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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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沒多久季遠就見到林祥的未婚妻,李琳,長得清清秀秀,非常溫柔細心,笑起來甜得像蜂蜜。
李琳是一家知名企業老總的女兒,雖然是好出生的大小姐,卻沒有那股驕縱的脾氣,對待每個人都很和氣。
他同林祥一起來探望季父,明明不認識季母,可卻耐心的握住她的手,讓她寬心,說有知道的人得了肝癌,最後做了化療還成功的案例,讓季遠與季母都要加油撐下去。
李琳單純善良,所有人都喜歡她。林祥之後每次來探病都會帶著她,和她出雙入對,一臉幸福表情。小阿姨幾乎已經把李琳當作自己的女兒般,上街吃飯、買東西,滿口提的都是她。
可季遠卻無法對她有好感。
當那兩人一起出現的時候,他甚至覺得無法呼吸。
李琳帶來化療成功的故事後沒多久,季父就張開了眼睛,他很虛弱,甚至連話都說不了幾句,可是看到季遠的時候,眼神亮了一下,伸出手要握他。
季遠抓住他在空中的手,看到他父親眼角流下淚,顫抖著嘴唇用氣音說:”回來…回來就好。”可講了這句之後便開始喃喃自語,神誌不清的樣子,沒多久又昏迷過去。
肝癌末期基本上病人都會呈現昏迷,醒來也是無意識胡言亂語,季母已經為這個病拖了很久,花了大筆錢,欠了一堆債,都已經絕望了,現在看到季父還有意識抓著他的手說話,趴在床上痛哭了起來。
“他還認得你…”
季遠拍著季母的背,過了很久後聽到她斷斷續續說:”之前…李琳不是說…有人有同樣症狀,最後化療治好的嗎?季遠你看…我們去地下錢莊借錢,讓他再試最後一次?”
季遠怎麽可能答應?別說他母親已經快要六十歲,早就退休沒有工作,而且他這次回來,才發現原來他們現在住的那間房子,早已經抵押給銀行。
最糟糕的還不止這樣,季遠早就私下聯係過醫生,知道季父竟然已經欠了許久的醫療費,都是季母又跪又求的才通融。
他心疼他母親,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努力撐起一片天,他不能再讓這偉大的女人受這種苦。
季遠親自找到醫生談關於醫療費的事情,想知道如果再做一次療程究竟要多少錢,可生活終究比他想像的更加艱難。
醫生很為難的將化驗單和付款單一起給他:
“季先生,之前的醫藥費必須先付清,季老先生已經欠了很久的錢,醫院已經非常通融,但這次真的不能再拖了。”然後他再給季遠一份未來醫療費的評估單。
季遠一看到那數字,頭都要暈了,他有些激動的問:
“怎麽會這麽多?”
醫生搖頭道:
“季老先生先沒有保險,在加護病房住了一段時間,加上很多並發症的醫療器材昂貴,這些都是不可以避免的費用。”他表示很為難的繼續說:”若有能力負擔,我們還是建議季老先生再做一次療程,畢竟,不要放棄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季遠走出醫生辦公室,拿著他父親的付款單,想到可能還有許許多多不知道的欠債,惶惶不安。
他一個月前已經從美國辭職,雖然不是沒錢,可他全部資產加起來,根本遠遠不夠付這筆費用。他在美國稅賦、房租,生活花費下來,工資早就所剩不多,又出了車禍,治療他的眼睛,未來還要和John去加拿大治療……
季遠突然覺得眼前發黑。
季遠當天下午就找上小阿姨,猶豫很久後才講借錢的事,並保證之後一定還。
可小阿姨隻歎了一口氣說:
“季遠不是我不借,你們有難我怎麽可以不幫?事實上姐姐已經和我借過一些錢,我已經把可以湊的錢都給了,現在這那麽大一筆費用……老實說可能林祥才有,可他要結婚了,你也知道……”小阿姨顯得很為難:”我之前和他提過這事,他沒回答,要不你再問問?”
