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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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姐姐寄過來的喜帖,是7號時的事情。
信箱中的一大堆廣告宣傳單張中,有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夾雜在其中。
他從來不會寫信,別人也不會給他寫信。
將沒用的宣傳單張,塞入一旁的垃圾桶裏,隻剩下那個粉紅色的信封。
而當他拆開信封,從裏麵拿出一張顏色紅豔的喜帖時,他便也略猜到一二,盡管他和姐姐並沒有太多的聯係,半年也說不上一句話。
他的姐姐,比他大3歲,現在在廣州的一家外貿公司工作。她的婚期,是12月15日。而她的新郎,是他並不認識的人,但,這很正常,因為連姐姐交了男朋友,並且要結婚,他也並不知道。
為了15號這天,他特意從衣櫃的最裏麵,拿出了從前,隻穿過一兩次的黑色西裝。
Jane一邊看著電視,手上的工作也從不停下來,仍在為他燙著有些皺了的白色襯衣。
[季冉,你這麼瘦,這西裝合穿?我覺得挺大的阿。]Jane說著,將躺好了的白色襯衣拿起,在自己身上量了量。
季冉並沒有比她高多少,但看起來,卻比她還要瘦弱。
[也許我4年前,並沒有這麼瘦。]季冉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指尖在鍵盤上有節奏的敲擊著,電腦屏幕上的空白頁麵,逐漸被黑色的字體填滿。
Jane看了一眼在認真工作中的季冉,沒有說話,而是關了電視,不想吵聲打擾到季冉的思緒。
她知道季冉工作時,討厭別人說話,因為,他的靈感往往隻是一瞬的,錯過了,並不是下一刻就能立刻想起的。
直至幫他燙好衣服,做好早飯後,Jane才準備離開。
[季冉,不是說是9點過去嗎?現在7點半了,你昨晚一夜沒睡吧,去睡一個小時也好吧。]Jane坐在玄關處穿鞋。
[嗯。]季冉應著,但依舊著手上的工作,並沒有理會Jane的好意。
Jane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開門離開。
早晨的街道,吹著凜冽的寒風,和半夜的風比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天氣預報說,天氣轉涼,廣州大概會降溫10度左右。
[真冷呢…]穿著超短裙的Jane早有被寒風冷的刺骨的心理準備,但她對此,也並不反感,反倒喜歡,這種刻苦銘心的感覺,痛苦的,就像要死一般。
如果身體允許,她倒是更希望,現在可以脫掉夾克,隻穿著一件白色背心和一條黑色皮質超短裙,這種簡單,輕便的打扮,是她最喜歡的裝束。
她從手提包裏掏出手機,快速的摁下了一串數字,將手機放到耳邊,稍過片刻,電話接通了。
[J,你真早阿…]電話那頭傳來一把低沉的男音,似乎是剛被吵醒,而顯得有些迷糊不清。
Jane走到牆角,停下了腳步,靠在牆壁上,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放到唇間,用牙齒輕咬住,含在口裏,並用打火機將其尾端點燃。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一縷縷白色的煙幕,盤旋著向上飄去,直到漸漸透明,消失。
[蘇繚阿,你還想著小想嗎?]Jane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
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說話,像是在等Jane接著說下去。
Jane笑了笑,抬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灰暗的顏色,連雲的顏色,也被染成了不潔的色彩。
[可我,挺想他的。]Jane接著說道。
蘇繚頓了頓,但還是開口說道[可我,找不到他了。]
[嗯,我也找不到他了。每天,每天,隻要看著類似於他的影子,都會覺得,可以付出一切。]Jane坦誠的說著蘇繚聽不懂的話。
