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轅老人安靜的坐在他的桌案前，埋首寫著什麼。聽見楊曉曉叫“爺爺”，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見淩軒的虛轅老人並沒有太驚訝的表情，隻是那眼神從淩軒身上轉回楊曉曉身上時，有點兒不忍和不舍。
    “師父，我回來了。”淩軒語氣很輕，卻很像是在表明一個很重要的結果一般。
    “嗯，為師的時間也不多了，所幸你還是如期回來了。”虛轅老人似乎並不欣喜見到淩軒，話語反倒像是要交待什麼。楊曉曉的目光看向淩軒又轉向虛轅老人，她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要說些什麼，隻是這樣的談話氣氛讓她非常不自在。
    淩軒鬆開攬在楊曉曉肩上的那隻手，從懷中拿出一張信箋來，走到虛轅老人麵前。“師父，該是替它蓋印的時候了。”
    虛轅老人接過信箋，緩緩打開，目光映在信箋上，良久。“時間過得真快啊……她想必也等了很久很久了……”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章，沾上桌上的朱砂泥穩穩的放在了信箋上。“淩軒，以後師父就不能再幫你了，一切都要靠你了。”
    淩軒點點頭。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楊曉曉實在是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心裏直懊惱，這半年來虛轅老人怎麼跟誰說話她都聽不大懂呢？上回那個淩逸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淩軒，讓我跟曉曉單獨說會兒話吧。”虛轅老人對楊曉曉露出一個微笑，說道。
    淩軒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楊曉曉不解的看著虛轅老人，心中總覺得有些什麼好像即將要發生變化。但是，這種感覺很虛無，楊曉曉一時間隻是以為自己多想了。
    “曉曉，過來。”虛轅老人朝楊曉曉招了招手，楊曉曉便聽話的走了過去，靠進虛轅老人的懷中。
    虛轅老人將曉曉緊緊的抱在懷中，微笑著說道：“曉曉啊，爺爺最感謝淩軒的就是當年他把你送到了我身邊。爺爺這輩子都想要個小孫女兒，但是她卻給爺爺送來這麼一個一點兒都不可愛的小子！爺爺就想，上天也許還是眷顧爺爺的，所以有了曉曉……”
    “爺爺……”曉曉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
    “噓……讓爺爺說完，爺爺時間真的不多了。”虛轅老人用手指輕輕按了按楊曉曉的小嘴兒，繼續說道：“爺爺當年為了成就自己，將自己最愛的小女兒送進了皇宮，卻沒有想過她究竟是不是想要那樣的生活。後來，她告訴爺爺她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所以她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爺爺看到她冰冷的屍體時，才發現自己真的錯了，大錯特錯。曉曉啊，爺爺告訴你這些，就是不希望你將來會過上你自己也不喜歡的生活。所以，跟爺爺約定好嗎？一定一定要快樂的過日子，過你自己願意過的生活。”
    雖然聽不懂虛轅老人在說什麼，但是楊曉曉還是答應了，點著頭。“爺爺，為什麼你時間不多了呢？是要去辦什麼事嗎？”楊曉曉一直不懂虛轅老人為什麼老說時間不多，就這麼一會兒他就說了兩遍了，是什麼事要這麼急啊？
    “嗬嗬……曉曉，以後不快樂了，就回來跟爺爺說說話吧，爺爺去了那邊也會很想你的。”虛轅老人的聲音越來越輕了，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就像是在楊曉曉耳邊說著悄悄話一般。
    “好啊，可是爺爺要去哪邊啊？”楊曉曉天真的問著。可是她等了好久，也沒聽見虛轅老人再回答她的問題，抬起頭來想要再問，卻發現虛轅老人閉緊了雙眼像是睡著了。推開虛轅老人，楊曉曉想要從他懷中站起來，虛轅老人卻一下子倒向了椅子一邊。“啊！”楊曉曉低聲驚叫，卻發現虛轅老人竟然這樣都沒有醒來。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升騰起來，“淩軒！淩軒！淩軒！”楊曉曉失聲大叫。淩軒似一陣風一般跑了進來，眼見虛轅老人這般景象，心中頓時明白過來。淩軒立馬拉過楊曉曉抱進懷中，卻發現楊曉曉在發抖。
    “別怕別怕，師父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淩軒輕拍楊曉曉的肩膀輕聲說道。
    楊曉曉愣愣的看著淩軒，“爺爺……爺爺……他沒有呼吸了……”眼淚無聲的劃過臉頰，楊曉曉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不是第一次經曆。她隻是無法抑製的發抖，抖到呼吸都變得很艱難，她想要哭的，可是流出了眼淚卻哭不出聲音。她能感覺到淩軒用力的抱緊了她，卻怎麼也不能讓她停下顫抖。
    “曉曉，曉曉，曉曉……曉曉……”淩軒隻是抱緊了楊曉曉，不停的輕聲喚著楊曉曉，直到楊曉曉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胸前，直到楊曉曉終於在情緒波動太大之後昏厥過去。
    天色漸漸黯淡，淩軒抱著楊曉曉走出了虛轅老人的院子，來到門外。那群人依舊在外麵等著他，看見他抱著楊曉曉出來也並未有人上前多問。淩軒臉色清冷，此刻他的眼中早已沒有了丁點兒溫柔，“衛雨，替我師父打點後事，厚葬。其他人跟我下山。”
    “是。”站在那個女人身邊的男子回應道。
    “主人，這個小女孩兒也要帶走？”和衛雨站在一起的那個女子依然對楊曉曉帶著一絲敵意。
    淩軒看了一眼那個女子，沒有回答她，隻是抱著楊曉曉朝曜風走去。隻是那一眼的森冷竟讓那女子莫名一個冷噤。抱著楊曉曉走到曜風麵前，曜風低頭嗅了嗅楊曉曉，知道是很熟悉的人，竟將頭伸到楊曉曉懷中蹭了蹭。淩軒不禁笑了，對曜風說道：“等會別跑太快了，讓她好好睡會兒。”曜風好似聽懂了一般，微微點頭。淩軒淡笑著將楊曉曉輕輕扶上馬背，然後自己翻身上馬。當他再次麵向下麵那群人時，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表情轉換得太快，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除了那個一直盯著淩軒不肯轉開視線的女子。
    “走吧。”淩軒對眾人說完，便一馬當先朝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