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飛霜 第三十一章彈琴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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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徹年紀雖輕,但這幾年來縱情山水,行遍天下,武林軼事時有所聞,見識不謂不廣。此時此刻,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再無平時懶散、嘻笑之態,暗暗長出一口氣,掌勁吐處,一股紫色的奇勁熱飆猛然向那道青色波光撞去。
韓徹師承“刀聖”。“刀聖”乃是一代奇才怪傑,畢生癡迷武學,十八般兵器皆有所長,尤其擅長刀法,於先天氣功這一絕學更有極深造詣。據說他在青年之時曾經遭受過致命打擊,痛失一腿,非但沒有自此沉淪,反而人殘誌堅,用了十年的工夫創練出一種獨步天下的輕身功夫,千裏之內,倏忽來去,不費吹灰之力,縱觀武林數十年,至今無人能出其右。韓徹自小家境豐厚殷實,養尊處優,未曾經曆過人生悲喜之起伏,練習“刀聖”的獨腳輕功,窮其一生聰明才智,始終不能大成,但在刀法與先天氣功這兩門絕學上卻極具天賦,精進千裏,漸至化境。此刻他所施展的就是“刀聖”所傳的先天氣功“紫氣東來”。
“紫氣東來”是種至剛至強的純陽氣功,氣息如融融春日,陽光噴薄而出,霞光萬丈鋪滿大地,寒風白雪便遁於無形,令人如置身於溫室之中,顯然正是“青冪神功”這種邪功的克星。頃刻間,一青一紫兩道氣流已然相接碰觸在一起,陰者至陰,陽者至陽,恰恰相反,卻又相生相克,竟發出一聲“哧”的輕響,從卷軸中嫋嫋騰起一道紫青相間的氣波,彌漫在空中久久繚繞不去。
二人僵持約莫半盞茶工夫,知畫大師灰色僧袍顫起了漣漪般的波蕩,額頭上不斷沁出細密的汗珠,手背上青筋暴現,雙袖飄飄如風鼓動。韓徹雖是依然一副氣定神閑、若無其事的樣子,身上卻隱隱發出一圈圈紫氣,將他籠罩在其中,乍看之下,仿佛神的影子。
客廳中,旁觀的每個人都屏緊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分散了韓徹的心神,隻是瞪大了眼睛瞧著那道紫色的氣流越擴越大,慢慢將青色的氣波逼得連連往返,瞬息之間與知畫大師的手掌隻有兩尺距離。
“大家快看,知畫大師果然所言非虛,這無圖之畫的確是幅水墨丹青。”西門來風忽然手指著卷軸大聲說道。
眾人凝目看去,隻見紫色氣流所經之處,本是空白的卷軸已不知何時顯現出筆墨勾勒痕跡。圖中雨後青山分外明、清泉淙淙石上流,徑道迂回,一片竹林中有人結廬而居,茅屋外有麋鹿徘徊遊走,直似人間仙境、桃源聖地。但這美好的景象卻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就在這時,知畫大師忽然左手輕揚,“呼”地拍出一掌,一道青色氣波挾帶著侵膚蝕骨的寒流迅速向韓徹卷去。韓徹也不敢稍有怠慢,袍袖飛起,一道紫氣倏然射出。“嘭”地一聲,兩股潛力甫一相交,立即激起一陣旋風,瞬間流散消逝,那幅卷軸忽然化為灰煙,隨風而去,蕩然無存。
就在眾人歎惜聲中,知畫大師揮汗如雨,“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猛地頹然坐倒,灰色的須眉已成雪白,在這一刹那間竟似蒼老了不止十年。
“可惜可惜,可惜了這一幅丹青妙筆。”韓徹轉身拂袖,微笑而立,狀若瀟灑至極。
“阿彌陀佛!”知畫大師雙手合什,一聲慘笑:“老衲窮一生之精力,方才將”青冪神功”練至第七重,卻在頃刻之間毀於一旦。大少年紀輕輕,先天氣功便已達到爐火純青之造詣,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大少前程堪稱無量。”
韓徹臉色肅穆,默然不語,過了許久才緩緩轉身麵對著西門來風,目光隱隱迸射出寒光,就像是刀鋒一般的冰冷。西門來風竟不敢與他目光相對,急忙別轉頭去,目光望向遠處。
“西門先生。”韓徹擰著眉,微微拱了拱手,緩緩說,“在下叨擾貴府已有多時,連累貴府遭受無妄之災,心下實在惴惴不安,若再厚著臉皮逗留不去,難免讓人笑話,就此別過。”
“事已至此,大少去意堅決,來風是留也留不住的了。”西門來風悠悠說,“大少此去,山高水重。山高必有猛虎,水深必有蛟龍。但願日後你我還有相見之時!”
“西門先生忠告,在下銘記五內。”韓徹淡淡一笑,若有所指地說,“日後相見,在下隻希望你我還是朋友。”
西門來風竟似聽不出他話中之意,心不在焉地一笑置之!
