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往昔崢嶸 神脈迷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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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佑安第一次見到慕容忠的時候,這位二十年後天下聞名的鐵血大將軍還隻是一個麵目嚴肅眸無表情的中年男子。
慕容忠已有四十七歲了。他修為已至七層巔峰,很快即將突破至八層。事實上一般將領修為達到七層已算翹楚,慕容忠無疑成為了軍營將領之中武藝最為高強的。
教課的地點改在了演武場,而非承安殿。雖然承安殿很大,卻始終不適合練武。
皇佑安一身微紫勁裝,衣衫看起來很稱他白皙的肌膚。他躬身,恭恭敬敬行了拜師禮。
慕容忠依然是麵無表情,眸中無絲毫動容。
他隻說了兩句話:“末將聽聞四皇子無法學武,是以並不會要求四皇子達到某階段的修為。隻希望,末將教學之時四皇子仔細聽講。”
皇佑安點了點頭,講課便開始了。
慕容忠的學識隻局限於戰場領兵,這點皇佑安隻聽了兩天課程便已摸透。而且他說的方案,具體與林子鬆給他的兵法書中略有不同。
皇佑安很聰明。這點林子鬆都要刮目相看,更何況一介粗人慕容忠。慕容忠在教皇佑安學習一年兵法之後,便開始與他進行演練。首先是以棋盤為地界,棋子為兵。兩方廝殺,通常是皇佑安略勝一籌。
而後是以沙土建立模型,築壘抵抗。通常兩敗俱傷,無法更進一步。
最終兩方帶兵一百,真正交鋒,通常是皇佑安敗。
對於這結局,皇佑安很沮喪。他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卻始終無法勝過慕容忠。
而慕容忠則是暗自驚訝。若非四皇子是武學廢人,並且身份注定一輩子無緣於戰場,決計會成為天下聞名的名將。
可惜,可惜。
天鴻京都四大家族並立。分別是,左丞相劉林所在劉家、右丞相屠肆所在屠家、大元帥池振翼所屬池家,最後一家便是慕容世家。
昔年跟隨太祖打天下之家族,基本已然式微,而今唯剩慕容世家屬強弩之末。慕容世家是武將之家,然而人才凋零,一代不若一代。
直至這一代,才出了一個慕容忠。
慕容忠十七歲入軍營,拒絕家族扶持,從最小的火頭兵做起,參與過大小百餘次戰鬥。至於如今,一步一步登上大將軍之位。軍中將領談起慕容忠,無一不麵露欽佩之色。
慕容忠效忠的人隻有景軒帝。是以景軒帝下旨,他必然會全心全意教導四皇子。隻是四皇子究竟能學會多少,便不是他能控製的。
其實初聞帝王那道聖旨,慕容忠的心底是有排斥的。在他看來,教一個武學廢人學習兵法,根本是一種之於人才以及時間的浪費。
縱然那廢人,是帝王最寵愛的四皇子。
他認知之中,皇族小孩通常是很脆弱的。因為嬌生慣養,於是磨滅了血性與耐力。通常皇族不見戰場,俱不會成長。
當然,景軒帝除外。
是以,當一年之後皇佑安提出要按尋常士兵操練時,慕容忠的表情是完全的不讚同——武學廢人沒有靈氣支撐滋潤身體,還要學習士兵的操練,根本就是自找罪受。
這年紀的小孩已經開始叛逆,卻多是吃不得苦的。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半途而廢。
十一歲的少年大約是無法學武的緣故,看起來一般孩子略孱弱了些。又是一年夏花璀璨之時,少年笑意鑒定,容顏更勝了那清雅白蘭。
不忍拒絕。
兵法經驗已教授得差不多了,慕容忠覺得反正也是消磨時間,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於是此後,帝王便時常看見小少年滿身傷痕累累,卻依然堅持練武的身影。
景軒帝恍然驚覺——當年執拗的四歲小孩,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
隻是年複一年愈發地沉默鎮定。
如同房間裏那盆沉默的蘭花,日日見著都隻有碧綠狹長的細葉,於是失望了關懷其他。然而某日驀然回首,發現竟然是綻開了。
而那馨香,一點一點,慢慢滲透入心間。
慕容忠以為的半途而廢,始終沒有出現;當然皇佑安幻想的奇跡,也許某日經脈之中忽然有了靈氣之情況,一樣沒有出現。
出現的隻是一道聖旨。
少年練武太過刻苦,暈倒在了演武場。帝王微微歎了口氣,禁止慕容忠再拿操練士兵的方法教皇佑安練習。
慕容忠莫名鬆了一口氣。
那個嬌貴的少年,明明無法撐下去,卻從來不發任何牢騷,不叫一聲苦。每每昏厥關頭,便咬牙切齒,能堅持一刻便是一刻。即便唇破血流也無所謂。今日昏厥過去,明日醒來繼續適應訓練。直到適應了,便要求加重訓練。
十日。
慕容忠定下少年的極限是十日。可當第十日少年要求加重訓練程度的時候,他麵上的冰冷終於破裂了。這之後皇佑安訓練之慘,甚至連一直被譽為鐵血教官的慕容忠都不忍側目了。
皇佑安並沒有贏過命運,隻贏得了尊敬。
如今他終於明白帝王為何如此寵愛少年,即便他是武學廢人。武學廢人那又如何呢?他擁有的是天下所有能人異士,他擁有他的頭腦,他擁有無人可及至高無上的地位。
——掌握帝國的人,從不是天下第一白無塵!
