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無奈和尷尬在李金蓮的心裏迅速膨脹。
    好奇心讓金平興奮異常，他根本就沒有在意娘的動靜。
    他貓著腰，岔開腳，豎起耳朵，運轉開明亮的大眼睛，在屋內的角角落落裏不停地搜尋起來。
    “平平，你找啥呀？”李金蓮抖動著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瞧你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俺怎麼覺得你古古怪怪，神經吧唧的。”
    “明明是小娃娃在哭嗎？俺聽得真兒真兒的。那哭聲分明就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去的，怎麼一下子沒了？”
    “你聽見了？還聽得真兒真兒的？”
    “嗯，沒錯。”金平直起身來，點了點頭，“娘你不會有什麼事兒瞞著俺吧？
    “嗬嗬，人小鬼大。你說說，娘能瞞你啥？”
    “嗚哇、嗚哇……”
    猛然間，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聲音越來越大。
    李金蓮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被那嬰兒的哭聲吸引過去。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撫摸起角落裏嬰兒的頭臉。
    嬰兒的哭聲是從李金蓮身子裏側的繈褓中發出來的。那個地方，緊緊地吸引著金平的眼球。
    嬰兒的哭聲在母親的愛撫中慢慢地靜止下來。
    “娘……俺說你有事兒瞞著俺吧，告訴俺，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呀？”金平邊說邊把目光向著娘的身子裏側掃射過去，“讓俺看看行嗎？”
    “當然行啦，你過來看吧，慢著點兒，可不能壓著他呀！”
    “太好了，太好了，娘偉大！”金平脫下髒兮兮的鞋子，用手彈了彈身上的泥土，手舞足蹈地爬上炕去，親熱地觀察起嬰兒來。
    “他是誰家的？”
    “他是娘從灶火坑裏撿來的呀，做你的弟弟你喜歡嗎？
    “灶火坑裏？”
    金平突然抬起頭來，乜斜了堂屋的鍋台一眼，下意識地說，“娘……咱們趕快吃飯吧，俺都快要餓死啦！”
    【05
    吃飯？哪來的飯吃啊？娘的心裏早被掏空了。剛才，閻王爺都給娘和你弟弟捎信兒來了，要不是菩薩保佑，娘和你弟弟就見不著你的麵了。可憐的孩子，你真是個不覺死的鬼兒啊！
    這個工夫，李金蓮早已饑腸轆轆，再加上產後虛弱，她覺得有氣無力了。她強打著精神說：“乖孩子，別著急，娘不也早就給餓壞了不是？可是娘今天身體很不舒服，過一會兒再給你做飯行不？”
    李金蓮控製眼淚的開關又啟動了，一層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晃動著，積聚在眼白和瞳孔外邊，順著外眼角溢出來，流進她的耳朵裏。藏在包頭的舊衣裳中。
    她的內眼角處存著晶瑩的水滴。
    金平在娘那低沉沙啞的聲音中回過頭來，看到娘汪汪的淚水，慌忙伸手擦了擦娘的眼角，不再吭聲了。
    金平有些懂事了。
    但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過了片刻，金平心中的不解又鼓動和縱恿著他，“娘，你是真的還沒有做飯嗎？你不是說小弟弟是你從灶火坑裏撿來的嗎？你不做飯去灶火坑裏幹嗎？”
    金平連珠炮似的發問，使李金蓮一時難以言對，蒼白的麵頰飛上兩片紅雲，真難為情啊！
    麵對金平稚嫩的小臉、迷茫的眼睛，她的心裏七上八下、亂糟糟的。然而，她隻得說出事前編好的謊言。“孩子，娘實話告訴你吧，早晨，正當娘要做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娘就循聲望去，發現哭聲就在灶火坑裏，娘就仔細地觀察，又發現灶火坑上麵的碎柴在顫動，娘就順勢弄走了那裏的柴禾和細土，就把小弟弟從裏麵抱了出來。可是，由於太費力氣，娘就累得起不了炕了……”
    “不信，不信，俺不相信！娘你騙人、娘你騙人！”金平越說語氣越重。他沒有心情再繼續巴望弟弟，連滾帶爬地跳下炕來，急得小腳丫在地上連搓帶踹。
    “不信？不信你就到堂屋裏看看去！”李金蓮仰著臉，眼珠兒向著裏屋門口的方向轉了轉，裝出生氣的語氣，但在心中卻暗暗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