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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珩的複試進行得還算順利,期間沒有出現什麼紕漏。體檢最後一項是驗血,他抽完血,一手還壓在另一邊的胳膊上,一轉頭便見聞徽坐在醫務室走廊的椅子上。
“你怎麼來了?”
聞徽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對他說道:“快五點半了,可以吃晚飯了。”
“你其實不必管我的,”付珩低下眉,輕聲說道,“你公司裏的事情肯定不少,我這邊自己隨意地吃點東西就行了。”
聞徽站起身,道:“公司就在我住的樓上,並不耽誤什麼。何況,再忙也是要吃飯的。”說著,他對付珩輕輕一笑,“好久沒嚐過你的手藝了,今晚我可以點菜嗎?”
付珩愣了下,隨即展顏:“那得先去市場買食材。”
“那一起走吧。”
晚飯就是尋常的家常菜,兩素一葷再加一份湯,兩個人都是吃得很滿足。
飯後,付珩無所事事地坐在客廳裏,看著正播放著天氣預報的電視。而聞徽攬下了洗碗的活計,正在廚房裏忙碌。
心思不自覺地從電視機上移了開,視線也在不經意間最終落在了廚房裏忙活的身影上,付珩對著聞徽發起了呆,直等到那人收拾好了廚房,手裏拿著布巾,邊擦著水邊朝這頭走過來。
“東西都收拾了?”聞徽問著付珩明天要回校的事,為茶幾上的茶杯添滿了水後,他便坐到了付珩的身側。
“嗯,就兩件衣服。”
聞徽微微點頭,便不再看對方,身體愜意地往後傾靠,倚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來。
房間內,除了電視機裏傳出的廣告,再沒有其他的聲響。付珩捧著茶杯,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啜著茶水。
“聞徽……”
“小珩……”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語的兩人突然同時開了口。聞徽怔了下,對上付珩略帶疑惑的雙眼,便失笑說道:“你的茶杯沒水了,我再給你倒點。”
“謝謝。”
付珩將杯子輕輕地放到茶幾上,隻聽得到杯底在玻璃上落下一聲清脆的聲響。
拿起水瓶,聞徽狀似不在意地問了聲:“剛才你要說什麼?”
“我……”付珩猶豫了片刻,最後將視線緊緊地凝膠在旁邊的青年身上,“我一直有個問題。”
“嗯?”
平息了下陡然加快的心跳,付珩用著認真又執拗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聞徽的眼睛:“從我們相識以來,你就特別關照我……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待我這麼好?”
他從來不是遲鈍的人,聞徽對於自己的特別之處,早先就隱隱察覺到了。雖然對方從不曾直接地表達過什麼,他卻總能感覺到這個人不著痕跡的關懷。
聞徽給了他很多的幫助,更是顧慮到自己的自尊,對於他的事情,不多嘴、不幹涉,不會以好意作理由來指手畫腳。可是,付珩卻比誰都明白,這個人本性是多麼的冷淡,獨獨對自己的態度,總是與其他的人有些不同。
他總也不能忘,那個冬日,聞徽為了送自己一個MP3而特地擠到眾人間參加商家的活動。憑著自己對這個人的了解,對方在心裏是寧願多花點錢,也不想在吵鬧的眾人麵前,與人爭奪那份獎勵。
疑惑在他心裏,隨著時間的流逝,如雪團般越滾越大。付珩早就忍不住想問,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場合。
剛才看著聞徽在廚房忙碌的模樣,他覺得心裏被一種柔軟的溫熱的又酸甜的情緒塞得滿滿的,存在心底的疑問便再也壓抑不住。
他其實……似乎明白點什麼,又不敢去相信,或者承認。
聞徽有些意外,沒料到付珩忽然問了這麼個問題。他沉默了,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一開始,他是因為前世,對付珩存著莫名的愧疚與痛心,想要多少能夠彌補些什麼。隻是時間久了,他便……忍不住動了心。
他這樣的人,心裏早就不複年輕,靈魂深處渴望一種讓人安定的歸屬感:當孤獨時,能有人靜靜地陪伴;當疲憊時,有人在耳邊說幾句溫暖的言語。
他曾經以為,如愛情這樣的感情,是一種深刻的讓人瘋狂的願意燃燒自己整個生命的激情;而後來,看遍了浮華,嚐過了冷暖,他想,或許這樣一種平淡而悠長的溫情,才是心靈之最溫暖的歸宿。
“我的問題讓你為難了嗎?”
久久沒有等到答案,付珩有些失望,有隱約地鬆了口氣,靜靜地注視著聞徽沉寂的神情。
“不,沒有。”
斂下雜亂的思緒,聞徽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下付珩的臉頰:“我覺得,對你還不算好。”對付珩的關心,還是源於自己自私的情感。
臉上被觸碰的地方一下子滾燙起來,付珩訥訥地開口:“這樣啊……”
聞徽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青年,原本還有點點不確定的心,漸漸地堅定。他本不想現在就……
眼下,他不想再遲疑了。
至少,付珩也算走過了比較艱難的時期,而自己的事業也有了好的開端。即便未來可能還會遇到許多的不測,但……此時的他們,已經有能力和時間,經營這份情感了。
◎流◎歲◎未◎晚◎
“小珩……”
“嗯?”難得看到聞徽這麼猶豫的模樣,付珩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略略沉吟了一番,聞徽便開門見山道:“我想問你,你願意……以後與我一同生活嗎?”
