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青眉驚愕地望著她，根本想不到她會說出這句話，為什麼？那分明是血姬做的，她怎麼會記得？
    蕭雨蜷縮著身子，抱頭痛哭，說不出任何話語——
    “小雨，”青眉輕撫著她的背，想安慰，話卻梗在喉中，努力逼回欲湧出來的淚，“那不是你的錯。”
    蕭雨埋著頭拚命搖動，悲傷不減，反而更重，被子很快濕了一大片。一雙有力的臂膀攬過哭得顫抖的身子，朦朧中她像找到依靠般，在那個懷裏放聲狠狠哭泣，直到哭盡最後一滴淚，黑暗再次襲卷。
    睜開眼時正見緋雲翼坐在床邊望著她，眼裏滿是擔憂。見她醒來，暗暗輕吐了口氣，似放下心。
    “剛才，是你？”聲音幹澀而沙啞，想起那個懷抱，她覺得很安心，很安全，像一個避風港。
    “你已經睡了一天。”緋雲翼輕語，慢慢拭去她臉上悲傷的淚痕，有絲心疼。
    “你一直在這裏守著嗎？”記得在翼王府，陳婉嫣告訴過她，他曾守了自己一天一夜——這次又是嗎？
    “嗯。”男子微微點頭，目光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柔和。
    蕭雨不禁怔住，心裏泛起一層漣漪，那個人——是他？！在那個懷裏，隱約中聞到一縷莫名的味道，但怎麼都想不起來——可能是當時情緒太激烈，出現的幻覺？
    青眉適時地送來一碗熱粥。
    緋雲翼將虛弱的女子慢慢扶起，靠坐在床頭，便給她喂粥。
    “那個，”蕭雨忙搶先道，“我自己來。”伸手欲接過，卻被他按下。
    “別動，我喂你。”命令的語氣中帶著溫柔與關心。
    心裏不由得一個“咯噔”，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無意識地張口喝下熱粥，一股暖意從喉間流入心底，流向全身，臉上亦覺微微發熱。
    回想以前冬天她總生病，媽媽就是這般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如果緋雲翼是那個人，那個令人安心而留戀的懷抱——
    “感覺好點嗎？”一碗粥喂完，緋雲翼悉心詢問。
    蕭雨點點頭，心情稍有好轉，死氣沉沉的臉色現出幾分紅潤。
    待青眉收拾好退出房間，“緋雲翼······”蕭雨剛欲向他道聲“謝謝”，被對方打斷：
    “小雨，為何總喚我全名？”他略有絲不悅。
    “呃！”蕭雨語塞，為什麼？仔細想想，自己竟也不知，自第一眼見到他寫下的那三個字起，便一直按那個名字稱呼著，叫順口了，習慣吧！
    “以後，叫我‘翼’。”溫熱的手覆上她微涼的手，他柔聲命令道。
    心髒無端漏跳一拍，突然要改口，好像不太習慣，蕭雨不及思考依舊脫口而出：“緋雲翼······”見他眉頭微鎖，才頓然意識過來，不覺低下頭，感到很不自在。手被握得更緊，心跳隨之加快，她定定神，遲疑了會兒，抬頭輕輕吐出：“翼。”臉上發燒，心率加速，如一靈巧的兔子在不停地砰砰亂竄。
    緋雲翼眉間舒緩，露出欣慰的淺笑，一瞬間，她晃了眼——他笑起來很好看，很迷人。身體慢慢靠入一個溫暖的胸膛，忽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
    他懷裏很暖、很舒服，有種好聞的青草氣息，但心裏似乎總不能完全安心——明明是他守著自己，那個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窗外的人影，遠遠望見屋內相擁的兩人，神情黯淡而落寞，胸前的傷與內心的傷並痛······
    “天流，”剛轉身離開，青眉喚住他，“傷口重新包紮好了？”
    “嗯。”男子輕聲應道，默默走開。
    “多加注意點，再裂開的話會很難愈合。”青眉對離去的背影囑咐道，頗為無奈。
    透過窗見到裏麵的情景，想起昨日，痛哭的蕭雨觸到他的傷口。直等她哭累睡著，他小心翼翼將其放下，轉過身時，才發現他胸前的血漬，殷紅在悄悄溢出，混著被淚水打濕的衣衫映紅大片。
    他手捂著傷皺了皺眉，腳下略不穩，青眉忙上前幫扶——方才應該很痛吧！他卻硬撐到悲傷的女子安靜躺下······
    無論蕭雨選擇誰，總會有一個人要承擔那份隻能自己品嚐的苦澀與無奈，也許時間一長，便不再有苦與痛的感覺——因為人心時常會很輕易被麻痹。
    許久，緋雲翼放開蕭雨，扶上她的雙肩，細細望著那雙水霧迷蒙的眼眸，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臉，有份隻對她出現的柔和。
    在她額前輕輕印下一吻，輕柔得如蜻蜓點水，蕭雨不禁微微顫了顫身子。
