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好，湖心亭內傳出悠揚的琴聲。這裏是開國縣公的府邸。湖心亭內彈琴的，便是開國縣公家二公子忍足侑士。
    忍足的琴技，可與宮廷樂師匹敵，而且還多了一份張揚和不羈。
    橋上的越前微微一笑：這琴聲，大約和忍足的為人也很相似吧。越前身邊的，卻是日吉若：宴席結束，日吉若便邀請越前來拜訪忍足侑士——河北牧府的捷報，日吉若也很關心。
    “四弟，你不怕？”日吉若看著鎮定的越前：在乾帝麵前正大光明的應允自己來見忍足，乾帝勢必有些想法。
    越前聳聳肩：“怕什麼？其一，是三哥的邀請，臣弟不好拒絕；其二，我的母妃還是縣公大人的妹妹，臣弟不僅來拜見忍足表哥，更是拜見我的親舅舅。”
    日吉若不禁一愣：難怪進大門的時候管家要對越前說什麼我家大人謝過四皇子的禮物。
    兩人還沒有入亭，亭內的人顯然已經知道了，停住了彈琴。
    進入了亭內，越前和日吉若都是客客氣氣地先向忍足作揖：一個算是弟弟一個算是後輩。然後越前總算是見到了這個聞名已久的表哥：令人費解的笑顔也掩蓋不住眼若寒霜，修長的身材是很完美的衣服架子，在他身上，用不到人靠衣裝這樣的句子。
    一瞬間，越前忽然止不住笑了起來：他想起木更津淳說的那個詞語—狼，隻不過此處狼的解釋是色狼。
    日吉若不解地看著越前。
    “越前是在想我的綽號？”忍足笑意更深：這個新回京的王子，而且還是自己的表弟，有意思。
    越前看著忍足，認真地：“嗯，不過我覺得，表哥或許更像狐狸。”
    忍足也認真看著越前：這麼形容自己的人，他是第二個，第一個，是不二周助。
    “有事？”忍足平靜地看看兩人，“如果是河北牧府的捷報的話，找我，還不如找乾貞治或是柳蓮二呢。”說完攤攤手。
    越前搖搖頭：“單單是河北牧府的捷報，那麼便是大材小用了。臣弟和三哥來，有更重要的事情呢：關於凱賓的。”
    日吉若和忍足都內心一驚：說的還真是直接。
    “爽快！你有什麼要求？”
    這還是日吉若第一次見到除了跡部之外的人的要求忍足答應的這樣爽快。
    “先謝過表哥。其實並不是很難的事情，隻希望明日舅舅和尚書令大人都讚成由幸村特進前去談判就好。”
    忍足不動聲色，內心卻再次驚訝：連同乾帝明日的安排他也知道，真的不簡單，而且，他明白幸村特進一定會爭取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待越前告辭，忍足才看著日吉若：“三皇子，如果他真的要和你奪皇位的話，加上青龍學宮的力量，我甚至覺得，這將是一個比切原赤也還要需要注意的角色。”還有一句話，忍足沒有講：越前還擁有乾帝絕對的愛。自己的那位姑母，能夠在行宮與世無爭活一生，當然是乾帝最完整的愛，否則，她也要回到後宮過勾心鬥角的生活。這一點，除了自己，估計隻有不二周助明白：他的姨母，跟不二周助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算是至交，很多事情，並不是宮內或者是那些大臣想的那樣。
    送走日吉若，忍足便進屋見父親。
    “怎樣？你的表弟？”父親看著書桌上姑母的畫像，微微笑，“在你曾經加入玄武學宮時，我就告訴過你要慎重考慮。後悔？”
    忍足搖搖頭：“父親大人，如果這個表弟並不希望爭奪呢？”
    忍足智看看自己的兒子：即便聰明，卻還是缺少了曆練：“他如果不想的話，就不會回到長安城。更何況，他曾去聖月國和陵南國學習，你以為是為什麼。”
    忍足不語，內心卻訝異煜父親對越前的關注：難道父親屬意的是這個表弟。
    “不過，你既然選定三皇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尚書令也站在他那邊，而且，你這個表弟，不會那麼記仇的，畢竟你是他的表哥。”薑還是老的辣，忍足智還明白：玄武學宮也是自己曾經學習過的地方。
