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有女初長成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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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所有人、事、物都動作放慢、拉長:煙花緩慢地升空,再緩慢地綻放,慢慢地照亮了漆黑的夜幕。每個人都仰頭看天,臉上燦爛的笑容定格在那裏,就連喧鬧的呼聲也消了音。
隻有那麼短短的一瞬,一切便恢複了正常。可偏偏,於萬千人之中,讓我看見了他。從此,便黯淡了所有,隻留一點星光。
身體、意識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我努力的撥開人群,將手伸了出去。
還能遲鈍運轉的大腦裏,慢慢浮現出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是十歲的夏天,陽光透過層層的樹葉,斑駁的落在溫暖的草坪上。微風輕輕吹過,夾著月季的花香,我們肩並肩、頭靠頭,靜靜地誰也不說話。
時光凝固。
有那麼一刹那,我真的以為,隻要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可以觸及到他,然後,一切都回到起點,回到十歲那年的草地上。
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多好!
我費力地從重重疊疊的身體間穿過,費力地推開一道又一道的障礙,又盡力地把頭仰得很高很高,追尋著他的身影。
我扯開嗓子大聲地重複著:“阿葉!阿葉!!”
然而,我的聲音輕易地就被喧鬧的人群衝散了,就好像小石子墜落江海,隻帶起微微漣漪,便渺然無蹤。
而他,此刻正被一個身材高大的仆人抱在懷裏,臉上掛著笑容,抬頭看著煙花。
人群在他的麵前打開,然後,又很快地在他身後合攏。
就這樣,他還是從我麵前消失了,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我••••••又一次沒有抓住他。
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我笑了,卻是渾身顫抖。
捂住臉,我蹲在地上,任由人流洶湧,即使摔倒在地也無知無覺。眼看著,有一隻腳就要落下,而下一刻,我的身體便被人騰空拉起,臉上被冰冷的觸覺驚醒。
我愣愣的看著蘇子夜那似乎是被畫上去的完美笑容,喃喃開口:
“原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轉瞬間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無法相聚。”
“••••••別笑了,比哭還難看。”他毫不留情的捏著我的臉,開口教訓:“這麼多人,你個小娃兒還到處亂跑,要是丟了,怎麼向你爹交代啊!”
“我問你,假如要是一個人心裏沒有愛,也沒有恨,那他為什麼活著?”
其實,我並沒有期待蘇子夜回答。
因為我知道,他的內心就如同萬古長夜那般,漆黑而且寒冷。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人,亦或是什麼事能夠觸動他,或者在他心裏稍稍點亮一點光。
然而,他似乎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假如,一個人心裏沒有愛,也沒有恨,那他應該會隨便找一處地方,娶妻生子,種田打魚,然後日複一日的做著相同的事情,最終漸漸老死。又或者•••”他像個孩子一般,歪著頭,笑容燦爛,等著回答正確然後有糖吃:“在某一日的清晨,從打漁的船上跳下去,再也不上來。”
心口莫名的揪了一下,緩慢的,很痛。沒有感情的內心就像沒有水源的荒漠,雖然肉體還活著,而實際上,早已死去。漫無目的的重複著工作、吃飯、睡覺——這些毫無意義的動作,隨遇而安,遇到誰、錯過誰,都已經毫無意義了。生活不過是一日一日的翻著日曆,算著時間,等著最終能離開的那天。
我低著頭,不說話,任由他帶著我們三個慢慢的走回江府。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與周圍的人融為一體。
眼看著,快要進門了,我拉住他:“那你心裏愛的人是誰?恨的人又是誰?”
“那你呢?”
他們•••早就不在了。
就連我,也不在了。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死去後,會來到這個時代?既然是重生,為什麼又要保留著前世的記憶?我所有的愛、所有的恨都不屬於這個世界,那我現在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剛剛出生的時候,我還努力的想要思考這些問題,想要找到答案。
而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四年多的時光裏,我始終找不到答案。
曾經,我努力的想要珍惜周圍的人,像老爹、像狐狸、像秀兒、像奶娘•••可是,無論我多麼的努力,我和他們之間總是距離遙遠,無法靠近,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硬生生的橫在了我們之間。
今晚,卻讓我遇見了他。
過了最初的震撼之後,我終於意識到,他並不是他。
哪怕是一樣的臉、一樣的神情,他也不會是他。
古樸的木質建築,錦緞的長袍流蘇,玲瓏的竹燈倒影•••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我,這早已不是我的那個時代。
物非,人亦非。
可能是心思從未有過的沉重,一整晚,我都沒有睡好,輾轉反側。大半夜過去了,江琴發現了我的異樣,晃了我半天也不見醒來。
“心兒,醒醒!”
“嗯~怎麼了?”江心睡得迷迷糊糊,揉著眼掙紮的做了起來。
“快去叫老爺過來,月兒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這一下,江心徹底清醒了過來,連忙隨手披了件衣裳,出去喊人了。
很快的,老爺、蘇總管、秀兒他們都過來了,屋子裏全部的燈都點亮了。
“怎樣?她有沒有事?”江安楓焦急的搓著手,在床邊走來走去。
此時,江月正滿頭大汗,口中模糊的逸出幾個詞,卻沒有人聽清她在說什麼。又是一針紮了下去,她瘦小的身體驟然繃緊,從床上彈了起來,又重重地跌了回去,一動不動。
“她•••她不會死了吧?”江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心中害怕,拉著琴兒的手悄悄問了句。卻不曾想,被江安楓聽見了,他二話不說,甩手就是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心兒的臉上,力道之大,竟讓她原地打了一個轉兒,摔倒在地。
“爹爹•••”江心的臉火辣辣的疼,卻不敢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小小年紀,居然跟你娘一樣的心狠。”江安楓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倒地的女兒,恨恨地說道:“月兒不過是個孩子,你們都不放過,一個個的算計她,恨不得她死了你們才安心!”
這一下,江心連話都不敢講了,她愣愣的看著發怒的爹爹,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恰在此時,蘇子夜吸了口氣,將最後一支針拔了出來。“老爺,月兒她隻是著了夢魘,沒事的。”
“果真?”江安楓聽見女兒沒事才鬆了口氣:“幸好不是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