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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祥還是回來了，而且讓他驚喜的是，季遠對他的態度好像有些不同。
    以前的季遠，無論心情好不好的時候，擺臉色、冷言冷語那是家常便飯，態度好就摸摸他頭，高興就替他煮頓飯，可總而言之一句話──都是他死皮賴臉的巴上去。
    現在的季遠依然是那種冷冷淡淡，有時候會把人氣死的態度，可有些小細節，變得不一樣了。
    當他親吻他的時候，季遠會回應他，開始伸出舌頭和他糾纏。
    當他和他去超市買東西，偷牽他的手，他會冷冷講：”你真幼稚。”可臉上明明是高興的表情。
    當他纏著他要吃什麽菜的時候，季遠會歎一口氣說：”真拿你沒辦法。”然後即使再晚，都會起來給他做飯。
    就譬如現在，當季遠側躺在家裏唯一的沙發上，可看到他出來，會自然而然的把後麵位置讓給他，然後頭靠著他的胸膛，下半身緊密的依靠著。
    季遠愛看電影，尤其到了精采地方你敢打擾他，他一定和你翻臉。可現在林祥在電影到了高潮地方吃他豆腐，那人可能抱怨幾次’別煩了’，最後還是會和林祥在沙發上也來一次小高潮。
    很久以前，沙發就已經取代了床，成為他們主要做愛的地方。
    林祥現在非常認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再離家出走一次，季遠會對他更加好。
    兩人的日子如此美好，讓一切感覺好不真實，如在夢境。
    可當季遠在翻日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兩人相處的日子卻已經不多。
    季遠把林祥畢業的那個日子圈了起來，他的筆停在筆劃的最後一撇，腦子有一瞬間空白。
    那隻大型犬，還有一個月就該離開了。
    他捂住額頭，思考這兩年來生活的點點滴滴，從一開始的冷漠麻煩，到後來的習慣，變成現在的相愛。
    他想，自己該做一些行動讓對方留下，那隻大型犬呆是呆，年紀又比他小，像孩子一樣愛撒嬌，可卻是自己第一次動了──’想渡過一生’念頭的人。
    就這樣平平淡淡，小吵小鬧的和那隻大型犬走下去，聽起來很不錯。
    季遠臉上帶著微笑。
    隻是林祥是否也這樣想？
    季遠不知道。
    原來戀愛真的會讓人變得脆弱，變得患得患失。
    一天晚上季遠下班的時候，在辦公室大樓前看到那隻大狗，一臉無聊的盯著手機，自從他畢業論文完成以後，課業變得輕鬆，又有時間等季遠下班走回家。
    兩人並著肩聊天，但是季遠和他走了一段路後，才裝作無意提起的問：
    “你畢業之後要做什麽？該不會還要繼續讀博士吧？”
    過了一會後季遠沒聽到回答，以為馬路太吵對方沒有聽見，心裏鬆了一口氣不用立刻聽到回答的時候，林祥卻看著遠方說：
    “不念博士了，我想先回南部靠我媽的關係實習，之後可能的話，我想自己開公司。”
    季遠愣了一下，林祥完全沒有和他提過這個未來。
    彷佛行駛在軌道上的列車開始脫軌，他頓了一下落在林祥身後，明明心裏一點也不想知道，最後卻還是艱難的開口問：
    “那你…還會回台北嗎？”其實他心裏最想說的是’那我怎麽辦？’
    林祥轉過頭看他，難得皺了眉頭。
    “台北當然還是會回來的，但是那恐怕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我想先在南部打下基礎，畢竟我媽的人脈和資源都在那裏，她的意思也是這樣。”
    提到林祥的母親，季遠突然想起來，在林祥搬進來之前，他媽媽就這樣對他說：
    “你小阿姨年輕就死了老公，辛苦撐起一片天，現在就這麽一個兒子，所有的期望都在他身上，林祥是你小阿姨的命。”
    季遠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心裏又酸又苦，林祥的計畫裏，沒有他，也不能有他。
    這人是注定要有個正常的家庭，他所設想的未來不過都是個人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季遠聽見自己的聲音，用平常的那種取笑口氣講：
    “你以為開公司和種地瓜一樣，說開就開的？”
    林祥露了一個苦瓜臉。
    “你別打擊我士氣啊！想想都不行？說不定到時候我賺了大錢，你急忙著飛奔過來投靠我。”
    季遠繼續取笑他，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奇怪的地方，隻不過回到家裏以後，他立刻回到房間將門關上，彎曲的背，緊緊靠著門板。
    房間裏黑暗無光，他就這樣低著頭，身體一路滑下去，也不開大燈。
    突然之間，季遠笑了起來，覺得既可悲又可笑。他拿出今天特別去向房東要的公寓續租條約，看了好一會，默默的把已經簽好名字的那一個部分撕掉，然後，全部丟進垃圾桶。
    可被丟掉的不僅僅是份合約，還有那些未說出口的話。
    那是季遠這輩子可能說過最感人的話，卻再也開不了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