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若小臉皺成一團，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抓緊默雪，可憐兮兮地叫道：“素娟姐姐……”
    默雪衝眾人歉意一笑，俯身將她抱起，一邊柔聲安慰，一邊已步出芸芷居。
    雪狼利箭一般撒丫子追了過去。
    淩旭心中大急，正要跟上，卻被慕容辰攔下：“淩兄，易公子不是說了嗎？淩曦妹妹沒有大礙，你就不要太擔心了。那個，娟兒的香閨，你……”
    凜凜一股酸酸的味道在空中彌漫，淩旭方想起關於慕容辰和素娟姑娘的傳言，不由訕訕退後兩步，卻是伸長脖子企望著依若離去的方向。曦兒，曦兒，可不要有事啊。
    慕容辰暗笑，這淩旭還真是實誠得可愛，有他在依若身邊，這小丫頭寂寞的時候好歹還有一個可以依偎的溫暖懷抱。盡管一想起這小丫頭也會撲進別人的臂彎，他就嫉妒得要死，但，自己又實在是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總不能任她傷心吧。
    眼角餘光瞥了瞥澹台易，見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看著默雪與依若離開竟連睫毛都沒眨一下，貌似他已穩操勝券，根本無須步步緊逼。想想雪狼剛剛的狼狽樣，澹台易到底派了多少人圍追堵截雪狼？這局棋，若要扳回，隻怕是殊為不易啊。
    趙陽亦覺出事情有變，爽朗一笑，打了個哈哈，“阿辰，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回晚了，家裏怕是不好交待。”
    “趙陽，貴客、良朋、佳人、美酒，偶爾放縱一下，也未嚐不可嘛。”慕容辰眉間一挑，流露出一絲無奈，棋局已開，牽一發而動全身，留下來盯住澹台易，以青衣閣衛及十二羽衛的應對能力或者還有一絲冀望，若是離開，讓澹台易分身前去坐陣，那可就真的是滿盤皆輸了。況且，高手對陣，講究的是以靜製動，誰先出招，便有可能先將自己的弱點泄露給對方。
    “易公子，辰說的可對？”
    雖看似現下處以劣勢，可慕容辰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局棋未必會輸，因為柳如風，那個西秦武林的傳奇和神話柳如風，他最為得意的青衣閣衛，他聰慧過人的女兒，都讓慕容辰有著不可磨滅的信心。或者，他和依若欠缺的，僅僅是一個契機而已，僅僅是一個撥開雲霧的動作而已。隻消找到亂麻中的那個線頭，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他決不放棄！
    眯起眼睛，靜靜思索，在腦海之中抽絲剝繭……
    澹台易笑道：“趙兄，易還想跟辰公子討教一二呢。”
    一舉扳倒縱橫朝野那麼多年的祁嘯天，平穩過渡，軍權在握，慕容辰豈會是尋常之輩？還有趙陽，這可是個典型的眼高於頂的人物，卻對他這般忠心敬服，他若無過人之處，怎麼可能？但他與趙陽在此，都指揮軍再多，群龍無首，不過是一盤散沙，想要影響大局，那談何容易。
    至高處的無痕居。
    甫一踏入，依若就從默雪懷裏跳將下來，雙手執起雪狼的前爪，定定地看著它那雙綠瑩瑩的眸子：“雪狼，東西送到了嗎？”
    “嗥嗥！”雪狼興奮得搖搖身子，主人，你還不信你的親親小狼嗎？
    “追你的人是從這裏就開始跟蹤的嗎？”她的眼神厲烈明亮，帶著一股迫人的煞氣和決斷。
    “嗥嗥！”雪狼對著她齜出雪白的獠牙，是的，主人。
    “有多少？”依若唇邊勾起一絲頗具玩味的笑意，刹那便又消逝。
    “嗥嗥！”雪狼綠眼一翻，四五十個，默雨、默霜製造了點混亂，可還是把你的親親小狼給累死了。
    “你在哪裏甩掉了尾巴？”依若在它頭上一拍，以示安慰和鼓勵。
    “嗥嗥！”雪狼牙齜得更大，很熱鬧的地方啊，人很多。
    “具體點，有什麼特別的建築？”
    “嗥嗥！”雪狼吸溜了一下口水，前爪按地，屁股高高撅起，討好地看著依若。
    “河邊，柳樹，古井，籬屋。我知道了。雪狼，做得好！”依若笑笑，親昵地伸出手指在雪狼鼻子上彈了一下，又道，“默竹怎麼說？”
