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飛霜 第五十五章毒計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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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間,柳成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雙手抱拳,語聲懇切道:“閣下莫非正是江湖人稱”刀筆邪神”的計無窮計總管?”
“正是在下。”計無窮含笑點頭,語聲也緩和了幾分。
“哎呀!”柳成失聲驚呼,狠狠跺了跺腳,不迭聲道,“該死,真是該死!某家有眼不識泰山,今日之事,定是多有誤會。”
“誤會?”計無窮語調一沉,“此話怎講?”
柳成歎了口氣,苦笑道:“兩個時辰前,手下來報,說接了筆生意,已收預付定金百兩黃金,事成酬勞翻倍。某家近來手頭拮據,未曾細究,便帶人馬匆匆趕來攔截。隻是……”
話到此處,他忽然閉口不言。
“隻是什麼?”計無窮追問。
柳成訕訕一笑,囁嚅道:“投帖人說,有位朝中賢臣得罪了紈絝子弟,對方擄走孩童要挾。一來見酬金豐厚,不疑有他;二來某家與韓大少素不相識,便對這消息深信不疑。這才鬧出今日的誤會。”
“為重金所誘,未經證實便輕信於人。”計無窮輕笑一聲,語氣裏滿是嘲諷,“柳寨主此舉,不知是太過莽撞,還是貪財心切?”
柳成臉上青紅交加,不敢接話,回頭怒瞪著身後麵麵相覷的手下,語氣又懊惱又羞憤:“是誰接的這單生意?給某家站出來!”
人群裏一陣騷動,幾個嘍囉互相遞著眼色、推諉不休,最後一個精瘦漢子縮著脖子挪了出來,顫聲道:“寨、寨主,是小的……那投帖人出手便是百兩定金,小的想著您近來正愁寨裏糧草告急,就沒多問……”
“沒多問?”柳成氣得額角青筋暴起,一腳踹在旁側樹幹上,震得落葉簌簌紛飛,“我平日怎麼教你們的?接單先辨是非,辨不清便查!百兩黃金就把你魂勾走了?楊大壯,你就沒打聽打聽,”四絕公子”韓大少是什麼人物?現在別說糧草,我們整個斷魂寨的招牌都要砸了!”
楊大壯唯唯諾諾:“那投帖人說,對方隻是個無權無勢的紈絝子弟,截了也無人追究,不足為懼……”
“罷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柳成大手一擺,問道,“那投帖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楊大壯暗暗鬆了口氣,目光掃過人群,忽然戟指指向那兩個被韓徹點中穴道、動彈不得的蒙麵人:“便是他們!”
“大膽狂徒!虛報消息陷害某家倒也罷了,竟敢混入隊伍,居心叵測!”柳成大手一揮,沉聲道,“給我拿下!”
楊大壯快步上前,出手如電扯掉兩人麵巾,隨即驚呼聲起:“寨主,他們……竟已服毒自盡!”
隻見那兩人嘴角溢出黑血,雙眼翻白,竟已同時嚼毒而亡。
柳成雙目圓瞪,又狠狠跺了跺腳,氣呼呼道:“如此一來,便是死無對證,分明是要陷某家於不義,存心拆某家招牌。”
計無窮搖頭苦笑道:“柳寨主,這些都是死士,幕後人怕是包藏禍心,你確實要多長個心眼,萬一被人利用,壞了自己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柳成深吸一口氣,轉向韓徹鄭重抱拳,躬身賠罪:“大少,是某家魯莽,誤信小人讒言,若非計總管點醒,險些中了他人奸計。今日之事全是某家之錯,這就帶人退走,絕不再阻攔!”
說完,他回頭厲聲喝斥手下:“都愣著幹什麼?嫌不夠丟人嗎?趕緊走!”