    手中明顯感覺到從她肩上傳來的震顫，他未不介意——至少她沒再拒絕自己，沒有像以往般逃開，而是在接受——她隻需要時間。
    比起占有，似更願意守護，至少不想再把她嚇跑。
    蕭雨的確很緊張且害怕，尤其見他湊近，沒料到對方會有這種舉動。他算第一個吻她的男子吧！雖然輕得似有若無，但額上那一刻的溫潤觸覺很真實。
    緋雲翼撫過濕潤的淚眼，溫柔安慰：“別哭，有我在你身邊。”
    蕭雨晃神，這句話很熟悉，類似的話語，在哪聽過——以後會永遠陪在你身邊——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
    “小雨？”緋雲翼見她心不在焉，關心喚道。
    “啊？”她拉回思緒，愣愣望著他，忽而垂下頭，艱澀道出，“我······我殺了曉衡。”夢裏，血姬給她看到了，像放電影般將那一幕重現。
    緋雲翼捧起她的臉，兩行淚正悄無聲息地滾滾湧出，他憐惜地替她擦拭：“不是說了嗎？別哭，”將她緊緊擁入懷，“無論發生過什麼事，你都是我最美麗善良、最純潔無暇的小雨，永遠都是······”讓人想嗬護一生的女子。
    “緋雲翼，謝謝！”她失神地喃喃道。
    “你又忘了？叫我翼。”
    “翼。”蕭雨重複念出，“謝謝你！”在他懷裏——很安慰。
    “小雨很喜歡說謝謝，但往後，別再與我這麼客氣，好嗎？”
    她神色凝滯著未答話，似默認了。
    “翼，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良久，蕭雨抬頭認真地望著他。
    緋雲翼稍愣，隨即溫言應道：“當然，隻要我能辦到。”
    “好，”她像下定決心般，“我希望你能娶飄飄。”說出這句話，心裏很堵。但他是屬於飄飄的，自己留戀的僅為那個懷抱，不是嗎？也許，這就叫有緣無分——沒有結局的情殤。
    緋雲翼表情凝固，眼裏掠過一抹寒意：“小雨，這是你自己的意願，”目光直視著眼前的女子，似要把她看穿，“你真希望如此？”
    “嗯。”蕭雨機械地點頭，他的神情——是失望嗎？
    緋雲翼慢慢鬆開她，極力隱忍著什麼，最後留給她一個背影：“如果是你希望的，我會娶她。”
    頭埋入雙臂，她隻覺心裏很苦——失去了那個依靠，今後所有痛苦將由自己獨自承受，現在能做的——是祝福他們。
    忽想起，有人說過——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天流！那時候，他受傷了······
    “小雨，你怎麼起來了？”青眉進屋見她正下床，“還是再躺會兒吧！”
    “青眉，昨天那個人是誰？”當時她在場，應該知道。
    “什麼······是誰？”青眉被問得不解。
    “在你旁邊，安慰我的人。”
    “昨天？”青眉恍然明白，沉下心篤定道：“是王爺，王爺一直守著你，寸步不離。”不經意地撇開目光。
    真的——是他！！一股莫名的浮躁湧上心頭，她使勁抱首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小雨？”青眉察覺到她的異樣。
    “沒事。”蕭雨緩過神，不明白——剛才的感覺，好像真失去了什麼。不可以——強烈的心聲告訴她要理智：不可以，他和飄飄才最合適，自己一直都這樣認為。
    “青眉，我看見了，你很傷心，”她找出話題轉移注意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害死了曉衡。”緊咬著下唇，強忍抽泣。
    “不關你的事，”青眉見狀於心不忍——也許，她最痛苦，“是我不該丟下下他自己一個人先走，我應該跟著他······”心底湧出一股酸疼，仰起臉不斷眨著眼，將欲流出的淚逼回。
    “天流。”蕭雨小心爬上屋頂，看到那個身影，心中一陣安慰——他還在。
    “小雨，你怎麼上來了？”男子回頭望見她，略顯詫異——自己盡專注於想其他事而沒發覺。
    蕭雨在他身邊坐下，一如那晚風鈴的舉動。
    “天流，你的傷······”蕭雨望著臉色臉色蒼白的他，很是心疼與愧疚，“對不起。”
    “別說這種傻話，”天流淡然笑出，認真道，“隻要你平安無事，比什麼都好。”
    “我總是給大家帶來危險。”蕭雨黯然自責。
    天流兀自撫上她的頭頂，像安慰失意的小朋友：“危險總喜歡找上小雨啊！別怕，我說過會保護你。更重要的，能留在你身邊，看到你的笑容，我覺得很幸福。”
    她心弦倏地被撥動，劃過絲絲暖流，眼眶裏閃著瑩亮的淚花，臉上綻放出醒來後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