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飛霜 第二十四章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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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廳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西門來風臉色煞白,強自鎮定,吩咐小廝將花戀蝶和唐心等四女扶至靜室休息。頃刻之後,客廳中隻剩下韓徹、計無窮和西門來風三人。
西門來風愣愣地站在琴台之前,目光呆滯,凝望著汗跡斑斑、早已濕透一片的“焦尾琴”,久久無言。過了許久,他才輕輕歎了口氣,慢慢回過頭來說:“《十麵埋伏》乃是琵琶之曲,後人也多用古箏奏之。內子雖精通音律,卻也隻怕從沒想過,以”焦尾琴”彈奏,非但不合時宜,而且極傷元氣,倒是讓大少諸位受驚了,該死,該死!”
“琴融彙百家神髓,盡展人心深處的恬靜安詳、瀟灑自在之聲。在孔夫子時代,琴樂不僅僅是後世君子個人的修身之樂,更是容納天地、教化百姓的聖樂。他們往往借琴以完美自我人格,修養身心,體悟大道。於琴樂之中,孔子聽到了文王聖德之聲,師曠聽出了商紂亡國之音。”韓徹目光凜凜,凝視著西門來風萎頓的背影,臉上露出種非常奇特的笑意,似譏還讚,“今夜在下聽尊夫人彈琴,聽出來的卻是刀鋒般的殺意。”
“若非大少在危急時刻以簫相和,抵消了琴聲中的殺意,以來風之力,絕對不能相抗,就連大少四位女眷,也難免遭受無妄之災,想起來真是後怕。”西門來風長出一口氣,長歎道,“內子少年時家逢巨變,因而性情常不穩定,有些時候往往會變得非常偏激,心中對世間萬物充滿了怨恨。來風本想讓她彈琴助興,卻沒想到事不湊巧,恰逢她性情再變時,竟彈出了這般令人掃興之曲,還請大少多多原宥!”
“西門先生言重了!”韓徹淡然一笑,一語雙關地說,“尊夫人這一曲彈得與眾不同,別出心裁,顯然”蓄謀”良久,絕非一日之功。今夜在下能聽到如此佳曲,實是大快人心,幸何如之!”
“大少此言可愧煞來風了。”西門來風誠惶誠恐,如坐針氈,忙不迭搖頭說,“來風吩咐小廝再備一席美酒佳肴,一來為大少壓驚,二來向大少賠罪,大少意下如何?”
“西門先生不必客氣,在下冒昧打擾,本已我心惶惶,如何能夠再多作叨擾?”韓徹微笑著說,“經過適才那一番折騰,西門先生也已累了,不如暫且安歇,明日再談。”
“如此也好!”西門來風點點頭說,“明日來風必竭盡全力,好好款待大少,以謝今夜驚擾之罪。”
“豈敢,豈敢。”韓徹拱手作揖。
目送著韓徹和計無窮二人隨小廝而去,西門來風臉上笑容倏忽消失不見,雙目之中竟似露出種可怕的殺機。一股冰冷的殺意迅速從他身上蔓延開去,殘留在“焦尾琴”上的汗珠立即化為一層薄薄的寒霜……
西廂房中,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將鬥室中的人影映照在薄薄的窗紗上,微微拉長,隨著亮光的晃動而搖曳。韓徹雙手反剪,氣定神閑,站在窗前,目光望著窗外朦朧的夜色。夜已深沉,他的心事也如深沉的夜濃似黑墨。
“計總管。”韓徹忽然轉身,對坐在燈下正自凝思的計無窮說,“今夜之事,你有何看法?”
