霓裳為什麼總是幫著他,相愛的隨變和七月不能在一起,墨又是誰,他在哪裏,他到底能救太崖嗎?……我根本沒法停下來……因為一停下來我就會絕望,會不停地想為什麼要活?活了又死了,死了又活了……”
    “可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媯使勁地對上那雙清澈如洗的雙瞳,想看進眸中深藏的疲倦,想看到她靈魂裏麵去,可是她在閃躲,在逃避。媯終於放棄了,她不忍心對最好的朋友使用瞳術,那會剝奪了碧痕所有的自尊,也毀壞了她們的情誼。以她們的關係還需要這樣來了解對方嗎?
    “那,我原是哪樣的?”碧痕微側著頭問道,羽毛一般地掠過,漫不經心,她不在乎答案,隻是接她的話隨口說的。
    可是媯姬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回憶:“那時的你,什麼都不關心,不關心別人,也不關心自己。我說外麵的事予你聽,你總是淡淡一笑隨即拋諸腦後,抑或你根本就沒在聽,但我還是樂此不疲地講,總是希望有什麼事,什麼人能在你心裏劃過一絲痕跡,我很疑惑,你那樣還叫‘活著’嗎?每天慵懶地山澗漫步、水邊啜茶,日子過得悠閑得不得了,卻什麼意義都沒有!在我好不容易習慣你活著的方式時,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你變成一個好管閑事的人,這無疑讓你看起來更幼稚,我想如果這樣你覺得快樂那也無妨,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可你說除此之外你找不到你活著的方式了?嗬,你知不知道我要多辛苦來接受那個截然不同判若兩人的你?”
    媯原來以為她會說些什麼,可她緊抿著嘴一個字也吝於對她說,完全不能理解她到底在隱忍著什麼?什麼事連她都不告訴呢?由來以久的陌生的距離感在一瞬間漫上她的心頭,讓她也沉默,沉默。就像幼年青梅竹馬的兩人分別多年後都不知道怎麼問候對方,隻是感慨,人生若隻如初見。
    “媯丫頭,我找到了!我找到白鹿了,就在……”突然間闖入的玄悠興高采烈的樣子定格在臉上,滑稽可笑,可是誰也不覺得好笑。他的到來,並未給這潭死水帶來多少生機。
    於是,他識相地點頭,退出。
    媯皺眉說了最後一句話,她說:“碧痕,我不想這樣患得患失的,可長大了……總是不好。”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覺得無從說起。她並不想把話題搞得這樣沉重,隻是,一起放風箏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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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媯姬和玄悠又在某一個清晨不告而別,碧痕索性就住在桃花渡。有時,摸摸他們住過的房子,她疑惑他們是不是不會再見麵了?
    想起媯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不禁苦笑。沒和媯見一次麵,她就對她生一回氣,也不知道是在生什麼氣。嫌她多變,好象有點蠻不講理,也許她隻是氣她不懂怎麼活著。可她是不懂。原來她不是自己,隻是媯的替身,她活著的意義就是在媯生命有威脅時以媯的身份代替她去見孟婆婆。她不需要殺人,不需要乖乖聽墨的話、討他的歡心,不需要出來凡事做她喜歡做的事情,或者說她是不能做。那樣的她,活著隻是重複身體的代謝,就像天上一朵雲一樣地存在,是的,隻是存在而已,如此輕柔沒有質感,根本就握不住時間。除了吃飯、睡覺、看風景,她還能做什麼?對了,也許還包括陪媯說話,讓她在煩悶的殺人訓練後得到短時間的傾訴和放鬆。自從得知自己隻是個替身後,她已經死了。而現在她活著,她當然要把逝去的時光補回來,她要愛她應該愛的人,原諒她本該恨的人,冷眼旁觀名利場上無聊更無止境的鬥爭,如果可以,她還想遠離他們。她也許隻是想隱在山間深處的某個地方,和相愛的人廝守到老。那麼這一輩子,多多少少有讓她銘記感念的東西,再不像是玩偶,重複著生與死無盡的循環。
    可是這些,怎麼和媯說?怎麼能和她說?
    恍如世外的桃花渡,是怎麼被媯姬她們發現的呢?在這裏住久了,即便是想起這世上有個地方叫做紅葉山莊,怕也無法在心裏牽起一絲半縷的波動了。
    早春桃花正勁,粉綴朵朵,甜香彌漫。墨綠色的老葉托著今春新長的嫩芽,裹著五瓣紅蕊,分外有層次,卻不疏離。正是春分好時光,枝頭偶有伯勞鳴,碧痕都覺得它眉清目秀的。她想起無垠口中描述的凡界春至:人們總在立春日掛春幡,作為春至象征。可是立春已過去多時,她亦想不起那時她在哪,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麼了?節氣的事情又聯想到了端午,她做了好多錦囊,裏頭塞了瑞腦等驅邪之香用來防備媯的道法,沒想到媯竟是玄悠師父的弟子,真是個大烏龍了。記憶中是有人把錦囊裏的香料換了,可是她不願去想那是誰,多想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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