    因為越前剛剛回宮，乾帝並不急著讓他去學宮學習。而是吩咐西壇帶越前和崛尾熟悉皇宮。越前也樂得輕鬆：雖然很想進入青龍學宮一睹眾位前輩的風采—這些讓觀月初也要稱讚的前輩們。
    初遇千石清純，越前倒是有些意外：雖然知道他是一個清閑郡王—皇室宗親，其父親戰死，便由年僅16的千石繼承爵位，因為他父親的功勞和他本人的聰明，他是乾帝很喜歡的一個侄子。
    但是，此刻正坐在浣花亭喝酒的千石，多少有些放誕：浣花亭是德邵太妃生前最喜歡的一處地方，太妃過世，先帝將此作為憑吊的地方，到現在幾乎也沒有人敢隨意進去。
    越前轉念，便一笑：德邵太妃，便是千石清純的皇阿奶。
    乾帝和千石的父親，並不是一母同胞。
    “四弟既然來了，不如舉杯共飲。獨酌無相親。”千石清純笑嘻嘻：他身上也有忍足一般的自負和囂張的氣息。
    越前不由微微一笑：隻是，千石的自負和囂張，在於他對名利，對權位的放得開，有一種超然的味道；而忍足的自負和囂張，是因為他夠聰明，聰明到他可以看輕很多人很多事。
    “聽聞四弟即將進入青龍學宮，看來真是有造化。”千石接過越前斟好的酒，看一眼越前：選擇回到這個是非之地，不簡單呢。
    越前淡淡一笑，隨即彎了腰：“那以後還要請千石大哥多多關照。”稱他做大哥，而不是王爺：千石比乾帝的大兒子還要大一點點。
    千石微微一愣：要拉攏自己也不必這麼明顯，自己和越前都不笨。
    “聽聞四弟難得折腰，那我豈不是更加自大了。”
    “不，既然臣弟回來，就準備好了要折腰的，何況，對方還是我父皇稱讚才華橫溢的哥哥。即使不為了權貴，臣弟為了青山綠水，也要向大哥鞠這一躬的。”越前自若如初：青山綠水，這一躬，鞠的對象，並不單單是千石，還有他已過世的父親。
    千石拍掌而笑：“四弟真是聰明。青山綠水，我倒是向往，而不是這金碧輝煌。想你在外生活這麼久，羨煞旁人啊。”
    越前點點頭：“這算是我的幸運。半醒半醉日複日，花開花落年複年。”
    千石大笑：“原來竟是知己，竟然讀過我的桃花詩。”
    越前其實能夠完整地背下千石的桃花詩，尤其是那一句：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不醉不歸。”千石舉杯。
    “榮幸之至。不過臣弟很少飲酒，而聽聞大哥千杯不醉，所以如果臣弟能夠奉陪到底，那還希望大哥應允臣弟一個請求。”越前知道，千石對於飲酒是很自負的。
    千石一笑：這個弟弟，看來是做了很多功課的。
    其實越前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不醉，而且，越前的確不是那樣擅長飲酒。
    後來的某一天，千石回想起這一次的午後，仍然要感謝上天，不然的話，這些青山綠水，自己也不會有福享受的。
    喝完酒的晚上，越前發現竟還要陪乾帝同進京述職的官員們吃飯：皇子們按照慣例代替皇帝向封疆大吏們敬酒，越前真的害怕自己會撐不住吐出來。
    而且那些封疆大吏們，尤其是武將出生的要員們，哪一個不是大碗喝酒豪氣衝天，越前真的替自己的胃感到悲哀。
    值得慶幸的是，越前的酒品很好：等到向歸德將軍敬酒的時候，越前剛剛喝完，便搖搖晃晃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養心殿了。
    一見越前醒來，崛尾立即差人報告乾帝也同時讓太醫瞧瞧。
    “大臣們都隻是認為皇子您抱恙，嗬嗬，不過皇上知道四殿下您喝多了。”崛尾摸著頭傻笑：當時乾帝差人從宴席上送回越前，一回來便問太醫，當然知道越前是喝多了。
    越前聳聳肩，接過宮女端來的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
    剛放下碗，太監便報：麗貴妃到！
    來的還真是迅速，居然比父皇還要迅速。越前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