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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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走,整個店裏都動起來了,縣官不如現管,胡一博這兩句話扔的,很明顯一會的飯桌上縣官現管兩根上吊繩都掛脖子上了,林蘭哪敢不打點精神。
後廚的菜都是一天剩下來的了,李嬸忙不迭的“我再去看看。”李瓊收了碗也去幫她媽。杜春燕來店裏就比於倩倩早三天,一頭霧水的看著眾人非同尋常的忙碌,林悠看她那愣愣的樣子,就算渾身的骨頭都叫囂著要散了要散了,也隻能毅然站起身,“我看去看看樓上。”
這麼一通忙活,剛剛把菜重挑了包廂檢查了肉切出來,不到半小時胡一博果然帶著幾個人進門了。林悠吃驚的發現胡一博居然是敬佩末座的,這個發現讓他大吃了一驚,忙不迭的告訴林蘭。林蘭已經打發了於倩倩和劉立波去睡覺,聞言叫林悠回去的話就卡在嗓子眼,她知道胡一博對林悠的報單是很欣賞,帶來幾次新客就要炫耀上幾次,林蘭模模糊糊的覺得這是一種地域的自豪感,類似於,你看,我們家這塊連服務員都出類拔萃這樣的心態,林蘭隻好抱歉的讓林悠再堅持一會,堅持到上完頭遍菜,然後去她的房間睡覺,等結賬的時候再叫林悠出來報單。
林悠基本上和林蘭想到一塊去了,也就沒發表什麼意見,點了點頭。
最後一盤海帶根送上去,林悠有種功成身退的放鬆感,在這裏做了快三個月了,林悠第一次這麼完全沒間歇的走上一整天,說上一整天,現在放鬆下來,骨頭不是骨頭嗓子不是嗓子。拖著步子經過吧台的時候,林蘭催著他趕緊去睡。
林蘭的小巢建在店裏的樓梯底下,四個後廚大嬸加上三個服務員睡在廚房上麵的吊棚上,林悠平時是住在店外給他另租的單身宿舍。宿舍的床跟學校的寢室一樣,都是上下鋪的鐵床,此刻躺在一個大姑娘(林蘭沒結婚呢)的床上,林悠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吧台的林蘭在和什麼人說話,依稀似乎聽到小穆的發音,林悠在這裏使用的是穆筱的名字,一聽到有人叫自己,本來八分的睡意一下子來了個退潮。
結果,接著就聽到林蘭閨房的小木門被人敲響了。
敲門聲還夾著胡一博的叫喚,“小穆,睡了嗎?”
林悠本來就是和衣躺著的,這會一翻身下了床穿鞋推開門,“胡哥,有事?”
“沒,我剛剛聽見你好像嗓子啞了,出去的時候順路給你買了盒金嗓子,剛才忘了給你了。含兩片再睡,不然明天可就啞了……”胡一博站在門口,高大的身材將就那扇矮矮的木門,整個身子顯得有些傴僂。
林悠受寵若驚,“啊,這個,這,謝謝胡哥!”
胡一博笑笑,轉身往後廚房的方向去了。
林悠手裏攥著藥,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雜草似地從十歲長到十七歲,渴了自己喝點水餓了自己泡點飯,七年了,沒人問過他一句冬天冷不冷夏天熱不熱,臉紅了是不是發燒,迷糊了是不是中暑。
“大嫂子,有沒有水?”
“有有有……”
“幫我倒點,麻煩您了,我吃點藥!”
“好好好,你等會哈,哎呀年輕人,吃什麼藥啊,感冒了嗎?得對自己上心點啊,年輕人……”
“胃有點不舒服,我這不是一有症頭就吃藥了嘛!”
……
閨房的小木門沒關,廚房裏的一問一答清晰的傳進屋裏,林悠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吧台翻看四號包的菜單。看完了,隨手拎了一瓶礦泉水和一瓶劍南春衝上二樓。
敲門進去,一眼掃過去第一輪的酒杯就已經空了。林悠祭出招牌的燦爛笑臉,“林姐他們睡了,林姐怕大哥們叫菜什麼的聽不見,讓我上來給大哥們倒倒酒添添茶,要什麼東西和我說我直接去拿,還方便點。”
胡一博接收到林悠的眼色,雖然一頭霧水不過還是很合作的陪著林悠演了下去,“林蘭可真會做生意,那行,好意也別浪費了,正好,小穆就給大夥滿上酒吧。”
“好嘞!”清清朗朗的應聲,林悠走過去,從桌上拿起開了封的劍南春,自胡一博上首的位置逐一開始倒酒。
二兩半的杯子,滿上一圈八個人直接倒空了兩瓶金劍南,林悠把兩個空酒瓶子捏在手裏,慢慢退到門口不起眼的位置。
“上一杯呢,是歡迎葉廳長來煤市檢查工作,不過這杯,我得說,葉廳長一來,你看我們煤河就下大雪,這是什麼,瑞雪兆豐年啊,這是葉廳長給煤市帶來的好運氣,為這個,咱們就得走一個!”胡一博下首坐得男人臉紅脖子粗的舉杯。
林悠在邊上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這就是酒桌,什麼搭邊不搭邊的理由都能拿來當祝酒詞。
有人提,就有人喝,酒桌上頭三杯是活絡氣氛的,這三杯下肚,氣氛才能活躍得起來,要說的話才能說出口,胡一博做了這麼多年公務員,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當下隻能當肚子裏那個胃不是自己的,仰頭把那五十二度的酒精往肚子裏倒。
咦,這酒?