一群人來得凶神惡煞,退得卻幹脆利落,轉眼便消失在濃密的綠蔭之後,隻留下滿地斷箭與幾處淩亂草痕。
韓徹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輕輕搖頭,低聲道:“這柳成雖是貪財山寇,倒也算條漢子,知道上當便即刻退走,不算無可救藥。”
話音未落,身側忽起兩聲裂帛似的銳嘶,“唏**96;**96;——”,如利刃猝然劃破荒野沉寂,直刺人耳。
眾人驚覺側目,但見原本身姿溫馴的兩匹駿馬已然陡生戰栗,渾身如篩糠般劇烈抖顫,鐵蹄不停刨地,發出“篤篤”悶響,車廂被拖拽得左傾右覆,木輪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幾欲翻倒。
冷落眼疾如電,探手一把扣住左側車轅,硬生生將那搖搖欲墜的車廂穩穩鎮住。
轉瞬之間,駿馬前蹄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塵埃,揚起滿地灰霧。隻見它們嘴角不斷湧出泛著白沫的涎水,眼白翻卷如死魚,四肢抽搐數息,隨即僵直不動,黯淡如枯井,再無半分生氣。
計無窮麵色倏然劇變,疾步趨前俯身察看,一顆心瞬間沉落穀底,涼透了半截。
“少爺,馬兒中了絕毒,回天乏術了!”他直起身,緩緩搖了搖頭,唇角牽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澀。
“小香,你下車看看。”韓徹指尖輕叩車廂壁。
玉錦香將懷中繈褓小心翼翼遞與百靈,緩移蓮步走下車廂,唐心緊隨其後,身形如蝶般輕盈落地。
兩女蹲身細察,指尖剛觸到馬身的白沫,便齊齊縮回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齊齊緩緩搖首。
“韓大哥,此馬確是中劇毒暴斃,氣息已絕,無救了。”唐心直起身,輕喟一聲。
“為何我們卻都安然無恙?”韓徹眉峰微蹙,眼中疑雲堆積。
“此乃江湖獨門秘方”牽機散”,無色無味,卻含穿腸劇毒。”玉錦香語聲微頓,眸光隨話音漸沉,如墜寒潭,“此毒於人體無害,於牲口卻是見血封喉的立斃之藥,且天下無解。”
韓徹目光掃向車廂之後花解語的坐騎,那馬正不安地刨著蹄,卻無半分中毒之兆。
他擰眉問道:“那小語的坐騎,為何獨獨無恙?”
“下毒之人,定是個中老手。”玉錦香搖頭輕歎,“他隱於人群之中,如鬼魅般悄無聲息散毒,又借風勢牽引,毒斃了這兩匹拉車之馬。時機和份量分毫不差,算得極準。”
“我原以為柳成是個明事理的磊落漢子,不料竟是看走了眼。”韓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自嘲,悵然歎道,“他竟使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般伎倆,倒是我小覷了。”
計無窮沉思片刻,斷然搖頭道:“恐非柳成所為。他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山寇莽夫,粗鄙得連”計謀”二字都未必懂,斷無這等精細算計。”
“如此說來,定是那幕後神秘人布的局。”韓徹語氣凝重道,“他根本不是要柳成搶孩子,而是借黑風寨之力,在我們前往唐家堡的途中,設下這重障礙,阻斷我們行程。”
“正是如此。”計無窮點頭道。
韓徹望著地上僵臥的駿馬,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此處前無村郭,後無店舍,荒郊野嶺,失了腳力,隻能徒步前行了。”
“讓小語的那匹坐騎暫代拉車吧。”計無窮眉頭深鎖,緩聲道,“唐心小姐、小香與百靈姑娘武功稍遜,先乘車前行,待至前方鎮甸,再作計較。”
“嗯!”韓徹點頭道:“眼下,先離開這是非地要緊。”
花解語跺了跺腳,滿臉懊惱道:“都怪我一時疏失,在烏鴉鎮時,本該多備幾匹駿馬同行的,如今……如今倒連累了大家。”
韓徹雙眼微微眯起,未發一語。他本以為這隻是一場尋常截殺,柳成不過是枚衝在前頭的棋子,未料背後竟藏著這般層層疊疊的算計。對方不僅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如影隨形,更算準了柳成貪財易誘的性子,借他人之手步步設障,如一張無形的網,慢慢收緊。
敵在暗,我在明。對方手段陰狠,步步為營,連下毒都算得這般精準——這哪裏是阻礙,分明是警告,是試探。
他抬眼望向遠方官道,風裏裹著山野的涼,前路漫漫,怕是要愈發崎嶇難行了,每一步都得踩在刀刃上。
眾人確認無礙,便速整行裝,韓徹、冷落和計無窮三人徒步,由花解語充當車夫,馬車再度啟動。
車輪碾過地上未幹的、泛著黑的血跡與斷裂箭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朝著前方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