[那也不是他,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的,我一生,終究不會嫁娶,因此,我有一輩子的時間,陪著他耗。]說完,蘇繚擅自掛上了電話。
Jane也不介意,隻是將手機合上,重新放回到包裏,而目光,始終停留在那,看不到色彩的遠方。
季冉並沒有聽Jane的話,停下工作去休息,而是等到8點的時候,才放下手頭上的工作,換上了西裝,直接出門,前往婚禮會場。
由於為了避免弄皺身上的西裝,他選擇了打的,就算打的的費用比坐公交車要貴上不止一點。
但再是奢侈,也就隻有這麼一次,對於極少外出的他來說,交通費用,簡直就不在每月的支出範圍內。
因為是上班時間,塞車,自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尤其在廣州,人們都早已習以為常,但總是走走停停,讓季冉有些暈車。
而趕到婚禮現場時,已經是9點47分了,足足遲到了47分鍾。
他在後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而此時,新郎新娘已經開始宣誓。
[我願意]身穿白色婚紗的姐姐幹脆的說著,而目光,始終停留在新郎身上,甜甜的幸福笑容,掛滿嘴邊。
想著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雖然感情算不上特別親密,但想著今天,她將要為人妻,而日後,也許還會是孩子們的母親是,總覺得這是件特別不可思議的事情,總覺得此時心中有萬分的感慨,卻難以說出口。
新郎的樣子,算不上很帥,但看起來,很成熟,穩重,和姐姐走在一起,很是般配。
他笑笑,在心中,暗暗的祝福著這一對新人,這一場婚姻。
[我可以坐嗎?]那人禮貌的試問著他,但未等到他的回應,那人卻已在他身邊坐下了。
他不說話,心想著,這也許是自己多心,聲音相似的人,並不少,而上次在街邊小攤的事情,也許純屬了偶然。
[小冉,你為什麼不理我?]那人明講著這擺在眼前的事實,並不加絲毫修飾。
季冉轉過臉,看著他,難堪的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此時,也不可能突然離場,作出這麼引人注意的舉動。
[不對,是該說你,為什麼要一直躲著我?]蔚允雙眼緊盯著他看,臉上沒有絲毫笑容,表情很認真。
季冉低下頭,想要回避著這個問題,但他實在太了解蔚允了,他知道,如果不能明確的給對方一個答案的話,想必一定又會糾纏下去。
[我沒有躲你。]就算是廢話,也依舊不能不說。季冉想著,雖然,他也懂,這對於蔚允來說,並算不上什麼答案,因為他一定會繼續不依不饒的問下去,就算讓自己生厭。
蔚允轉過臉,不再看季冉,臉上依舊沒有笑容,表情也仍是冷靜淡然。
他也轉過臉,但時不時仍是忍不住用眼角偷瞟著蔚允的臉,想看看對方是不是也在看自己。但事實上,自己的這份擔心是多餘的。
而知道自己的自作多情後,他倒也不知道,此時是該感到輕鬆還是該感到失望,隻是心中略顯得有些落寞,原來自己對蔚允並非十分了解。
但對於蔚允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依舊感到十分好奇。他知道,姐姐並不認識蔚允,那麼蔚允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他是新郎家的親戚嗎?也許這樣的可能比較大,但這也實在太巧合了。
[小冉,你怎麼會在這裏?]蔚允突然問道,但並沒有看向他。
[今天的新娘是我的姐姐。]季冉說著。
原來他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嗎。季冉暗自的想到,總覺得,一開始,他就該理所當然的知道,自己是新娘的弟弟才是,但其實,對方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新郎,是我哥哥的同學。]
[嗯哦…]可以從原先的問題,轉移到這種平常得不能在平常的問題裏,季冉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從一開始,蔚允堅定的說著那句[你為什麼要躲著我]時,就說明這件事情的不簡單。
