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了拉身上滑膩的玫瑰花半透明真絲睡袍，悄悄抽身出來，將床頭喝剩的法國白蘭地拿走。回頭看看他睡的正熟，從那身沉重的軍服上衣口袋拿出一隻印璽，往早已準備好的公文紙上輕輕一扣，終於滿足地笑了。
    她輕輕推開外邊的門，朝正在值班的小趙喊道：“小趙，這是軍長讓你立刻就辦的事情……快去……否則等軍長醒來，怕你就沒命了……”
    此刻的她，將一頭蓬鬆的卷發任意搭垂了下來，秋波蕩漾，半是誘惑半是威嚇的模樣讓小趙呆了片刻，方才唯唯諾諾地應道：“是，這就去辦……”
    她輕鬆地回轉頭，忽然聽到一聲沉悶的槍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發生了什麼？迎麵卻撞上了他那張滿嘴胡須的可怕麵龐。
    “啊？”
    “娘的，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他摸了摸光亮的頭顱，不滿地罵道，“居然敢偷老子的印璽，你想造反嗎？”
    她先是一懼，繼而橫了一條心，“是的，我確實偷用了你的印璽……我要燒了他的祖宅……是他……是他……讓我失去親人，讓我無家可歸……既然讓你發現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她咬了紅潤的嘴唇，無所畏懼地迎著他。
    “哈哈哈……”誰料他忽然暢快地大笑起來，將她一把攔腰抱起，“還別說，我就喜歡你這又聰明又大膽的女人……真對我的胃口……”
    她驚愕地看者他陰晴忽變的臉，知道自己低估了他。象他這樣縱橫捭闔、戎馬一生的將軍，如何能被自己這樣的小伎倆打敗。隻是，為什麼白蘭地中的安定片對他毫無作用？
    “你以為老子是省油的燈？哈哈哈……我這輩子殺人太多，晚上容易做噩夢睡不安穩，所以常年靠安定片才能入睡……一般的劑量對我怎麼會有用？不過，”他頓了頓，將嘴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你不用死……已經有人替你死了……”
    她恐懼地看著他笑意頗深，忽然想起了什麼，顫栗地問道：“你……殺了小趙……”
    “到底是大家閨秀，真是聰明絕頂……”他又開懷大笑起來，“我的心肝寶貝，你放心，我不但會娶了你，還會幫你報仇的……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用兵講究運籌帷幄，光靠你那點小計謀是不行的……”
    她默然，不知不覺淚已縱橫。她沒有想到，憑自己的一點小聰明，並沒有讓她的計劃順利實施，反而傷害了更多無辜的性命……
    “小趙那樣沒有頭腦，禁不住誘惑的兵還留著做什麼？不殺了他，早晚要敗壞老子的名譽……不用同情他……”他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將她拋到軟綿綿的床褥上。
    頃刻間，她覺得自己跳入了一個永遠不能掙脫的旋渦，成為一個永世不能翻身的傀儡……絲毫聽不到那睡袍被撕裂的聲音……
    她覺得對不起父親的教誨，後悔沒有聽從父親的話。
    父親說過，一個人的品格要如玉一般，溫潤圓熟，不驕不躁，或正直淳樸得如不經雕琢的原玉，或曆經劫難幻化為人生的精彩。
    可是，如今的她，永遠都不再是純潔無暇的美玉。她的身心，有永遠難以磨滅的創傷。
    山洞裏的潮氣似乎越來越重，竄動的火苗搖曳不止。洞口不時飄進來的雨漬，讓人不寒而栗。
    轉眼間，在山上已經困了整整三天三夜。雨仍然不停歇，似乎要將天地間的濁氣洗刷幹淨方才罷休。
    常玉崢憂心忡忡地看著淺睡的譚玲瓏，長長的睫毛依然潮濕著，緊蹙的眉頭訴說著對親人的思念與擔憂。
    手臂上的疼痛仍然沒有消失，譚玲瓏用自己最珍愛的繡花手帕輕輕勒住他的傷口，再用一段鬆枝皮將他的手臂緊緊固定。再多的疼痛，有了她的陪伴，也算不了什麼。這三天的相依相偎，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
    他和她已經無法翻越這座山，即使翻過了山，這樣短暫的時間，也難以再兌現昔日的諾言。這是常家多年來第一次無法逾越的鴻溝。
    “玲瓏，我們真是要回頭了！”常玉嶸苦笑。
    “哦，是該回去了……”外邊的雨驟歇，給人帶來了無限的希望。譚玲瓏已經決定回家去，勇敢地麵對一切。這三天的暴風驟雨，一定讓伊水河暴漲起來。家中也缺少米糧了，小伊水恐怕早已哭著呼喊自己的母親。
    他與她經曆了九死一生，心從此貼得更緊。隻是如何麵對常家的老老少少和玲瓏鎮的百姓？
    小鎮的入口，觸目可見的依然是那株百年老槐，斑駁的樹皮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每一個從玲瓏鎮交貨回來的人，都習慣性的朝那裸露出來的一截老根砍一刀，年輕人稱那是“磨刀”。但奇怪的是，那老根卻無論怎樣被刀磨，仍然保持那粗獷的外表與堅硬的本性。
    譚玲瓏和常玉嶸互相扶持著，終於冒著艱難萬險，從泥濘的山路上蹣跚而下。然而，那段老根上居然觸目驚心地出現一道燒焦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