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火鳳於飛 第四十九章 帷幄施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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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希皺了皺眉,噼裏啪啦的火光在眼中畢畢剝剝地燒了個淋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竟是要聽憑無痕攔住太子的路嗎?他要靠向連雲,也還算說得過去,畢竟他們師出同門,可,他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著太子栽到祁人的手裏?好歹,之前,他也是太子跟前的人啊!
“若太子非要從這裏過呢?”
“無痕,那個,多少給個麵子?”劍驚風淡淡說道,眼裏閃過幾分調侃。
無痕白色衣袍散飛,笑得十分溫和,“可以,留全屍。”
若是到現在他還猜不出來劍驚風將顏蓉劫到這裏必有圖謀,那還不如直接抹脖子自殺去。唇角淺淺一勾,眼前頃刻浮現出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滿目桃花盛開的湖畔,她一襲白衣輕緩地飄在湖麵,蕩起一層細碎的清漣,驚鴻一舞,桃花旖旎。她說,她信他,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後。
她信他,嫣然信他。為了這一份相信,便是要他立時死去,他也決不皺一下眉頭,何況,隻是幫她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忙。
岑希憋屈得臉都綠了,卻也知道輕重,劍驚風雖是放浪形骸,卻不是妄言之輩,而那些黑衣人對無痕又那般敬畏,想來,他絕非易與之輩。恨恨地剜了劍驚風一眼,倏然離去。
“張藍會來。”無痕笑意淺淡。
“不來就不是張藍了。”劍驚風一聲狂笑,在周圍的空氣裏激起一股勁力十足的狂飆,他的臉色,已經一層層地青灰起來。握劍的手指緊攥,連額頭青筋都在突突跳動,眼眸裏浮上如網的血絲,橫一道豎一道,如妖異的繩索,欲待捆住一切。“不過,我跟他已經兩不相欠。左不過各走各路,將過往種種都付於塵封歲月罷了。他打別人的主意我管不著,可算計到了她頭上,哼……”
無痕瞧不起見他臉上似是生氣又似是甜蜜又有那麼幾分悵然若失的樣子,一口氣暗暗在心裏舒了出來,胸中有些發苦,卻原來,劍驚風跟他一樣,眼裏心裏住著那一抹清麗的影子。
可,他跟他同樣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已經有了一個能夠讓她依賴的人,她終於不用再拚命地一個人扛下一切,總算有一個人能夠同她站在一個高度,能夠和她相與比肩,了解她的心思,明白她的一切,而且,還真心真意地為她付出。縱然那個人不是他們,又怎樣呢?隻要她幸福,他們還有什麼不知足,不滿意?
移動著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劍驚風,正巧,他也在用一泓幽潭玩味地打量著他,微微一笑,送出去一個頗為懇切的目光——放心,無痕知道該怎麼做。
劍驚風一愣,瞧著無痕的目光略一停滯,仰首又是一聲朗笑,那笑聲之中有了然,有感慨,有惺惺相惜——無痕,你這個朋友,驚風交定了!
無痕就那麼姿態閑淡地站在那裏,白色衣襟愜意垂落,袍角微微上翻,飄飄舉舉,輕若浮光,卻又巍如玉山。閉了閉眼,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草木芬芳的氣息,怡然自得地陶醉了一下。“出招吧。”
四周平靜,出奇的平靜,靜得似乎隻有空氣安謐的浮動聲,那輕輕淺淺的浮動聲又仿佛自天際依稀飄來,若有若無。而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覺卻清晰地告訴他,在那平靜之中,隱隱有著那麼一股逼人的肅殺之氣,隻是收斂得那麼徹徹底底,不留一絲痕跡。
那是,尚待啟動的陣法。
嫣然,她畢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做不來趕盡殺絕的事,何況,這中間夾著劍驚風,夾著趙辰,夾著徐正彬,或者,還夾著涵國萬千黎庶不安的心。
她要的,不過是阻張藍一夜罷了。劍驚風畢竟曾是張藍的人,她不忍,陷劍驚風於那般不堪的境地,是以有意引他出來。這樣一來,他也可以在右相跟顏蓉那兒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而,這一夜,想來,也足夠她徹底收服徐正彬,足夠她布署好一切一切。她,什麼都想到了。以她的智計,或者還有什麼是他沒料到的也未可知啊。
劍驚風俊眉一挑,遞上一個欽敬的眼神,能有如此的敏銳智慧,能有如此的氣度胸襟,無痕,你,很好,很好!
