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街市已亮起了花燈，叫賣聲相交於白天收斂了不少。隻是，腹中的饑餓感從正午起便一直不安分的提醒著我，是時候吃飯了。問題是我哪裏來的錢啊，今日不比往日了。
    我踱步在街巷間，餓得眼冒金星，眼前頓時黑了一片，身子不住的向前傾倒。我死閉上眼，生怕弄疼似得縮了縮身子，一陣溫熱蔓延在周身，軟軟的觸感，不疼。
    “你沒事兒吧？”耳邊傳來一個幹脆爽朗的聲音。
    我睜開眼來，驚了似得向後一跳，眼前是一名青衣白衫的男子，俊秀的臉上掛著明媚的笑顏。
    “沒，沒事兒，就是有點餓了。”我擺擺手，摸摸扁扁的肚子，抬頭衝他笑了笑。
    “嘿，你長得真漂亮呐，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包你能吃飽。”他捏了捏我的臉，便自顧自地說著，欲將我拉上朝內市走去。
    “等…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忙拉過他的袖袍，一臉不解。
    “哎呀，跟我來便是了。”他一把抓過我的手腕，徑直向前走去，我忙抬腳跟上他。
    看他那樣，應該不是壞人吧，有著那麼明媚笑容的人，應該很快樂吧。
    我粗喘了幾口氣，方才緩過氣來環顧四周。三重閣樓，輕搖幔紗，空氣中浮動的胭脂粉香。我詢問的看向男子。
    “嗬嗬，這裏是妓倌，誒誒，你站在這兒等我一下，不準走哦！”男子似乎看到了什麼，一頭紮進妓倌，於是乎，剩下餓得快要升天的我，站在風中搖曳。“不準走哦！”耳邊傳來他的叮囑，我愣愣的點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跟這個少年走，隻是少了左相府和景臨澤的庇護，我該怎麼辦？我自嘲的一笑，眼神移到酒坊裏，那個男子正跟一個女人說著什麼，那女人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側頭對男子說了什麼，咧嘴笑了起來。
    我突然有一種待價而結的錯覺。隻是我依然相信，那男子應該是好人，他有著那樣明媚的笑容，我信他。我垂簾想了想，又抬起眸，咦，那男子不見了！我的眼睛四處張望，卻未能如願找到那抹青色的身影。
    這時候，我的身側出現了一抹紅色，濃重的脂粉味灌入我的鼻腔，我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扭頭看向我身邊的人。是個女人，看樣子有四十來歲，眼角的魚尾紋像兩把扇子扇開來，她笑的見牙不見眼，陰森森的，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果然是個美人！你跟我來吧！”女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我。我看著她，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惹得那女人一陣笑，“傻瓜，你餓了吧，跟嬤嬤走，嬤嬤給你管飽。”
    “好呀，好呀。”我一聽終於能吃上飯了，兩眼一放光，抬起腳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知為什麼，路過的人全都瞪眼盯著我，難道我臉上有什麼？我拉過袖子，蹭了蹭臉頰，直到有些生疼了，方才停下，這下應該幹淨了吧。
    “到了，進來吧。”那女人推開一扇廂門，轉身招呼我進去。
    廂房坐南朝北，室內燭光微閃，側室內的大圓桌上擺滿了飯菜。我顧不得禮數，直奔到桌前，開始大吃特吃。
    “呀呀呀，你慢點兒，小心噎著，沒人和你爭。”一旁的女人含笑看著我，舉起手中的香娟掩嘴而笑。
    我點點頭，繼續埋頭大吃。心下一陣酸楚，轉念一想，我還有什麼好悲哀的，現在還有命在這兒吃上一頓飽飯，我該慶幸的。
    沒一會兒，我便半躺在木椅上，拍拍鼓鼓的肚子，滿足的笑意掛在嘴角，有一種這輩子足夠的錯覺。我看著桌上的一片狼藉，臉上一陣燥熱，偷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人，她吃飯沒？要是這頓飯是兩人份的，那我不就是將她的那份給吃了嗎？想罷，我又再次瞟向她，之間她那抹著胭脂的嘴角掛著不明意味的笑。
    “吃飽了，那就更衣吧，一會兒還得接客呐，對了，以後你就叫小莫，莫憶景這名字太麻煩了。”女人一改之前的好臉色，語氣中盡顯著指示的意味。
    “接客？！”不會吧，我隻不過多吃了你的飯菜，有必要這麼恨嗎？
    “那是自然，你哥哥已經將你賣於我菊花樓了，你就和大家一樣叫我花嬤嬤便是了。”花嬤嬤說完，轉身離了房間，順便將廂門反鎖在外，餘留下還未反應過來的我。
    撫撫額，我無奈的起身打量起房內。房間擺設並無特別之處，如同尋常人家的廂房般，卻是有一處不同，便是該廂房內沒有窗戶，唯獨的出處便是被緊鎖上了的正門。看來我先下已是籠中之鳥了。
    我望了望被整整齊齊擺放在床榻邊的衣衫，心中不由的埋怨起那名男子，明明看上去是個親和的人啊，怎能做出如此損人利己的事呢？現下，隻能先應付應付了，不然如今我又能怎樣呢？
    “嘭”的一聲，緊鎖的門被推了開來，兩名青年抬著一大桶走了進來，盛滿熱水的浴桶內浮滿暗紅的玫瑰花瓣，安置好浴桶，那兩名男子依舊一聲不吭的出了廂房，更是盡職的將門又鎖了上去。
    泡入玫瑰浴內，我舉手抓住一把浮在水麵的花瓣，逐漸用力。鮮豔的花瓣頃刻失了光彩，軟綿綿的黏在掌心，我厭惡地將手在水中來回晃動，試圖將其從掌中脫離。
    景臨澤，你是不是也如我現在對掌中殘花一般，這樣的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