說完她把林祥的電話給季遠。
季遠突然覺得滿心疲憊,他季遠一向坦蕩蕩,誰也不欠,就算十八歲那年出來的時候母親也塞了些錢給他,他從來沒有為錢煩惱。
沒想到五年前林祥開玩笑說自己會來投靠他,竟然真的要實現了。
真的,如噩夢一樣。
季遠再不願,最後還是撥了電話約林祥出來,他們約在這附近有名的咖啡店,季遠滿腦子都在想要如何開口,可一到了咖啡店,看見林祥和李琳牽著手坐一起,如個幸福的情侶,甜蜜的頭靠著頭聊天──
他腦子裏所有要說的話,一瞬間都忘得乾乾淨淨。
他季遠這輩子隻愛過一個人,那人卻即將要步入禮堂,和別人幸福的在一起,讓他眼睜睜看見。
他此時如此心焦困頓,兩人卻如此甜蜜依偎,他難受的要發狂,再也無法忍受一秒,他想離開,卻突然記起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沒有錢,他的父親就不能治病。
季遠退縮的腳再次大步上前,他一聲不響的坐在兩人麵前,李琳本來趴在林祥身上,看到他趕緊坐好,滿臉通紅的說:
“季、季哥,什麽時後來的啊?都不說一聲。”
季遠沒有回答她的話,深吸一口氣候和林祥說:
”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講,可以單獨聊聊嗎?”
林祥本來還一臉微笑,看到季遠這樣嚴肅便變得麵無表情的,然後他抬起桌子底下與李琳相握的手給他看,說:
“沒關係,你講,李琳不是外人。”
季遠隻覺得好似有人往他臉上打了兩巴掌,他身下的椅子是鐵烙,坐也坐不住;眼前兩個人盯著他,如同看個小醜一般,在等他下一秒會變出什麽花樣。
一個滑稽的鬧劇。
他不想在他們兩人麵前說出乞求的話,可他已經不孝了這麽多年,連他母親都為了醫藥費下跪,他季遠隻是這樣丟臉,又有什麽好覺得犧牲的?
“我想和你借一筆錢,是關於…我父親的醫藥費。”他拿出醫藥付款單給他們,”我隻向你借2/3…不,一半就好。”季遠想,能欠他的,越少越好。
林祥把付款單拿起來看,在手上捏了捏,久久後才回答一聲:”嗯。”
可是’嗯’了一聲後,他再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季遠,像在思考什麽。
季遠覺得自己如同赤裸裸的怪物,毫無尊嚴的被人觀賞。
李琳看看季遠又看林祥,感覺氣氛不對勁,趕緊講:”季哥,林祥最近手上有一筆投資案,錢都卡在那,暫時抽不出來,不然這樣──”她想了許久也沒有結果,轉頭看林祥也沒給她什麽暗示,很尷尬的說:
”回去我們盡量給你想點辦法好嗎?”
季遠能說什麽?他看著林祥不動聲色的樣子,如此低聲下氣卻換來個敷衍了事,他隻能站起來微笑道:”那麻煩你們了,謝謝。”
季遠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回到自己家裏,好似這樣可以給他爭取點尊嚴。
他打開手機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求人的委屈難堪,連他自己都想賞自己一巴掌,可他父親還在床上受苦,比他還痛,他這點傷心難過算什麽屁!
季遠知道林祥那邊借不到錢,他總得想其他的出路。他想到所有可能有錢的人,但他離開台灣許久,早已經沒有熟人,認識的美國人都愛玩,幾乎沒有存錢,最後想到了John,記得他有提過自己有儲蓄,可能幫得上忙。
他閉上眼睛想,如果這次能渡過難關,他就和John好好在加拿大生活,好好養他的眼睛,也許把他父母一起送到那裏,再也不要回到台灣、再也不要看到那對情侶、再也不要無法呼吸。
季遠在心中暗暗發了誓,找到John的號碼,按了下去,電話接了起來,可卻不是John的聲音。
那是John的助理Andrew。
他的心都冷了。
在美國時,Andrew一直表現的很有敵意,季遠曉得Andrew是John的前男友,可求求老天,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這樣對他。
“Andrew,請幫我轉給John。”他的聲音無奈荒涼。
“季先生──”對方帶著點紐約人傲慢的語氣講:”John現在不方便,你有什麽事讓我轉告他?”
“Andrew,”季遠盡量冷靜的說:”現在已經是美國半夜12點,下班時間已經過了,你還在John身邊…做什麽?”
Andrew笑了出來說:“季先生真會開玩笑,John很寂寞,讓我陪他喝著酒,不像某人回去之後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季遠深吸了幾口氣:”我不想和你吵,請幫我轉給他,我有急事,Andrew,拜托。”他懇求的說。
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Andrew懶洋洋的回答:
“我說啊,季先生你最好還是別打給他了,台灣本來才是你的家鄉,乖乖待在那,
幹麻大老遠跑來美國呢?”
說完Andrew毫不留情的掛斷,季遠聽見盲音,不死心的再打一次,可不管他再怎麽撥,電話都是未開機的狀態。
季遠渾身無力的背靠著門,從門板上慢慢滑下。
完了。
他不知道還有誰可以求助。
愛上自己的表弟。
這懲罰──
失去一隻眼睛還不夠。
還要賠上他的父母。
老天爺,是要讓他走上絕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