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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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八年,帝崩。東都侯梁非入宮,立皇子雅為順帝,自立監國攝政王,迎太皇太後回宮。——《天朝史——梁非列傳》
順平幼帝即位一旬,監國攝政王梁非攜幼帝離京往平陵祭祖,康王趁勢起兵,破宮,太皇太後驚懼而薨,宮人多數被屠。——《天朝史——順平紀事》
寧信長公主的死並未在新帝劉雅即位的時刻掀起任何波瀾,畢竟隻是大平宮中一個柔弱的女子,失了可以仰仗的人,身份再尊貴也沒有用。
雖然劉雅是孝昭皇帝劉煒唯一的兒子,繼承大統是名正言順,但孝昭皇帝猝死,劉雅年幼,梁家又是時隔八年之後的重掌大權,在世人眼中看來頗有些謀害先帝,挾持幼帝以把持朝政的嫌疑。梁非為了把表麵文章做足,特意在新帝登基大典之後,以監國攝政王的名義攜新帝扶靈前往天朝帝王的埋葬之地——平陵郡,順便祭拜各位先帝。
平陵郡離長安不遠,因此雖然京城的局勢還未穩,梁非也敢離開,當然,他也是在部署一番之後才帶著幼帝赴往平陵的。
劉氏皇朝的子嗣一向不旺盛,再加上分封製,現在在長安的隻有一個位尊而無實權的康王,隻要把文武百官壓製住了,就暫不會有大問題時,其他的,等從平陵趕回去之後再慢慢料理也不遲,而去一趟平陵,四天就夠了,隻要這四天不出事,不但幼帝和他的名正了,他也可以專心清理朝廷了。梁非如是想到,隻是他沒預料到,問題恰恰出在這四天,而且恰恰出在他最沒想到的人身上——康王劉晉。
康王一脈,起自高祖末年。天朝製:除太子,成年皇子一律封王就藩,遠離京城。高祖皇帝晚年得了一子,寵愛異常,不舍得讓他遠離京城,就封了康王,寓意“萬世安康”,留在京城,掌管皇宗司,世襲罔替。曆代康王雖然不掌實權,但頗受帝皇信任,在京城舉足輕重。然而康王府祖訓是:康王一脈永不幹涉朝政。這也是康王府能長久保持尊榮的一大秘訣。梁非自然想不到,康王劉晉會起兵。
劉晉並不是有野心的人物,怎麼會突然起兵呢?這還要從劉晉的父王——前代康王劉銘說起。劉銘論輩分是孝高皇帝劉爽、明成太子劉淮兄弟兩人的堂王叔,孝憲皇帝的堂弟,但年齡和他二人差不多,而且是位風流儒雅、名揚天下的大才子,和太子劉淮並稱“天家雙絕”。梁元芳在少女時代就對劉銘很是傾慕,最後卻迫於家族利益嫁給了當時的三皇子劉爽。明成太子英年早逝,,世子劉信年幼,不足被立為皇太孫,孝憲皇帝臨終遺詔三皇子劉爽即位,就是後來的孝高帝,梁元芳封後。劉爽為帝勤政仁厚,但在對待梁氏外戚上很是縱容,以至引起多年的梁家之亂,深受後人詬病。然外人不知的是,劉爽對外戚梁家的厚待重用,很大程度上是對梁元芳的補償。他身體底子不好,被太醫診斷無法孕育子嗣,人倫之事亦無法盡其責任,梁元芳對此心底也是怨忿的。劉爽駕崩後,梁元芳把劉信立為傀儡皇帝,自己掌握朝政大權。她頻頻詔劉銘入宮,百般示意,但劉銘乃康王之尊,且重禮法,怎會願做自己堂侄媳婦的麵首、男寵?梁元芳為此竟逼死了康王妃。劉銘與王妃情深意重,聽聞王妃死訊,吐血而亡。這本是宮闈秘辛,又被梁元芳壓了下來,梁非當時是外放做官,不知此事也是正常,自然想不到劉晉對梁家懷恨已久。
劉晉起兵,先封的城門,以致梁非的心腹沒能即時報於他知。等梁非得到消息之時,劉晉已經破宮一日了。康王府雖不掌實權,但在期門衛中很有影響力。梁非入京之後用的是北軍,把南軍和期門衛的高級將官軟禁了起來,但劉晉在南軍軍中很有影響力,在孝昭皇帝駕崩,梁非重回長安的當天就開始在南軍駐地秘密活動,等梁非出京後半日就展開了行動。