“我隻看出了兩點。”計無窮半眯著眼睛,盯著眼前嫋嫋火苗,緩緩說,“第一,這位叫做”花戀蝶”的西門夫人很有古怪。西門來風說到她的來曆,言辭閃爍,似乎有意在遮掩什麼。以我幾十年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西門夫人決非出自名門的大家閨秀,也不是淪落風塵的青樓女子,而是個功力頗具火候的武林高手。”
“嗯!”韓徹點頭說,“適才那一曲《十麵埋伏》,琴聲中殺機隱隱,摧天毀地,內勁隨著琴弦源源發出,功力稍淺之人便難抵禦。無非隻是彈琴助興而已,西門夫人卻如此費盡心思,在其中大做文章,顯然早已是有備而來,存心對付我們。”
“儒者借琴修心養性、自娛自樂;道者以琴修行悟道、觀天地之玄機。”計無窮輕歎著說,“早年間,我聽武當青鬆道長彈琴,隻覺天地無極,奧妙深藏;這些年來,聽少爺彈琴,又覺人間處處盡顯溫情與道義;今夜聽西門夫人彈琴,才知江湖險惡、人心莫測,隻是一琴一曲而已,便能將人置於死地。”
“有一點,我覺得非常奇怪。”韓徹擰眉說,“我與西門來風已相識數年,從未見過他顯露武功,區區一介文弱書生,居然能夠抵禦那攝魂奪命的琴聲,難道西門來風也是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我第二個可疑的發現正是此人。”計無窮沉吟著說,“他曾說過,湘東一帶附近方圓百裏之內,發生的事情都避不開他的耳目,隻怕是言過其實。他在”紫雲軒”守候大少的出現,多半也是早有預謀。”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一切其實都是西門來風安排的?”
“湘道上”洪荒八丐”狙擊,”紫雲軒”西門來風迎客,今夜花戀蝶彈琴暗算。這些事情的發生絕非偶然,顯然都是為少爺而來,其之目的必然不簡單。依我之見,多半是有人不想讓你前往唐家堡!”計無窮搖頭說,“以西門來風一人之力,隻怕有所不逮,他與花戀蝶不過是那個人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這個阻止我去唐門的人,如果不是西門來風,那麼會是誰?”
“自然是唐門死敵,那個行蹤隱密的凶手。”
“如此說來,此去唐家堡的路上豈非很不太平?”
“今夜之事,也許隻不過是個開始而已。”計無窮沉著聲音說,“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一定比今夜更凶險、更詭異。”
話音剛落,忽聽房外一個尖細而輕柔的聲音接口道:“計總管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今夜西門夫人明裏是彈琴助興,暗地裏卻是殺機四伏。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如風到了!”韓徹微微輕笑道。
室內燈光倏忽微微一晃,一個黑影如同一片輕若無物的枯葉般,從敞開的窗口中飄了進來。
這人一身黑衣黑褲,一副夜行人的裝扮,身材短小而單薄,形同枯槁,就像是一個身患重病的大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錯過了最有效的醫治,而落下一身殘疾。
“哼!”計無窮突然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漠的嗤笑,聲音有些不悅道:“這人就是奇怪,房門明明是開著的,他不從那裏走進來,偏偏要像一隻耗子一樣從窗台上溜下來。”
“嘿嘿!”這人陰沉沉地怪笑一聲道:“計總管這是在誇人呢,還是在罵人?”
語聲未落,他身形微動,竟如鬼魅般緊緊貼在計無窮身後。
“離我遠點,不許靠近。”計無窮驟然如同觸電,沉聲喝斥,也不回頭,左臂回旋,反手一掌向身後拍去。
“哎呦……”這人陰陽怪氣地嘻笑道:“計總管這出手的力道,是要給耗子撓癢癢嗎?”
計無窮一掌拍空,冷哼一聲,正欲出言反唇相譏,突覺眼前一黑,一張尖嘴猴腮的醜陋臉龐平空出現,凸突的額頭與他的鼻尖僅僅隻有咫尺之遙。
“計總管說的耗子,長得可是這般模樣?”這人仿佛在笑著,臉上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一股酸臭氣味倏然傳來,計無窮隻覺腦中一陣眩暈,胸口悶塞,幾欲作嘔。他雙腳輕輕一點,飛身離座,將頭探出窗外,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人竟似存心捉弄計無窮,如影隨形,悄無聲息地緊緊粘貼在他身後,動作之快,與他如出一轍。
計無窮一聲不吭,回身便是一拳擊出。袍袖飄舞,隱隱挾帶著一絲風聲,顯然力道不輕。
燈光忽然一晃,險險被拳頭發出的勁風撲滅。
“咭!”計無窮身後傳出一聲譏笑。
計無窮更不打話,轉身又是一拳。
“呼”地一聲,這一拳再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