胡一博極力克製自己回頭看林悠的衝動,把視線放到飯桌上,周圍人的神色都很正常,吃飯的吃飯,咽酒的咽酒,這時候,林悠已經湊上前,開始倒第二杯酒。
仍然是從胡一博上首開始,一圈下來,又是兩瓶金劍南,這次退開的時候,林悠衝胡一博眨了眨眼,挑起一邊眉毛斜了一眼酒杯。
胡一博驀地失笑。
酒席進行到淩晨四點才算完事,八個人,十六瓶金劍南,胡一博看著牆角一水的空瓶,生平第一次看一桌子人裏到歪斜而自己條平板直,心裏不是不自豪的。
胡一博把人都送上了來接人的車,才反身回來結賬,“小子,是十六瓶嗎?”
他笑著說,說得林蘭一頭霧水,林悠摸摸鼻子靦腆的笑,肩膀一顫一抖,小臂骨跟著水蛇似地扭動一下,金劍南方方正正的瓶子就順著袖管滑出來。林蘭看的目瞪口呆,胡一博失笑,伸手使勁揉亂了林悠的頭發,“臭小子,沒想到你還有這手絕活啊,小林,金劍南一共十七瓶。我今天出來的忙,帳先記著,下趟過來結給你。”
林蘭趕緊點頭。
胡一博卻衝著林悠笑,伸手從大衣內袋裏掏出皮夾,抽出五張粉紅老頭伸到林悠麵前,“拿著。”
林悠一愣,完全糊塗了,可是胡一博在給他錢的事實還是明白的,急的漲紅了臉雙手亂搖,“我不能要,胡哥,這……”
“叫你拿就拿著,這幫家夥來一次,我就得去醫院躺一個月,這回托你的福不用去醫院度假了,這五百塊錢太值得了!”他這樣說,林悠可不敢這樣接,這位掐著林蘭的脈搏呢,何況他還對自己那麼好。
林悠急的直拿眼望林蘭那邊瞄,林蘭到底是經過風浪的,經曆過最初的驚訝後已經明白過怎麼回事了,“那行,胡哥給的,小穆就收著吧!”說完,替林悠接過那一把粉紅粉紅的票子。
林悠還蒙著呢,胡一博已經笑笑,轉身走了。
這五百塊錢來的太容易了,林悠都傻了,他這輩子過手最多的錢就是回砬石考試之前林蘭塞給他的那八百塊錢工資加兩百塊的營養費,可那錢,林悠自問拿的問心無愧,可是這個,直到林蘭把錢塞到他的衣兜裏,他還有點回不過味來。
“臭小子,我還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絕活,在哪學的?”
“啊?我們村裏有個解放前在關裏賣把式變魔術的,我跟他學的……”
“行,小子,就這一招,你就能在煤河橫著走啦!老胡他精明著呢,他給你,你就收著,我敢說,他以後肯定還有用得著你的時候,今兒他們都不在,我跟你撩個實底,你看他胡一博人五人六的,在我這吃飯每次結賬都那麼痛快,我告訴你,他出來招待人的回去有公款報銷不算,凡是他領著親戚朋友來胡吃海塞的,過後那錢,他花了多少我月底還得給他送回去多少乘二。小穆,不是林姐說,你這回可給林姐幫了大忙了!”林蘭很明顯有點不再狀態,興奮過頭了,她說完了才發現自己有點失言,可是轉頭卻發現林悠還在一臉夢幻中沒回過味來。
當下,拍拍林悠的肩膀,把孩子的三魂七魄給叫回來,“行了,你是男孩我也不擔心,回你宿舍去吧,今天放你假,回去好好睡一覺。”
………………
自此,還真就被林蘭給說中了,林悠的日子忽然間變得忙碌起來,胡一博隔三差五的就會把林悠從店裏“借”出去一趟,隨著煤河市衛生局一把手胡一博的酒量突飛猛進,林悠也跟著胡一博走遍了煤河市所有上得了檔次的酒店賓館,進入十二月,年關將至,最後二十天林悠幾乎沒在林蘭的火鍋城呆上一個囫圇的整天,早午晚三頓的跟著胡一博趕場似地換酒桌,直到十二月三十號,久違的手機短信在沉寂了兩個多月後再次震動,“期末考試,全省統考,一月五六七號。”
把這個情況跟胡一博說過了以後,胡局長是真的愣了。
林悠這段日子跟著他轉戰酒桌,從早上八點上第一桌,吃到十一點,休息一個小時中午十二點繼續,這一波到下午三點四點,再休息兩到四個小時,五六點吃最後一桌,到九十點送林悠回火鍋店,這段時間裏林悠一直背著個書包,胡一博一直以為林悠在學自考之類的,卻沒想到林悠居然是在自學高中課程,自家那個混世魔王如今也是高一,三天請家長兩天寫檢查,胡一博這一個多月裏就有一桌是專門請他兒子的班主任加教導主任的。
比較兩個孩子,胡一博是真的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在聽林悠吞吞吐吐的說五號開始考試想提前幾天回去問問老師自學中遇到的瓶頸的時候,胡一博在愣過之後很痛快的放行了,臨走還給林悠拿了一千塊錢,“別說不要,這是胡哥給你的獎金拿著!期末考完還會補課吧,我記得今年年晚,我估計你們要是補的話怎麼也得補到一月底,到時候就別回來了,補完放假再過來,那時候年跟前胡哥還得你照顧呢!店裏那邊我給你打招呼,你們老板那你就不用擔心了!”
胡一博的大包大攬,在林悠回店裏收拾東西的時候得到了印證,林蘭笑眯眯的讓他在家裏多多學習,不用著急回來。
林悠又是難過又是興奮,但回家的喜悅還是占據了主導,林悠高高興興的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