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篇 第十二章 秉燭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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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白默文正挑燈夜讀,忽聽見外麵的敲門聲,道了句:“請進。”
“哥,還在看書呐。”蕭雨笑嘻嘻地探身進來。
“小雨,這麼晚有事嗎?”
“唉,這幾天學珠算學得煩死了,想找你說說話聊聊天,”蕭雨麵帶憂鬱,“額······好像打擾你看書了。”
“嗯,沒什麼,先坐下吧。”白默文放下手中的書。
蕭雨順意地坐在他旁邊:“哥,你們考試都好幾天了,怎麼還沒考完呐?”她不禁對小白哥產生十二分的同情:比自己高考還累,考公務員筆試也就兩門。古代的讀書人真不是一般辛苦,難怪文學造詣那麼高。
“明日是最後一科,也是最重要的一試。”
“哦,那考的什麼啊?”
“策論。”明日一過,連日來的緊張暫時可以放下了。
“策論?”蕭雨似乎來了興趣,“什麼東西啊?”咋感覺政治味那麼濃咧?
“簡單說來就是談出你對朝堂與國事的看法,對政策的見解,考官據此來評析考生是否有治國之才,這也最能影響考生才華的發揮。”
“嗬,這不跟我們那兒公務員考的申論差不多嘛。”
“公務員?”白默文虛心求教——差不多已被從她嘴裏蹦出的新鮮詞給雷習慣了。
“對啊,也就是官吏啦,跟你們這兒叫法不同,性質是一樣的。”
“哦?小雨家鄉也有與我朝一樣的科考嗎?”
“差不多,又差好多。”差不多都要通過考試,差好多的是這裏隻允許有男公務員,而現代社會人人平等,蕭雨心中想著。
“有何差異?”
“關於這個嘛,跟你說不清,”蕭雨轉移話題,像上次的牙膏,真要講下去會沒完沒了,“總之呢,我對你們這兒很有看法。”正色道。
白默文見其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出:“小雨不妨說來聽聽。”
“你們這裏的皇帝肯定不行。”蕭雨開口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雖然自己不喜歡討論所謂的國家大事,但此時卻要準備發飆了。
小白哥大吃一驚,盡管自己也聽說過景隆帝經常不理朝政,可如果這話傳到別人耳中,她有幾個腦袋都不夠坎的,立馬嚴聲打住:“小雨,以後別再說這種話。”
“我知道你們這兒不允許言論自由,我會有分寸,”蕭雨毫不在乎,輕飄飄說道,“因為是在哥麵前我才說的。”繼續歸入正題,“前些天我不是碰到一些麻煩嗎?你想啊,這是在京城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中居然出現那種街頭惡霸欺負人,連個警察,啊不,應該是巡捕······捕快對吧?都不見影,要不是慕容兄妹,我還不知道咋地呢。社會治安由此可見一斑,看那些守城的兵倒是挺威武的,怎麼裏麵就不行了呢?肯定是某些人沒有放在心上去管理。還有,那個被欺負的孩子趙歆,我前天去他家,發現那裏實在忒寒磣。雖說紐約市周圍還有貧民窟,可是那個地方真破得不像是人可以住的,京城算是最繁華的地方吧,卻依然有這樣的社會底層沒人過問,太可憐了。”
沒想到古代的貧富差距也是很大、很極端的一問題,蕭雨憤憤然想著——這些現象叫給她撞上,於是憤青的本質自然流露出來。
貌似有皇帝不上心的緣故吧?白默文既驚又歎,虧蕭雨能說出此番話語,裏麵有不少令人費解的詞,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在意,若非身為女子的話,說不準——
或許白默文早該做足心理準備,後麵的話更使他震驚,隻聞得蕭雨問出:“你們這兒是不是前陣子跟哪個國家打了一場,還把人給滅了?好像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個,叫高什麼的?”
“是高盛國,正是我朝翼王率軍出征,將其都城一舉攻下,”白默文語氣中帶著自豪,“說來此次科考也是由翼王擔任主考官。不過,小雨為何問這個?”
蕭雨沒作答,而轉過話了鋒:“咦?你們這兒考試沒不是由專門的教育部組織的啊?按理也應當由教育部主考啊,怎麼他一個王爺管?”
“什麼‘教育部’?”
“就是專門管教學啊、考試啊之類的,跟其他國事分開,各部各司其職嘛。不是有個什麼禮部的尚書嗎?”那好像是唐朝的,不知這裏有沒有。
“以前倒是崔尚書,或者王太傅等朝中重臣,其實每次科考的主考之人都是由皇上親自挑選信任而有能者擔職,其下部門負責協助。”
“哦,那看來皇上很信賴這個翼王啊。”
“翼王乃當今天子胞弟,應該——”
“用人唯親,他很厲害嗎?”蕭雨不以為然地打斷他。
“說起翼王爺,他可謂我朝風雲人物,不僅在戰場上英勇神武,功勳卓越,近日又大敗高盛,為我大興大揚其威。而且文采出眾,辯倒映召才子安其建,名冠聚賢樓,王爺的字畫也堪稱一絕,我這裏就藏有一副《芷蘭圖》,小雨是否想過目一賞?”
