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琉。這便是長安了。胡姬酒肆也掩不住皇城金碧輝煌之下漫漫修遠的政黨路。
    “四皇子，馬上就要到家了呢，”掩飾不住興奮，崛尾眉開眼笑。
    的確為難他呢，偏偏跟著自己這樣一個被放逐的皇子，名義上的四處遊學。回家，崛尾的父親雖隻是太史局丞，但想必家庭溫馨。
    越前並沒有任何表情。
    越前龍馬，當今四皇子，卻是第一次踏入長安城。因其母妃是在遼東生下龍馬，而皇上一直未下旨意接其回京，而是令其四處遊學，才至今日方來到長安。
    崛尾是在越前7歲的時候送來作為自己的陪讀的。雖然並不出眾，但是卻有小孩子應該有的活潑。算一算，他已經離開家7年了呢，不知道這個大條的孩子還記得多少有關自己家的事情。
    “四皇子，這就是明德門了。”崛尾其實也記不是很清楚，但上麵的字是不會錯的。
    越前也不抬眼，反而閉上了眼睛：呐，我要睡覺了，你別吵。
    馬車緩緩進城，等待越前龍馬的，是比任何時刻都嚴峻的挑戰。這一點，越前很清楚：高處不勝寒，一個不小心，會萬劫不複的。
    崛尾獨自開心，幻想著回家的種種。
    而此刻，所有學宮的太子少師們都各懷心思：四皇子會欽點到哪一個學宮，是禍是福，全是未知數。
    乾帝看著眾太子少師以及太子詹事們，微微而笑：“不知道哪一個學宮希望主動承擔起教育四皇子的重任？”
    鴉雀無聲。
    乾帝微微皺眉，仍舊微笑：“看來四皇子資質欠佳呐。”
    青龍宮太子少師伴田向右前方一步出列，弓腰：“青龍學宮雖實力稍遜，若皇上授意，那臣等定當鞠躬盡瘁。”
    一語驚人。太子少師們投來各色目光。
    乾帝也微微一愣，旋即大笑：“好，朕心甚慰。”隨即下旨。
    “既然以後四皇子將入青龍學宮，那今晚的皇家家宴，青龍宮的眾卿家以及學子們都出席的好。”乾帝聲如洪鍾，回響於整個含元宮。
    伴田仍就一副眯眼而笑的表情，不理會各色目光。
    當今天朝有四大學宮：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各個學宮各有優勢，在學宮學習的孩子們，將來必定都會站在這含元宮殿上，或是調任全國各地，位列九卿而治四海。各個皇子就讀於哪一個學宮，跟他的前途便息息相關。
    而皇子們的前途，皇子們的目標，即使人各有誌，也難逃開大位之爭的戰爭。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曆來殘酷無比。
    車上的越前龍馬打了個哈欠，隨著車子更接近皇城中心，目光越發銳利：他的每一步，都可以算是步步驚心。
    對於自己的“家”，越前龍馬可以算是了如指掌也可以說是知之甚少：所有的一切畢竟都沒有自己親眼見證。但是，對於自己將要麵對的一切，越前很是明白。
    馬車停下，崛尾推開車門，已有人候著。一個崛尾一般大小的孩子站在最前麵，垂手而立。見越前下了車，上來叩拜之後自報家生：西壇勝郎。將是越前另外一位伴讀。
    越前上轎，西壇崛尾坐進另一轎。尾隨而行。
    穿過無數巷子，侍從們停在了朱雀門門前。
    一下轎，候著的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叩拜之後，為首的太監上前恭敬地：“四皇子一路辛苦。皇上已安排四皇子住進清思殿。奴才們這就帶四皇子前往寢宮。”
    越前不語，看了一眼身後的崛尾。
    太監立馬：“皇上令崛尾公子先到含元殿覲見，稍後回府歇息在入宮參加晚上的宴席。”
    崛尾領了旨意，便向越前跪辭。
    “公公，論理，皇子回京，不也應先覲見皇、父皇的？”
    公公賠笑：“皇子一路辛苦，故皇上安排請皇子先回宮休息。稍後皇上會親自前往清思殿探望。”
    越前不語，點頭示意崛尾可以離開了。
    而來接越前的西壇則陪同著前往清思殿。
    果然是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越前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後的住所，忽然想起金太郎，他看了的話眼珠子都會掉出來的。
    侍女捧來衣飾，越前執意自己更換。換好，便叫過西壇：“什麼時辰？現在要去覲見，應該去哪個殿？”
    西壇明白越前的用意，想了想：“甘露殿。”
