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看見蛇，這件事被我當做笑話在晚飯的時候聊開了。沒想到老爹還是很配合，居然很認真的問了心兒那蛇是什麼顏色啊，跑得有多快啊，是不是長了腳啊~麗夫人也在一旁幫腔，當然也不會忘了教訓她不該闖進老爹的書房。
    心兒知道大家都不信她，氣鼓了腮幫，不肯吃飯。惹得麗夫人好一陣安慰，又信誓旦旦的表示相信，她才肯作罷，“勉勉強強”的吃了兩大碗飯。
    也許是白天裏汗出的多了，晚上睡覺前竟隱隱有些發燒的感覺。老爹摸了摸我的額頭，有些心疼，親自把我抱回了屋，蘇子夜也過來為我把脈、開方、煎藥。一番折騰下來，都已經大半夜了。老爹看著我滿是疲倦的麵龐，自然是不忍心再責怪我了，但是卻連累秀兒遭了一頓訓斥。
    吃了藥，暈暈欲睡，我強撐著直打架的眼皮子：“爹爹，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好好~月兒乖，爹爹看你睡著了再走。”江安楓溫柔的拍了拍我的額頭，感覺熱度有些退了下去。
    “不用了，我•；•；•；•；•；•；”一句話還沒說完，我便歪過頭睡著了。
    “月兒！！”江安楓大吃一驚，以為女兒暈了過去，趕緊俯身查看。
    “老爺莫要擔心，我在藥裏加了味安神藥，小姐隻是太累睡著了。”蘇子夜侍立一旁，淡淡的說道。
    呼~幸好沒事。
    江安楓暫時安下心來：這四年多，沒少為女兒的事操心，隻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基本上就大半夜不用睡了。他就這麼靜靜坐著，靜靜的陪著女兒，眼看著燭火一跳一跳的，又漸漸的變黯淡了。
    突然，他開口問道：“今日心兒所說的事，你怎麼看？”
    蘇子夜似乎早已準備好了一般，想也不用想，直接回答：“八成是真的。”
    “連你都這麼認為。”江安楓就不得不認真思考一下了：“江湖上，哪個門派擅長操蛇？”
    “這樣的門派倒真的沒有。不過，據傳聞，嶺南巫蠱盛行之地，有部落崇拜蛇母，那裏遍地是腰那麼粗的大蛇，五彩斑斕，劇毒無比。又有妙齡少女被選為侍候蛇母，睡覺吃飯都與蛇為伍。”
    “又是嶺南？”江安楓不禁聯想到那個害死雲兒的女人，手上青筋崩起，嘴角冷笑。“如今什麼妖魔鬼怪都想要混入尚都，看來，那老東西的安生日子沒幾天了。”
    “那老爺打算怎麼辦？”
    江安楓沉吟了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最近府裏可有人中毒？”
    “沒有。”
    “這就怪了。既不是下毒，那他們閑著沒事，大冬天的難道是為了•；•；•；遛蛇？”
    蘇子夜笑的詭異：“而且還是在書房附近遛，倒是會選地方。”
    “你的意思是？”江安楓恍然大悟，啪的一聲站了起來，立刻追問：“可有什麼損失？”
    “也沒有。”
    他疑惑了。家裏既沒人中毒，書房裏的機密又沒有損失，那來人究竟圖的是什麼？更重要的是，來人究竟是誰？要知道，當年在秦國，江安楓經曆過一次滅門之災，早已是萬分小心。四年多的時間裏，江府中人都是從秦國跟來的老熟人，凡是底細不幹淨，早被趕了出去。那到底是誰，居然有本事潛進鐵桶般的江府。
    這一刻，他和他都想到了同一個人。
    “會是她麼？”
    “不排除這種可能。盡管，在她進府之時，已查過她的底細了。”蘇子夜居然還有些佩服的意思：“倒是難為她一屆弱女子，竟敢帶著孩子來冒險。”
    江安楓有些不滿的看著他，但是在心裏卻是肯定了他的猜測。盡管，讓他相信夜夜睡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居然是細作，這實在是太傷男人的自尊了。
    然而，他不曾想到的是，蘇子夜把知道的信息都一一告知，並未隱瞞歪曲，但事情的真相卻並不像他所想的那般。而蘇子夜居然也沒打算指正他的判斷。
    “如果是她，那就先不要動，以免打草驚蛇。”江安楓笑得有些猙獰：“適當的時機，放出點假消息，引出她背後的人來，一網打盡。哼~區區一個婢子，做了側室夫人還不滿足，竟然想方設法的難為月兒。如今還死心不改，早知這般，當初就該在宮裏弄死她！”
    麗姬這個女人要不是一雙手長得像雲兒，江安楓是絕對不會多看她一眼。其實，當初在秦國的時候，除了正室夫人是不得不做的政治聯姻之外，其餘的女人全是因著有那麼一絲絲長得像若雲才被他納進府裏為妾的。也正因如此，在逃難的時候，這些個替身落得怎樣的下場他全然不曾憂心，隻因著那時候若雲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可好日子不久，竟又連累若雲跟著他東奔西逃，甚至命喪邊境。一想到這裏，江安楓內心就氣血難平，一陣陣的上湧。
    又看看躺在床上安睡的月兒，一天天的有了若雲的模樣，心裏愈發的感慨，半晌，才開口對子夜說道：“這幾日你要跟緊月兒，免得她被殃及。順便再帶她去六榕寺走一趟吧。至於宮裏那些子亂事，我來處理便可。”
    他說的是前兩日陛下出宮祭天的風波。
