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一）】
    淮水上蕩了一夜，姽嫿有些餓，她是隻狐狸，不是神仙，不能不吃飯。
    “我餓了。”醒來後第一句話。
    紀舒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也不抬頭，隻說：“等會兒就靠岸。”
    姽嫿坐起，不知是因著鎮魂玉離身，還是睡了個好覺的緣故，她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掀開錦被，撲到窗前去看，滿目的景色有些陌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回頭，看到紀舒在寫字，漫不經心掃過一眼，墨筆清圓端正，當是大家子弟自幼教導的台閣體，當然，這些姽嫿也不大懂，隻覺得寫得好看。
    “嗯，你看到見？”
    隻見紀舒點點頭，姽嫿好奇：“那蒙著眼睛做什麼？”
    ……
    “嗬嗬，咱們快點靠岸吧。”他明明蒙著雙目，絲緞嚴絲合縫，微微仰頭卻仿佛盯著她，那種注視讓她訕訕不知還要說什麼。
    奇怪的人，姽嫿給他也下個定義。
    舟靠岸了，周遭沒有酒家，連村莊都沒有，淮水依舊是淮水，千裏煙波渺渺。岸上有一行人等著紀舒，魎妹也在其中，兩人相見，分外眼紅。來人統統半跪著，紀舒還在舟上，對著姽嫿道：“我們就此別過了。”
    江風有些涼，拂起她的發絲，一反常態竟有些弱不禁風的味道：“公子，是要把小女子丟在這江上麼。”
    “我的手下會送你回去，無須擔心。”
    姽嫿用手指勾住發絲，淒淒一笑，歎道：“也罷，小女子一條賤命，萬萬是比不上公子的。”說著，邁開步子欲登岸，小舟有些晃蕩，一個站不穩，滑向江中。虧得紀舒拉住，姽嫿身體癱軟，卻狠狠撞在他懷裏，一副驚慌未定的模樣，險些抽泣起來：“公……公子。”
    兩人身影凝結在舟上，姽嫿扯著他的袖子，方才握的過緊，指甲嵌入肉裏，她卻顧不得痛，腳步站穩，稍稍直起身，抬眼，又不敢看他，有些羞澀：“謝謝公子了。”
    紀舒淡然一笑：“無妨。”
    姽嫿依舊是難掩嬌羞，一步三搖的下了舟，朝他柔媚的抿唇，怯怯地說：“公子保重。”說完，轉身欲走。
    剛走不過兩步，聽得他開口，聲音似夾雜的嘲諷，又冷絕：“姑娘留步。”
    留步？當然不能留步了，姽嫿恨不得自己會飛。可惜，原先跪在地上的人早把她圍了個插翅難飛，她無辜問道：“公子不是叫小女子走麼？”
    紀舒踱步過來，靜默危險。魎妹在旁雖然不太清楚電光火石之中發生過什麼，但看著公子神色不善，便冷冷哼笑，捏著嗓子說：“公子，這種人交給小的便罷，別髒了您的手。”
    姽嫿握緊鎮魂玉，一改方才柔弱的模樣，目帶狡黠，學著拖長了語調：“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哦，嗓子不是恢複了麼，怎麼還這樣老氣。”又搖搖頭，“嘖嘖，沒救了。”
    趁著撞在紀舒身上的空當，鎮魂玉到手，可惜，姽嫿不是一個精明的賊。
    “妮子機伶。”紀舒啟唇，“亦隻到今日。”說罷，抬手，四周的人一擁而上。魎妹率先，隻可惜，她被彈開了。
    形勢逆轉，地上跌得七零八落，紀舒喝停，猶見姽嫿獨立，手中有光噴薄而出，是鎮魂玉！
    手心被燙，姽嫿攤開手掌。好痛，掌心裂開的小口上鮮紅的血絲冒出，血珠源源不斷聚起，竟被鎮魂玉悄無聲息的吸去了。姽嫿感覺腿軟，勉強站直，眼睜睜的看著鎮魂玉中心有一絲絲紅絮猖狂凝結。
    如此麼？紀舒的唇角抿成直線，一把取過身旁隨從的弓箭，盈弓拉滿，千鈞一發……
    魎妹嘴邊噙著殘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