相互對視之中,充滿了彼此的敬重與坦蕩,不需要什麼過多的言語,一個眼神,就足以表明態度,道明心意。
夜,漆黑的夜。
幾顆星星點綴在天空,幽暗的天空裏幾點閃閃的明光,在這漆黑的夜裏竟然有些詭異。
好強烈的殺氣。是的,很濃重的殺氣。
劍驚風,無痕,大戰。
呼嘯的劍氣罡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場,帶著強烈的威壓揭地而起,席卷了整個夜空。
二人本就是當世絕頂的高手,此時,再加上那若有若無的陣法,更是將淩厲的肅殺之氣鼓蕩到了極點。
張藍眼眸森冷而無奈,用憤怒而絕望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決戰中的兩人,一聲幹咳卡在喉間,不上不下,許久,唇角一扯,歎了口氣:“繞道。”
劍驚風說的不錯,有無痕在,他是過不去的。莫說是要過去,便是靠近也難如登天,那威壓之強,那肅殺之厲,遠在他的想象之外啊。
“公子,繞道,至少也得明早才能到商陽啊。”岑希皺眉輕道。
張藍沒有答言,打馬揚鞭便走。這其中的蹊蹺,無痕都能猜知,更何況是他!連雲,那個聰慧得可怕的女子,她早就算計好了,以劍驚風與無痕激戰的唳氣催動陣法,而那陣法再將他二人帶起的唳氣渲染到極致。他要麼繞道,要麼隻怕就得在這裏乖乖地待上三天兩天的。他雖不知如何破解,卻也看得出來那陣法一經啟動,決不可能在一夕之間輕易消散。
她逼他繞道,天知道那邊她又有沒有另作安排,天知道這一夜她會整出什麼響動來……
秋渠邑。幽深幽深的狹長小巷,就如細密的蛛網一般悄然張開,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夜行人的衣襟帶風之聲漸起。朝著不同的方向,悄然而出,瞬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們沒有在意的是,背後,不起眼的角落裏,一雙雙銳利如刃的目光正帶著戲謔的笑意釘在他們遠去的背影上。
一個幹脆利落的揮手,一支響箭嗖地直衝夜宵,在高高的天幕上綻開一朵妖豔嗜血的紅蓮。
迅猛、利落、有力、剛硬。
良弓,勁弩,暗器,毒藥。
森然殺氣,浩浩威迫,一簇族黑色的火焰、一片片黑色的浪潮滾滾隆隆,神奇地突然出現在蛛網似的黑幽深巷。
唳氣,殺氣,死氣。一層層悄然漫將上來。
“竹影,沒想到你看上去像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動起手來卻是個十足的煞神啊。”年輕的女子巧笑嫣然。
男子優雅地抬起眼來:“正所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紫萱,雪瀾閣的實力,竹影見識了。”
“竹影過謙了,我們不過是跑了跑腿,至於這幾十處適合安排埋伏突襲的地點的尋找,還有布置毒網,架設弩箭,敲定人員的進退呼應,可都是你的功勞。紫萱佩服。主子常說,曇州影閣三十六人,人人都能獨當一麵,今日,紫萱算是領教了。”
她這話卻是極為恰貼。影閣組建之際,慕之軒便要求他們精於隱蔽,精於搜集情報,更重要的是要精於分析,精於布局行動,這樣才不會錯失最佳的時機。而雪瀾閣則不同。影閣是一開始就奔著軍國政局去的,自然是處處從大處著眼。雪瀾閣則是棲身江湖,更偏於細微之處,搜集的情報之多可說是首屈一指。當然這也跟連雲的散淡與不事張揚有關,她雖有睥睨天下之能,卻沒有稱霸之誌,設立這雪瀾閣,不過是為了尋找可堪肩負天下之人,是以,雪瀾閣眾人多精於事無巨細的搜集,至於分析布局則稍遜一籌。
這兩大情報機構,倒是可堪互補,相得益彰。紫萱驀地心念一動,主子,你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竹影赧顏,靦腆地微微一笑,“咱們能在這裏悠閑地放手一搏,最大的功臣該是楊沐才對。”
紫萱撇嘴冷笑,雖知他說的在理,可一想到楊沐竟然將她主子傷得那麼那麼深,怒火就直往上竄,別以為他這麼一點小舉小動就能贖了他一身的罪孽!
且說楊沐自連雲走後,也便迅速悄然南下,在寒楓王朝邊境的淄田三鎮坐陣指揮,收到曇國寧陽殷浩、雪瀾閣紫萱有意無意地透露出的信息,加上他對連雲的了解,怎會還猜不出她的想法?
欲圖涵國速度要快代價要小,先以雷厲風行之勢拿下雅城,給整個涵國甚至整個天下一記巨錘,可要穩穩地立於不敗之地,這卻是遠遠不夠的。張藍這一麵旗幟,就是她最為危險的源頭。唯今之計,自是要以最快的手段給他以最痛的一擊,讓涵國那些首鼠兩端觀望的人不敢小瞧了她,不敢生出異心,而後再撫民以靜,從民心向背上大做文章,自然便可再無後顧之憂了。
渥河沿岸重城,無疑是最為有利的據點。而秋渠邑,作為張藍在臨危之際去向的不二之選,自是別有洞天,非破不可,不能給他留下半分殘喘之機。
可,她毫不猶豫地將目光無一遺漏地放在了渥河沿岸,對秋渠邑這邊僅僅是遣了那麼幾十個人前往。而她明明知道,那裏暗中活躍著一支精騎,論實力,隻怕跟慕之軒的三千騎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