    原本，禮部已經擬好了各處細節：太極閣和沿途的房屋道路都已經修葺一番，禮部也準備好了祭天祈福的祝文，獻祭用的三牲五畜宰殺齊備，就連皇帝也沐浴更衣齋戒了三日。眼看著就到了祭天的日子，滿朝文武也都身著禮服正裝，隻等著陛下一聲令下了。
    可誰知，臨出發，內宮裏傳來消息，說芸貴人下雪天滑，一個不小心竟見紅了，肚子裏已經成形的孩子就這麼沒了。皇帝聽了，臉色大變，竟撇下滿朝的文武大臣、等候已久的尚都百姓急急地趕了回宮。
    這一回，滿朝嘩然。
    之前早有傳聞，說燕國君的女兒——槿貴人的死就是這個女人攛掇的。那一回，燕國國君大怒，差一點就釀成了“國際衝突”。皇帝為了安撫燕國，便追封槿貴人為德妃，風光大葬，又封了她不到十歲的兒子為長信侯，領王畿行宮之地，又憐他幼年喪母，竟破例準其回燕國受教習文。如此這般了一番，總算是勉強平息了燕君怨氣。
    所有的糾紛都和那個新近得寵的芸貴人脫不了幹係。她入宮才大半年，竟攪得內外不得安生，於是坊間流傳，說芸貴人是禍國妖女，才迷了皇上的心竅，又說胤朝將末，陛下倒行逆施，喪盡人心。
    想到這裏，就連蘇子夜也不得不讚一句：“齊伯這一招，果真高明！”
    江安楓樂了：“連你都這麼說，看來，咱們往日是小瞧了那位鄉下諸侯了。”
    “老爺教訓的是。”十分難得，白衣狐狸竟會認錯。
    “看來，齊伯野心不小啊！”
    正是逐鹿天下的時機，哪個諸侯的野心會小了。隻是在這樣微妙的時機，一個女人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蘇狐狸心中冷笑，可麵上依舊如常，又問了一遍：“老爺打算如何？”
    “君上交代下來的事，至今還沒動靜。”江安楓這回真的有些頭疼了，似乎什麼事情都被齊伯派來的那個女人搶了先。又想起了麗姬那個賤人，他更是覺得一團亂。不過，江安楓也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仔細想了想，便心生一計：“宮裏的女人想要個孩子也不是個容易的事，懷不懷得上都說不準，懷上了生不生的下來就更說不準了。與其那麼費事，咱們倒不如給她找個現成的。”
    “老爺的意思是要幫芸貴人過繼？”蘇子夜有些不解，這女人明明就是咱們的對頭，為何卻要幫她？這個年代，母憑子貴乃是尋常之事，尤其是在宮裏，縱然今日得寵，但為了老有所靠，也得有個兒子防身。
    “正是。”江安楓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了一個奸商標準的笑容：“既然齊伯如此有心，我們不妨成全他！她既領了情，那就得為我們做件事。”他的意思是，等價交換：我為你找了個兒子當依靠，你就得為我說情，讓胤王室認可齊國質子。
    蘇子夜心中冷笑：這等把戲能讓那個女人屈服？一個連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都忍心算計的女人，隻怕也是不甘心被齊伯驅使的吧？嗬嗬~琴兒在宮裏傳來的消息，就連冷血如他都覺得心寒，便可知，這個芸貴人恐怕不是一個簡單的花瓶！
    就在兩個人各懷心思之時，屋外突然傳出了一陣噗噗聲。蘇子夜眼明手快，一枚銅錢破窗而出。
    啊！一聲短促的女人低叫伴隨著鳥兒振翅飛過。
    一道白影從門縫中飛似地閃出，身後飄落了一支漆黑的羽毛。江安楓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女兒，也撩起衣擺隨後推門而出。
    “夫人，夫人你沒事吧？”小丫鬟顧不得手裏的燈了，連忙丟在一旁，又在心裏埋怨：哪裏來的烏鴉，驚了夫人！
    “麗兒？”
    “老爺~”麗夫人側身跌坐在青石板上，捂著左肩，眼中含淚，隱隱忍痛的模樣如怯柳扶風，不勝嬌弱。
    江安楓也是盡職盡責，立刻上前親自將她扶起，溫柔軟語：“可曾摔傷？你腹中已有骨肉，如今更要小心謹慎。”說罷，又嚴詞厲色對著小丫鬟：“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竟讓夫人摔倒！以後，你便去柴房裏吧！麗兒，我另指一些得力的過去伺候你，這些不長眼的人便不要了吧！哦~對了，這麼晚，你怎麼過來啦？”
    “妾身見月小姐今日又病了，心中難過，所以特地過來看看。”麗夫人當真是秀眉微蹙，語調哽咽：“說到底，都是心兒不好，非要拉著月小姐玩，妾身•；•；•；妾身真是罪過，沒有教好女兒，還請老爺責罰！”
    “她們姊妹情深，我心中也是歡喜。不過，都這麼晚了，你還是要保重身體，早些安置，莫要多想才是。”江安楓又叮囑了一番，才令小丫鬟趕緊扶著她回房歇息。
    夜裏風大，一盞竹燈忽明忽暗。很快地，兩個女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漆黑的門外。
    門內，兩個男人並肩而立，一黑一白。
    “她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剛！”
    “再有下一次，不用留情，直接殺了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