皇佑安醒來之時,已過去兩日了。他還發著低燒,又因太久沒吃東西,全身都軟綿綿的。
他被人抱在懷裏,氣息熟悉而叫他安心。
景軒帝道:“難受?”
皇佑安想搖頭,卻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景軒帝摸了摸他的額頭,道:“要喝水麼?”
比蚊聲還要輕微的“嗯”在耳邊響起。帝王將少年抱到懷裏,而後命候在殿外的人進來。孫庭輝取了溫水,帝王接過喂他緩緩喝下。
景軒帝說:“可覺好些了?”
皇佑安在他懷裏閉上眼。半晌,才答:“嗯……”
帝王道:“先吃點東西,你該餓了。”
豈止是餓了,五髒六腑都快麻木了。隻有聞到粥香之後,胃一抽一抽得疼。
皇佑安幾乎是狼吞虎咽得吃下半碗粥。還想再吃些,帝王卻將他放到遠處:“你太久沒吃,一次不宜吃太多。等稍稍過會,再喝下令半碗粥。”
皇佑安將臉埋進景軒帝懷抱裏,輕輕應了聲。
帝王好笑得摟住他的笑。發現一隻手便握得過來時,眸色微黯了黯。揮手斥退孫庭輝以及一眾婢女,隻命他們將藥留下。
皇佑安撒嬌道:“父皇,累。”
景軒帝略感好笑:“那便不要練了。”
皇佑安抬眸,凝視景軒帝的目光溢著不滿:“不!安兒一定要練!安兒不想做武學廢人!”
景軒帝歎了口氣,摸摸小少年堅定明亮的眼。他說:“安兒,你可知命格?”
命格,人出生之時便刻於掌心,一輩子不可更改。
這是林子鬆說過的。皇佑安想了想,道:“父皇是說,安兒一切早已有安排,無法更改?”
景軒帝搖搖頭:“不,是有人改了你的命格……將你的血脈,封印隔絕外界之靈氣。”若非太祖親口述說,景軒帝決計不相信世上竟還有此等人物的存在!
皇佑安沉默。半晌,才緩緩道:“……為什麼……”
為什麼,神脈者是他?為什麼,身負重任的是他?為什麼,被封印的依然是他?
帝王麵上無奈。歎息道:“這便是你的命。”
皇佑安怔了怔。“安兒不懂……”
帝王隻是微笑著搖頭,並不多做解釋。
乖乖吃下另半碗粥,而後再喝了藥,睡意油然而生。他放鬆身體,在帝王懷中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打算睡過去。
景軒帝見狀,眼角帶著笑意,終於是忍不住低頭親了少年的唇。
皇佑安豁然睜開眼,凝視著他。
景軒帝笑意愈深:“安兒,這樣……可懂?”他說罷,再次低頭,深深吻住少年的唇瓣。
輾轉吮吸,不留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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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多餘卷終於已刪掉了~這一卷《神脈迷途》也快完了,貌似也應該寫點感情戲了,不然皇燁軒的渣就名不副實了。
感謝各位的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