說完後,他一看到付珩呆滯的麵容,又覺得剛才的話實在不妥,便又道:“我們若在一起,平時相處也和現在差不多,你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或許我有不少的缺點,不是很懂得浪漫……你若是能忍受的話,可否留在我身邊?”
“……你可以現在就接受或拒絕,也可以以後再給我答複。”
頭一次說這麼肉麻的話語,聞徽覺得極其地不自在。因為之前沒想過這麼快幾對付珩說開話,他心裏也是有點緊張與混亂的。
驚愕、緊張、興奮、恐懼,百千滋味纏繞心頭。付珩勉力保持著冷靜,擠出一絲難看的笑:“聞徽,你怎麼忽然……說這些?”
話已脫口,聞徽很快就恢複了鎮靜。他淡淡地回答:“我隻是,喜歡你。”隻是,想要擁有你,一輩子相知相守。
看著付珩漸漸繃起來的神色,聞徽其實明白,即便他們彼此喜歡……這個人,很有可能是不會接受的。
付珩,是個傳統的人,即便愛上同性,也不表示他願意與一個男人過一輩子。這個表麵溫順的青年,骨子裏是倔強而固執的,他更不會讓自己的奶奶擔憂或失望。
“聞徽,我想睡了……”
聞徽沉默地看著付珩低下頭,然後徑自起身進了客房。
臨關門時,付珩飛快地瞟了一眼聞徽,道:“謝謝你這幾天的招待……你對我的好,我會一直記在心裏的。”
房門砰地被關上。
聞徽僵坐在沙發上,久久地不能動作。電視機正放著某廣告,高昂的男音刺得他耳膜隱隱作痛:“你這該死的溫柔,讓我止不住顫抖,哪怕有再多的借口,我都無法再去牽你的手……”
沉沉的疲倦,一點點侵蝕心頭。聞徽揉了揉額角,暗歎了口氣,心情止不住地煩躁,手掌胡亂地摸索著半天才找到遙控器,啪地一聲關掉了電視。
茶幾上,茶水早已冷卻。聞徽隨手拿起一個杯子,猛地灌了幾口涼茶,隨即起身也離開了客廳。
次日上午,付珩拎著旅行包,正在小區門口的站牌下等著公交車,忽見一輛黑色奧迪停到了旁邊,然後有人下了車。
“早上人多,公交車會很擠。到火車站的路況不好,堵車很厲害。”聞徽對著發呆的人解釋了句,“上車吧,我們抄近路。”
付珩臉紅耳赤,急巴巴地拒絕:“不用麻煩的……我自己可以的,聞徽你還是去忙吧!”
聞徽勾了下嘴角,麵上卻看不出一絲笑意,語氣自然而平淡:“車子是丁學長的,你昨天看見過他……他也是順路。”
“走吧,”聞徽接過付珩的行李,“別讓丁學長等久了。”
“……”
打開車門,付珩就看到丁學長對他笑得溫和,心下一鬆,也不好再推辭,便坐到了後車位。隻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聞徽也進了車,坐在副駕駛上。
“聞徽你……”
聞徽沒有回頭,截斷他的話語:“丁學長和我去R區辦事,剛好經過火車站。”
四十幾分鍾後,車子停在了火車站附近的臨時泊車處,聞徽先一步下車將旅行包從後車廂拿出來,送到付珩的手上。
“進去等吧,還有一個小時。”
付珩沉默地接過行李,始終不敢抬頭看向聞徽,低聲又道了聲謝後,便慢吞吞地轉身朝候車廳走去。
“聞徽,我們也走吧?”丁學長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聞徽,對他說了一句話,就先上了車。
待到付珩隨著人群擠進了候車廳後,聞徽才收回視線,重新坐回到車上。
“等一下……”
車子剛駛出百來米,聞徽猛地出聲,對丁學長抱歉地說道:“你自己去R區吧,暫時了解些情況就行。我今天有點私事,就在這下了。”
丁學長也不追問,說了聲了解,等聞徽下車後,便開車走了。
漫無目標地走在街道上,聞徽看到路旁有一排供人休息的椅子,便走過去坐了下來。昨夜的事,在腦海中不停地回放。
……不算意外,卻到底還是失落的。他一向不是衝動的人,昨夜的坦白雖說有些突然,卻也是真實的心聲,然而,他也不會胡攪蠻纏,尤其在對待付珩的態度上,更多的是包容與尊重。
那麼……付珩既是不希望與自己發展出特殊的關係,他便從此不再提起罷。
正思索著,手機來電提示響了起來。聞徽掏出手機,隨意地瞄了眼屏幕,隨即愣住——付珩?
算一下時間,這時候,這個人應該上了火車吧?
漫不經心地想著事,聞徽摁下了接聽鍵:“小珩?”
“聞徽……”
等了許久,聞徽才聽到那邊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微微的顫意:“我……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