“好啊,你給我看我就看嘍。”蕭雨嘴上不在乎,心裏正想見識一番,對好東西她很少拒絕去欣賞——典型的不看白不看。
白默文起身取來一副畫卷,於蕭雨麵前慢慢展開,可惜燈光暗,有礙賞鑒效果,然仍可以看清那生長在石縫間,長葉飄拂,花朵下垂成一長串,風致楚楚,形態柔和的蘭科植物。一旁附有小詩:婀娜花姿碧葉長,風來難隱穀中香。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
蕭雨對書畫沒研究,卻覺畫中的芷蘭帶著清美芬芳,大美不言的韻味,上麵的小詩看不懂,而字體秀中帶剛,柔中帶峻。都說由字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蕭雨自問沒那種功底,隻覺得怪怪的,既能感覺出一絲溫柔,又有絲戾氣在其中。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作品很值得欣賞,但是——
“這真是那個翼王畫的?”
“當然,此為我好不容易得來之物。”
“切,那麼當寶啊!”蕭雨不屑,“畫是好畫,畫這麼一幅畫的人會去打高盛呃,看不出來哈。”
“所以說,翼王雖年輕卻文武兼備,乃難得一見之才。”
“年輕?你見過?”
“在貢院見過,翼王的確生得玉樹臨風,俊美不凡,聽說有不少官宦小姐都對他青睞不已,欲成為翼王妃,可翼王似乎並無此意。”
“哇?哥,你好八卦哦!”蕭雨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望著他。
“啊?”縱使白默文不懂“八卦”是什麼意思,見蕭雨那副誇張的表情,被盯得心裏發毛。如果這兩人知道那次撞車事件中的馬車主人就是翼王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說呢,原來是個年輕人,所以才會有滿腔抱負血染疆場嗬,”蕭雨將扯遠的話題拉回,撇開對方疑惑的眼神,徑自問道:“你們跟高盛怎麼打起來的?”
“高盛是西嶺的邊陲小國,以往曾多次侵擾我朝邊境,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那個國家是不是挺窮,至少沒大興富裕?”
“確實如此,但小雨為何······?”
“會感興趣?”蕭雨接下話茬:“倒也不是啦,就那天見過趙歆的父親後有些感觸而已。我隻是覺得用戰爭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始終太極端,再怎麼樣也沒必要把人家的國給滅了,最後受苦的還不是人民大眾。要是用武力可以解決問題的話,估計台灣早解放回歸了。”
白默文不幸遭雷,沒有言語,打算當忠實的聽眾:“我猜想,大興占領高盛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那裏豐富的鐵礦和玉石資源吧。”像美國攻打伊拉克為石油。
“何出此言?”某人已不能用震驚二字來形容。
“趙歆一家本來是住在西嶺與高盛相鄰的小鎮上,因為戰爭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輾轉到了京城,趙歆和他父親相依為命,失去了所有家當的父子倆不得已流落街頭淪為乞丐。趙歆的父親本是個鐵匠,大概因鎮子毗鄰高盛,接近原料產地,取材方便吧,加上他的打鐵技術很好,生意一向不錯,一直為兩國居民提供鐵具。他有個高盛的朋友是玉石經營商,長時間在大興邊境從事玉器的貿易往來。而大興占領高盛後,最大的好處就是獲得大量鐵礦,這是製作兵器的重要原料,對一國的軍隊和國防建設大有益處。額,貌似我思維有點發散,以上純屬個人觀點,”蕭雨用了一些現代術語,不管白默文有沒有聽懂(早已愣了),自顧自地說下去:
“其實吧,想想與其用戰爭解決問題,還不如多在經濟文化上下功夫,武力是可以讓人害怕膽怯,卻無法製服人心。高盛會侵擾他國,是因為本國的土地過於貧瘠,迫於生活所逼吧。一棒子把他打死固然可以消除後患,但如果跟他進行經濟文化間的交流往來,互通商路的話,不用占領他們,大興也照樣能獲得很多利益。我從趙鐵匠那兒了解到大興的鑄鐵技術和玉石工藝遠在高盛之上,所以完全可以用技術換他們的原料。低價把原料買進,再做成成品高價賣出去,一本萬利啊!而且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對鐵礦進行管製,隻需讓他們明白,守著一堆廢品,直接用成品更實在,哪怕是武器,也總比他們自己製作的精良。在此基礎上,同時與其進行文化上的交流,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魂,大可以向他們宣揚大興文化的博大精深,讓他們慢慢理解、接納、甚至為之折服,說白了就是對他們一點點進行思想上的滲透。長此以往,可以兵不血刃,兩國長期交好,更不用那麼多的人成為戰爭的犧牲品。所謂的征服,征的是土地,服的是人心。”
蕭雨說到此,咋感覺自己像個政治陰謀家?不禁抖了抖:自己這種想法是很幼稚的,哪有那麼簡單能真正征服一個國家?當年小日本還妄圖對中國進行文化侵略呢,結果不仍被給打跑了?嘿嘿,自己也就那麼表達一下觀點,小白哥就那麼一聽而已啦。
白默文半天反應不過來,這麼“有看法”的觀點自己一時真接受不了,得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消化。
“哥,好像挺晚了,我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明天加油!”蕭雨最後道了句,向他做出加油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