午後,春日融融。
花解語端坐車轅手執長鞭打馬飛奔,此刻早已將古城遠遠拋在了身後。但她依然不敢稍有大意,更不作任何逗留,唯恐西門來風耳目眾多,暗中在前方布下埋伏狙擊攔截。
平時充當車夫的人本是計無窮,但馬車一出古城西城門,計無窮便即將馬車驅入一處僻靜所在,滿頭大汗、一臉煞白地竄入車廂,囑咐花解語權當車夫。
原來計無窮與霍嘯天交手之時,雖然在對方右肩上砍了一刀,自己卻也為對方剛儔無比的勁道所摧,受到了嚴重的內傷。西門府不啻如龍潭虎穴,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他為了不讓敵人瞧出破綻,極力忍受,但如此一來,內傷反而加重,直至此刻,終於不可抑製地發作出來。
玉錦香精通醫理,一望一切,已知計無窮體內氣血瘀積、真氣散亂,若再耽擱片刻,生命危在旦夕。她臨危不亂,急忙取出金針順著任督二脈的穴道一路刺將下去,加以按摩推拿之術,為計無窮理氣通血,不致氣血堵塞而死。
計無窮盤腿打坐,運氣調息,臉色煞白,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不住地“叭叭”跌落。
此刻韓徹也是一臉凝重,端坐琴前,修長、整潔的十指不住拂動,一串串優美動聽、輕柔流暢的音符立即從他指下發出,極具生命地起伏跳躍。
但聞琴聲如瀉玉湧珠,似狂草潑墨;淙淙的山泉,潺潺的溪水,滔滔的江河,彙成滾滾洪流,一瀉千裏;如流水之暢言,不為塵俗所束,不為人言所染,自由之心始然……竟是一曲《流水》。
《流水》和《高山》原為一曲,相傳為伯牙所作,伯牙和樵夫鍾子期正是因為這首曲子相識,並使“知音”一詞流傳千古。子期死後,伯牙摔琴終身不再鼓琴。
初聞琴聲,隻覺似有一眼涓涓細流注入心中,令人精神愉悅;而後細流漸成山泉之勢,流經人體四肢百骸,又讓人氣血通暢,如飲甘露;當潮汐已生,江河聚彙,每個人心中已摒絕雜念,如泡溫泉,全身都有種說不出的痛快、舒暢,如曆經人生大劫後而重獲新生。
計無窮煞白的臉色漸轉紅潤,內傷竟似大有好轉;唐心眾女也一掃方才萎靡,神采奕奕;一片紫色的氣霧從韓徹額頭上冉冉升起,猶如華麗光環一圈圈飄散!
到了後來,流水隱隱傳出咆哮、呼嘯之聲,琴音卻在這時緩緩由高漸低,成溪流成山泉成細水,漸漸微無,終不可聞。
韓徹雙掌按在琴弦之上,長出一口氣,巍然不動,紫色光圈瞬間消失不見。
這時計無窮也已將氣息運轉了三十六周天,聚沉丹田,功德圓滿。
“少爺,你……”玉錦香一臉關懷,瞧著韓徹輕聲問,“你是不是也受了內傷?”
“”青冥神功”果然邪惡之極,與知畫大師一番拚鬥,竟耗損了我四成功力。”韓徹苦笑著輕歎說,“若非師父所傳的”紫氣東來”乃是武林中最至陽至純的先天氣功,隻怕被耗盡功力的人是我而不是知畫大師了。”
“少爺十成功力已去其四?”計無窮不由得悚然動容,矯舌難下,“我居然瞧不出來。”
“嗯!”韓徹微微一笑,“適才我彈奏”流水”一曲,不僅是為你調整氣息,也為我自己打脈通關。如今傷勢雖無大礙,但失去的四成功力卻一時難以恢複,唯有每日奏琴一次,八天之後便能複原。”
“八天之後?”計無窮擰緊了眉頭,不無憂慮說,“敵人實在是才智無雙,決不在大少之下,他先以鐵扇公主和肖輕侯作為誘餌一探我們虛實,再以霍嘯天和知畫大師與我們比拚內力,消耗我們的實力。這連環計實在是惡毒無比,由此可見,敵人對我們極其了解,對我們的行蹤路線也了如指掌。此去唐家堡,若是順風順水,最快也要六天之後才能抵達,更何況,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決不會讓我們如此順利前往,必會使出各般手段全力阻撓。如今你我二人受傷都不輕,武功今非昔比,假如敵人傾巢而出,以唐小姐四女之力萬難抵擋。依我之見,不如暫且避一避,找個偏僻之處等到功力恢複之後再作打算。”
“援助唐門刻不容緩。”韓徹搖頭微笑說,“事發當場,絕對沒有人發現你我二人已然受傷,敵人縱然有千機萬變也不能不有所顧忌,決不敢貿然行動。如果我們隱藏行蹤,反而會引起敵人的懷疑。這一路上雖然不會太平,但我早已飛鴿傳書通知阿落,想必他現在已在路上,有他這麼一個人接應,有何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