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飛霜 第五十一章來曆不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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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看著孫血逃竄的方向,吐了吐舌頭,滿臉卑夷道:“這”血殺”也太慫了,剛才還叫得那麼凶……不過冷公子的劍,也太快了吧!我都沒看清怎麼出的鞘。”
“唐心小姐。”玉錦香莞爾一笑,輕聲道,“冷落少爺的劍,快的是手,穩的是心,準的是眼。三者合一,才是真正的”一劍穿喉”。”
“白衣殺手,白衣殺手……”唐心瞧著院中那一襲出塵脫俗的飄飄白衣,問道,“他真的是個殺手?”
“唐心小姐,冷落少爺可不是你想象中的職業殺手。”百靈接話道,“白衣出手,一擊必殺。這才是”白衣殺手”稱號的由來。”
“哦!原來如此。”唐心恍然大悟。
庭院裏漸漸靜了下來,隻剩晨風拂過冷落衣袂的輕響,與遠處隱約傳來的市井嘈雜,一靜一動,襯得此處更顯空曠。
冷落轉過身,腰間烏木劍輕輕晃動,劍鞘上經年的包漿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
他冷冷瞥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鐵飛花,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三個字:“你,也滾。”
鐵飛花俏臉瞬息數變,先是鐵青如驟雨初歇的天空,而後又像黃昏燃盡的晚霞般漲得緋紅——有羞惱,有不甘,卻偏偏壓不過心底的忌憚。
她凝眸望了望冷落冷硬的側臉,又掃過他垂在身側的劍,指尖攥得發白,沉默了許久,終於一揮玉手,沉聲道:“我們走!”
她當先邁步走向客棧大門,身後七名女弟子與四大凶徒早已沒了方才的囂張,爭先恐後地跟上去,魚貫而出,連腳步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位煞神。
冷落抬眼望向東方天際。
此刻,晨曦已徹底穿透雲層,如融化的金水般傾瀉而下,將長街染成一片鎏金。昨夜殘留的血腥與陰寒,正被這暖融融的光一點點驅散,連空氣裏都浮起了細微的暖意。
持續了一整夜、驚心動魄的連番惡戰終於結束,計無窮唯恐夜長夢多,再生變故,當機立斷,執意稍作憩息便即繼續上路。
趁著憩息的空隙,眾人各自忙碌。計無窮飼喂馬匹,美女蛇和火狐狸仍為探路先鋒,玉錦香和花解語則負責采購物品,以備不時之需。
韓徹的目光落在榻上酣睡的孩童身上,小臉紅撲撲的,睫毛纖長如蝶翼,連呼吸都輕得像片羽毛。
他收回視線,轉向身旁靜立的冷落,聲音壓得極輕:“這孩子,來曆總歸要弄清楚些,究竟是怎麼回事?”
冷落輕輕搖了搖頭,指尖帶著幾分微涼,撚著一張對折得非常整齊的素箋遞了過去。
韓徹展開紙條,注目望去,十六個娟秀小楷如沾了墨的精靈,在素白紙上躍動:“亡命鴛鴦,泣血托孤;如遇良人,善待此子。”
墨跡雖已幹透,但尚有些許墨香餘味,顯然寫下未久。
他指尖摩挲著紙邊,倒吸一口涼氣,眉梢透出幾分無奈的笑意:“如此說來,是你路上撿來的?”
冷落點了點頭,指尖無意識蹭過袖角——那是他每逢無措之事時,都會出現的小動作。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對”亡命鴛鴦”姓甚名誰,為何托孤,又避著什麼?”韓徹雙眉微蹙,輕聲歎道,“但凡為人父母者,哪能狠心拋下自己的孩子任由自生自滅?他們這麼做,想必是實在不忍心連累了孩子,所以才逼不得已作出如此選擇。或許,他們此刻要不是已經遭遇到了不測,就是還在逃亡的路上。”
他目光再落回孩童身上時,已多了幾分複雜:“你既撿了他,打算怎麼辦?”