“咣當!”隨著一聲破門的巨響,北軍守了兩天的長樂宮還是被攻破了,而他們一直盼望的援軍並沒有趕來,幸存的將士和宮人都明白:長樂宮將和別的宮室一樣,變成阿鼻地獄,血腥屠場。
一身戎裝的年輕康王在手下將士的簇擁下緩步踏入這座天朝最崇高的宮殿,他神色冰冷,眼神帶著戾氣,一身的血腥氣,逼得殿內眾人畏懼的俯下首。
“太皇太後在哪?”康王劉晉冷冷的問。
“回•••回康王•••在•••在•••後殿。”一個內侍抖抖嗦嗦的答。
康王一揮手,後麵的將士一擁而上,殿內瞬間充滿了臨死的慘叫聲。
前殿的哀號慘叫已經傳不到奄奄一息的梁元芳耳朵裏了,她臉色青白地躺在那裏,氣息微弱,這個駕馭天朝三十餘年的太皇太後顯然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隻有一個人還陪在她的身邊,麵目平凡,赫然就是跟隨呂簡一起賜死寧信公主的那名宮婦——長樂宮掌儀女官白頤。她的神色極不尋常,表情平靜地看著瀕死的梁元芳,眼裏卻閃著異樣的光芒——仿佛是隱忍多年的仇恨終於有了爆發的出口。
“吱呀”一聲,康王劉晉一個人推門而入,白頤毫不驚訝的看著他。
“白姑姑。”劉晉恭敬地喊了一聲。
“頤隻是一介宮女,康王不必如此。”白頤避讓了一下,躬身道。
“白姑姑大恩,晉無以為報,姑姑若有吩咐,晉必當竭力做到。”
白頤轉身看了看梁元芳,輕聲道:“頤和王爺,隻不過是有共同的目的而已。而且頤此為,是害了王爺呢。”
“晉和梁氏的仇,不共戴天。白姑姑給了晉一條路,不管結果如何,晉都要多謝白姑姑。”劉晉決然的說道。
白頤歎了口氣,不再多言,隻是說道:“頤今夜就要和義女一起離宮了,康王自己多保重。”
“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出城的,離開了大平宮,你們會過上安穩平淡的生活的。”
“那就多謝康王了,頤就先退下了。”白頤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二十年前,她出言救下了幼年的康王世子劉晉。二十年後,她用宮中的布兵圖換自由身,同時也換了自己的複仇,不管康王結果如何,離了大平宮後,就再與她無關。
康王目送白頤出去後,轉身一步步走向鳳榻上的梁元芳。
梁元芳似是回光返照,竟然突然睜開了眼,渾濁的雙瞳在看到俯視著她的康王時,驟然一縮。
“銘•••是你嗎?”彌留之際的梁元芳把劉晉當成了他麵貌相似的父王劉銘,劉晉聽到父王的名字,一直忍著的憤恨傾瀉而出,右手狠狠的掐住了梁元芳的脖子。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父王啊!梁元芳你個蛇蠍毒婦!”康王的眼睛因為充滿恨意而變得血紅,但他的動作卻愈發鎮靜,一點點加重手裏,不致死,卻能讓梁元芳感受到死亡迫近的痛苦。梁元芳的手無力攀上康王的右手,試圖掙脫束縛,但毫無作用,她喉口發出了絕望的呼呼聲,青白的臉逐漸變得死灰。
“梁家的人,都被我殺光了。”康王俯下身,在梁元芳耳邊輕輕說道。一句話,徹底擊垮了梁元芳求生的意誌,她看向康王的瞳孔開始擴散,直到胸口停止了起伏。
“當初逼死我父王的時候,沒想到梁家也有今天吧。”康王看著梁元芳的屍體,喃喃道。他神色恍然,既有大仇得報的解脫,又有實現多年目標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