    越前一愣，片刻：那好，我們去芙蓉園。
    西壇不解，越前也不解釋。帶著西壇出了門。太監們也不敢攔著：到底是個皇子，何況聖意究竟怎樣，誰也不知。
    越前去覲見的，不是別人，卻是當朝皇太後：乾帝不是皇太後親生，並沒有多好的母子關係，西壇因此才覺得不解。
    芙蓉園出來，大概時運不濟，越前迎頭碰上麗貴妃。越前雖不認得，但是模糊地也是知道的：麗貴妃，輔國大將軍之女，二皇子切原赤也生母，乾帝最寵愛的妃子之一，而且城府極深，手段高明，後宮之內估計無人能敵。
    西壇拉拉越前，兩人請安。麗貴妃一把扶住越前：“龍馬不必多禮，一路可辛苦？回了宮，便是回了家，日後便安定了。”
    越前西壇還是請了安。越前簡單一句不辛苦回答了麗貴妃。
    麗貴妃依舊笑吟吟：“龍馬是去向太後請安了吧，果然是好孩子。”一邊打量，“算是和龍馬初次見麵呢。”吩咐宮女立，“立馬準備禮物送過清思殿。”
    越前才到道謝，卻聽得麗貴妃叮囑丫頭：“別忘記將羊脂如意送過去。”
    越前微微一愣：果然是麗貴妃。內心很是憤憤卻不能說什麼：羊脂如意，是皇上賜給妃子，妃子在皇子出生時候便交給皇子，寓意福澤綿長。越前的母妃-敏妃生前一直長居遼東行宮，乾帝在遼東迎娶敏妃的時候，還隻是皇子，並沒有賞賜羊脂如意的權利。到後來，因種種原因一直沒有將羊脂如意賜給敏妃。
    一想到已故的母妃，越前黯然：自己常年四處遊學，很少有機會在母妃身邊，但是，自己不會忘記那些隻屬於母親才有的溫暖。
    斂了心神，才要答話，卻又聽得麗貴妃恍若無心的話：“哎呀，真是糊塗，忘記吩咐將岫玉指環歸還龍馬了，到底物歸原主的好。”
    越前身子有些顫抖：岫玉指環，即便還是皇子的乾帝當年也應該贈給母妃的。麗貴妃的提示，越前心已經冷了半截。眼前是母妃的笑顏，那個一直與世無爭的女子。好一句物歸原主，越前覺得自己真的會對麗貴妃怒目。
    “咿，龍馬的衣服熏得是什麼香？”麗貴妃不等越前回答，自顧地往下，“今兒的衣服誰準備的？”顯然是在詢問太監宮女。
    為首的小林公公忙低了頭。
    “怎麼這麼不知道宮裏的規矩，皇上最不喜歡薄荷的味道，難道都是新來的，都不知道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儼然貴妃的姿態。
    薄荷，偏偏是薄荷。是越前荷包裏的薄荷散發出的味道：母妃總是笑眯眯的：龍馬，夏天呢記得要帶上薄荷，這樣好防暑，即使習武也沒問題的。荷包是母妃親手繡的，繡上去的不是龍也沒有用金線，而是梅花，紅梅。
    麗貴妃今日處處針對的，不僅僅是越前一人，還有越前已過世的母妃。
    即使沒有和她爭過一滴，她也不會放過，何況，自己的母妃，已經不在了。越前眼前朦朧一片，閉了閉眼，才躬身：
    “不管他們的事，是兒臣不懂規矩。”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越前卻覺得字字紮心。
    目送麗貴妃離開，越前咬咬牙，轉身回清思殿。
    “痛！”轉角處撞上一個風風火火而來的男孩：雖然是男孩卻比越前高了很多。越前捂著頭一邊抬眼看來人，一邊道歉。
    “喂，你就是新回來的四皇子，越前龍馬？”濃眉大眼的陽光男孩子，咧嘴而笑。
    越前仔細搜尋了自己所做好的‘功課’：桃城武，驃騎大將軍的孫子，中都督的獨子，現於青龍學宮學習。
    “桃城前輩，抱歉。”
    “你認得我？厲害嘛，而且還知道叫我前輩，挺聰明的啊。呐呐，聽聞你武功不錯哦。”熱血青年加上自來熟，還有大嗓門，越前覺得還真有點點像葵太郎。
    計上心來，但是看了看對方的身高，越前隻好示意桃城彎下腰聽自己講話。耳語之後，桃城點頭同意：“不過越前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哈，什麼時候請我吃大餐。”
    越前環顧四周，飛身拔出石欄前侍衛的剣。而桃城本來就佩著劍。
    兩人的比試在外行看自是激烈，但就連西壇也看得出兩人不過玩笑。
    收鞘。桃城不由重新審視這個小皇子：能夠看出自己右腳負傷，真不簡單。
    越前湊到西壇耳邊低語了幾句，西壇立刻吩咐小林公公執行。
    “桃城前輩不賴嘛，看來進青龍是個不錯的選擇。”能夠迅速看出自己是左撇子的人，不多。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