而現在所談論的事情,卻是想兩個分別依舊的故人,在一次偶爾的相遇中,所會說道的,形式性的交談。
[你姐姐今天很漂亮呢。]
[呃,是嗎,新郎也很帥。]
[你姐姐和你長得挺像的。]蔚允轉過臉,單純性的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臉,看著台上的那對新人,在和交杯酒的場景。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季冉不好意思的說道。
從小,他的家人,就說,他和他的姐姐,長得一點也不像,也許是姐姐長得比較像爸爸,他長得比較像媽媽的緣故。但他實在很妒忌長得像爸爸的姐姐,因為,小時候的他,覺得爸爸是這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是嗎,但我是真的覺得像,或許每個人眼光,不太一樣。]蔚允笑笑,並不在意季冉的誠實。
季冉並沒有什麼笑容,也沒有故作笑意的意思,就算今天是姐姐的新婚日子,沉著一張臉並不太好。但他相信,並不會有人,會在意到他。他是那麼的微小,那麼的不起眼。
他這輩子,也就惟一一次,被人發現,而那個人,卻與他截然不同。他們就多麼像來自不同世界的人。
類似於天與地的差別,永遠也走不到一起。
這種想法,雖然是有點過於消極,但這種不安和自卑,像是與生俱來的。
在未遇到蔚允之前,他就深感到,他和姐姐的差別,和周圍同學的差別。
他們,總是能那麼開朗的微笑,總是能那麼備受關注,而自己,仿佛就似一顆微塵,若不專心注意,就是落在他人身上,也無法知道自己的存在。
[是你的眼光,不太一樣而已。]季冉轉過臉,認真的看著蔚允,心中一陣苦澀,眉頭不自覺的緊皺出來,浮現出幾路深刻的印痕。
蔚允也轉過臉,不說話,安靜的看著他的臉,像是在回想著什麼,那哀傷的眼神,讓他心酸,想要回避蔚允的目光,而此刻,卻是怎樣的無法做到。
[你為什麼,當初要那麼的不在意,那麼容易的讓我走。讓我去廈門。]蔚允的語氣淡然,冷靜的陳述著他多年來的困惑。
而他身下一直緊緊握住的雙拳,卻是在努力的抑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自己崩潰,如果可以,他真想緊緊的握住季冉的雙肩,朝他大喊出,他內心的無數個疑惑。
為什麼要讓他這麼輕易的走掉?為什麼再見時卻要躲著他?為什麼總要與他保持著距離感?為什麼當初不願意說出一句挽留的話?為什麼不知道他愛著他…。蔚允深吸了一口氣,終不忍說出這麼多的問題,他不是害怕得不到季冉的回答,隻是害怕季冉會更進一步的遠離他。
季冉怔了怔,不知所措的轉過臉,回避著他的問題。
[小冉,你總是這樣。]蔚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苦笑著。
婚禮過後的酒宴,季冉並沒有過去,而是用身體不舒服為理由直接回家了。
坐在出租車上,胸口很是難過。自從蔚允問出那句話後,他就覺得自己,似是病了,而那種病的感覺,就似心髒病一樣。
蔚允知道季冉離開後,沒有跟著出去,而是一直留在酒席上,喝著悶酒,想著自己的傻。
而今天的婚宴,並未有人曾邀請過他,而是他聽說,那是季冉的姐姐,想著季冉也會在那,才會選擇冒充哥哥的身份,參與這場對於他來說,並不太過歡喜的婚禮。
總覺得能和季冉坐下來,好好談談,但卻不知道,對方因為自己的舉動,而更加躲避著自己。
為什麼季冉總是要選擇逃避而不願意選擇去相信和麵對?
就像從前一樣,不願意相信自己會為了他而留下一樣。
沒錯,蔚允的夢想,的確是廈門大學,然而,季冉卻不懂,蔚允的心裏,充滿的,卻是季冉。
[如果當初我們能更加了解對方多一些,該多好,如果當初,我不言不語的留下,是不是現在就該幸福點了呢?而現在我選擇留下,是不是也太遲了些?]
凝視著杯中晃動的橘黃色酒液,蔚允自言自語起來,像是旁若無人,並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也許是醉了,也許是無所謂了。
就像,丟了魂,也對,這8年來,無一刻,無一時,不在想念著那個人,那個躲避著他的男人。
想念著他倔強的性格,想念著他害羞的泛紅的臉頰,在黃昏的,回家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