    雪狼搖搖擺擺轉個身，彈了彈屁股，一長條紙卷突然從它尾巴後垂下來，懸空呼啦啦展開，細細密密的一排小字書道：“平地起波瀾，等閑；人心不如水，何妨？”
    依若扯下那紙條，看了又看，忍不住又蹦又跳。原本，她設下三路棋子以備萬一之需，由默竹統一調度。第一路，分散全城各處，全麵布防，由默笛、默笙責；第二路，由默簫簡拔少許精銳於鎮威鏢局、祁府、城外踩點守株待兔；第三路，便是風月無痕，由默雨、默霜暗中接應。她本擬重點放在第一路上，哪知澹台易劍走偏鋒，這第一路的眾多人手便等同於閑置。第二、三路人手較少，卻是麵臨了極大的壓力。顯然，秦京城內不同尋常的平靜已經引起了默竹的注意，而他，一定是見機重置了她的三套方案！
    有太子印信在手，多了都指揮軍這一強大助力，而趙陽的十二羽衛亦非泛泛之輩，鹿死誰手，可是有得好瞧了！
    澹台易果然了得，訓練出的人竟能逃出她敏銳的五識！師父天玄子早就告誡過她，江湖中，真正的高手不是淩厲張揚內力精純的人，而是悄無聲息靜極內斂讓人感覺不到波瀾的人。這種人沉靜至極，縱內力不強，武藝平平，卻是因其靜到極點讓人意想不到，反而更為可怕。而她早在踏入風月無痕之際，便已放出五識辨析，卻還是百密一疏。好一個澹台易！依若暗讚一聲，挑戰之意卻是更為高漲。
    “素娟姑娘！”
    聲音響起，依若眸中笑意更濃。
    一小伶手捧香案茶盞走了進來，清麗可人，笑容可掬：“素娟姑娘，這是媽媽給四小姐準備的熱茶。”
    “知道了，勞媽媽費心了。”默雪說道，順手帶上了門。
    “默雨。怎麼樣？”依若劈頭問道。
    進門的小伶將香案放在幾上，幽怨地看向依若：“小姐，扮成這樣也能被你認出來，太失敗了。”
    依若笑道：“你的聲音我還聽不出來？說說看。”
    默雨肅正臉色道：“淩劍手下二十五人，澹台家二十人，另有兩位高手剛剛趕到，默雨料想他們功夫與小姐隻怕亦在伯仲之間，小姐可要小心，不可露出行藏。”
    又來助力？依若秀眉一蹙，這風月無痕有什麼可防的？或者，澹台易目標是……慕容辰？有當朝太子為人質，送個把人出城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如果不是防，那便是護了。要保護的是誰？澹台東肅、澹台北靖、司馬乘風三人，保護澹台易足矣，或者該是……祁嘯天？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當他們幾乎把秦京翻個底朝天找祁嘯天的時候，他卻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悠閑地品著香茗？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又是一路疑兵，故弄玄虛，那麼祁嘯天則是已然出城，若是，城外，澹台易必也早留下接應之人。
    照適才澹台易的棋路來看，他該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依若也有些拿不準他的心思。
    但思來想去，總覺不外乎有這麼幾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這一次，她都不能輕易放棄，現在，對她而言，已不是殺不殺得了祁嘯天的問題了，而是一場她與澹台易之間的對決。想贏的欲望躍動著她的呼吸，如利箭狂飆一樣衝天而起，激揚到了極點。
    沉思片刻，依若狂肆地笑出聲來，小易哥哥，依若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乖乖女啊，那就看誰邪乎得厲害吧。
    如此這般地交待了幾句，雪狼狼心大快地嗥嗥叫了兩聲，白光一閃便從窗口躍起了出去。
    默雨、默雪眸中亦是熠熠閃著耀眼的光華，看向依若的眼神不由又閃出了幾分狂熱的火星。
    卻說芸芷居中，慕容辰與澹台易二人你推我擋地打著太極，背後四人那聽得是雲裏霧裏，隻覺得滿腦子都是金星飛來飛去，眼皮子都耷拉得抬不起來，那叫一個累啊，偏偏二人卻是越來越上勁，一點要停的意思也沒有。
    忽然，聽得外麵一陣驚慌的吵嚷，霎時人聲鼎沸，亂成一團！
    幾人一個快似一個地衝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