冷落幾乎沒有思索,聲音依舊清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帶著。”
“你自己帶?”韓徹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他回答得竟這般幹脆。
——冷落素來喜靜,連身邊伺候的人都沒一個,如今要是添了個繈褓中的孩童,瑣碎事也不知要比平時多了多少。
冷落卻隻是再度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孩童臉上時,眼底掠過一絲淺淺的柔和。
韓徹瞧著他這模樣,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道:“孩子總得有個自己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冷落眉梢微挑,淡淡道:“懶得想。”
韓徹啞然失笑,伸手輕輕碰了碰孩童裹著錦緞的小手,指尖剛觸到,那小手便無意識蜷縮了一下,惹得他眼底漾開些暖意。
冷落側頭看著他,沉默片刻,說道:“他的名字,你來取。”
韓徹聞言,又是會心一笑。
——他太懂冷落的性子,這人看著木訥、冷漠,實則最是信任身邊之人,尤其是對自己,向來唯命是從,決不抵觸和反駁。
他搖了搖頭,指尖點了點孩童的小額頭,悠悠道:“明明是你撿來的孩子,本該你定的事,倒成了我的差事。”
冷落聽著他的抱怨,唇角卻幾不可察地彎了彎,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一個答案。
韓徹抬眼望向窗外,恰逢一對燕子從柳梢間掠過,翅膀剪著春風,“啾啾”啼鳴著落在屋簷下的舊巢旁,一隻銜著枯草,一隻梳理羽毛,狀極親昵。
他心中忽然一動,頓時有了主意,笑道:“不如就以”燕”為姓吧!”
“好。”冷落的回應依舊簡短,卻幹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你看,那對燕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如此重複往返,終要歸巢。”韓徹若有所思,“要是為他取名”歸來”,倒是應了此情此景。”
“燕歸來?”冷落點了點頭,“好!”
“不妥,不妥!”韓徹卻搖頭歎道,“這名字雖然滿懷期待,但他的父母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豈不是太讓人傷感?”
這一次,冷落沒有說話,既不點頭,也未搖頭。
韓徹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又落回孩童身上。
——許是怕他著涼,那對“亡命鴛鴦”離去時,特意裹了三重軟緞,此刻陽光落在錦緞上,層層疊疊的暖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心中一動,失笑般搖了搖頭,語氣卻滿是溫柔:“至於名字,你瞧他身上裹得如此厚實,便叫”重衣”如何?既應了眼前景象,也盼他往後餘生,歲歲暖,不受寒。”
“燕重衣?”冷落低聲重複了一遍,尾音輕輕上揚,像是在品味這三個字的溫度。
韓徹指尖輕輕拂過孩童額前的軟發,語氣篤定:“嗯,燕重衣。”
“好。”這一聲應答,比先前多了幾分輕快。
冷落看著韓徹眼底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似被染上了暖意。
榻上的孩童似是聽懂了什麼,小嘴巴動了動,發出一聲軟糯的咿呀,唇邊勾起一抹可愛的淺笑。
韓徹與冷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無奈的溫柔。
——自此刻起,這來曆不明、裹著三重暖衣的孩童,便有了“燕重衣”這個名字,也有了兩個雖無血緣,卻願為他遮風擋雨的依靠。
廊下傳來輕淺的腳步聲,百靈捧著食盒,唐心端著一碗剛溫好的白粥,相偕走來。見屋內兩人都盯著榻上的孩子,百靈會心一笑,唐心卻忍不住撇了撇嘴。
出了房門,唐心小聲對身旁的百靈嘀咕:“百靈,你說奇不奇怪,冷公子沉默寡言,三棍子都打不出個悶屁來,韓大哥卻能言善辯,連哄孩子都有說不完的話。這兩個性子差了十萬八千裏的人,怎麼就能成這麼要好的朋友?”
百靈捧著食盒,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輕聲笑道:“唐心小姐,他們可不隻是朋友那麼簡單,還是過命的兄弟呢!冷落少爺雖然話少,卻事事都信奉少爺;少爺雖然愛說,卻句句都懂冷落少爺的心思。”心照不宣”這四個字,可比千言萬語都要重得多,更別說他們當年同闖刀山火海,早就是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了!”
唐心愣了愣,再抬眼望向屋內時,正瞧見韓徹起身要去端白粥,冷落卻已先一步接過了托盤,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
“冷落少爺便是這樣,總會搶在人前做一些能做的事情。”百靈淺笑低語,眸子裏充滿了不知是愛慕還是敬佩的光芒。
唐心轉首瞧著她,忽然就明白了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有些情誼,從來都不是靠言語的多或少,就可以衡量的。
廊道上忽然卷起一陣微涼的春風,從敞開的房門吹拂進來。
韓徹已經伸出的手沒有縮回,轉而去掖孩童散開的錦緞邊角。
這番細微的動作,讓冷落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暖意。
他猶未忘記,當年在山中破廟裏避雪的時候,他也曾經默默地替冷得發顫的韓徹裹緊披風。而韓徹,之前卻為他擋過敵人的冷箭,差點就丟了性命……
兩人相視一笑,未再多言,卻都記著彼此每一次替對方擋下的風雨,如簷下雙燕,無需啼鳴,早把“同護一巢”刻進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