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爹，如果玉嶸也拿到了榮譽，不也是常家人的驕傲嗎？”常玉崢依然猜不透父親的心思，急切地問道。
    常坤冷哼一聲，說道：“我雖然沒有去競技大賽的現場，可是早已經猜到結果了……玉崢的雕刻大氣渾厚，為人穩重有餘卻機靈不夠，所以適合早出名……而玉嶸雕刻的東西靈敏新奇，性子細微婉轉卻不穩定，他的輝煌和創作時期是在後期，越是後出名，就越會出更多的精品。他這樣的性子，是該曆練幾年再作打算……所以我在大賽的前一晚，將他最主要的刻刀弄斷……”
    譚玲瓏越聽越膽寒，沒料到看似平淡無奇的常坤才是雕刻的行家。所謂薑是老的辣，雕刻行業裏裏外外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早已在他飽經滄桑的曆練中了然於心。
    一個家族興衰的謎底居然在一個老玉匠的運籌帷幄中漸漸浮出水麵。原來，即便是雕玉的曆程，也這樣艱難，要走過多少劫難才能破繭成蝶？
    常家兄弟在父親的諄諄教誨下，呆立無語。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常坤背著雙手，狠狠地指向譚玲瓏，大聲喝道，“讓這個女人毀了你們兄弟兩個……
    這一聲如晴天霹靂，震碎了譚玲瓏好不容易構建的心理城防。所有的堅強，所有的無奈，所有的辛酸，都在他這一聲斥責中不堪一擊。她隻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站立於此，接受良心的譴責與道德的指控。
    她勉強將笑容綻放，“伯父，你說得對，是我不好，我是個不祥之人！”
    “你豈隻是個不祥之人？古有禍國殃民的妲己，後有毀了大明朝江山的陳圓圓，你們可知道，她們不是女人，而是妖孽！是禍水！”常坤想到自己這一生雕了太多這樣的美女像，自然感觸頗深。
    她無奈笑著，向後退去，聲音卻越來越低沉無力。“我是妖孽，我是禍水……”黑底梅花彩鳳旗袍緊裹著的曼妙身軀愈來愈僵冷，嚴冬的酷寒無情地將她所有的自尊毀掉。
    天下籠統的意象，開天辟地的混沌，與腦海中的空白不分軒輊。她推開門，欲穿過長長的街巷，奔向茫茫的白雪的山野中，讓自己在大自然中幻化為零。
    “不要！”常玉崢狂吼一聲，朝她衝了過去，將她攔腰抱起。她無力地掙紮著，想擺脫被束縛的命運與綿綿無期的絕望，可是常玉崢的懷抱如山巒，禁錮了她。
    “爹，她已經懷了我的骨肉，我不會讓她走的！”
    “啊？”一聲聲驚呼，常玉崢的話徹底粉碎了大家的意誌。
    常玉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臉色慘白。
    常坤如冰雪雕刻而成的立像，半晌沒有移動。
    譚玲瓏將臉緊緊貼在常玉崢的胸口，低聲哽咽。這個敦厚的男人，孤注一擲，將最無私的愛奉獻給了一個影子般的女人。這個女人也許不能給予他同樣的愛，但確是最真心的感激。
    也或許，自己應該真的成全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