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代的朱厭不似上一代覺醒的時候便已經瀕臨死亡，更不像再上一代朱厭一樣年幼的軀殼根本無法承載這樣龐大的力量。朱厭的力量不同於明夜氏族族長的靈力，一個是肉體的拉拔毀損，一個是精神上的強勢壓製……
    就算是其祭司力量的傳承，與中州靈異界也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種形態。
    也正因為力量來源的與眾不同，正因為力量的使用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它看起來才是格外地強勢。象征了戰爭與殺戮的朱厭，它的力量強橫得幾乎無人能敵！
    於是接下來的事情要簡單得多，覺醒的朱厭不會輸給任何的人……
    瞧著近乎於野獸的存在以驚人的速度一拳將血族揍倒，場上的血族獵人衝著後方的祭司揚了揚眉，果斷地停止了對這血族追殺。以此時的情況看來，她的阿基尼修斯非但幫不到任何的忙，反倒可能誤傷不知是否已經失去理智的朱厭。
    葉光紀推著眼鏡，看著看起來幾乎失控的……那個更接近野獸的人，眼裏有著驚鄂。他沒有辦法辨別出，視線裏的那個存在究竟是不是他的室友，他的死黨。回憶裏自己認識的白殊，他不由地看了一眼遠遠立著的紅衣祭司……
    祭司一直立在那兒，手指攏入袖內，一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模樣。隻有在朱厭將血族踩在了腳底下，將要揪下這個活在暗夜裏的生物的脖勁的時候，眸底才稍稍有了些許的動靜，輕輕啟唇，兩字出口，“朱厭，住手。”
    他的聲音並不大，至少葉光紀就聽得不甚清晰，沒有料到的時候，那龐然大物的動作竟然就真的止在了那裏。難道牠聽得到？
    的確，正是因為聽到了，才會止住爪底的動作。
    侍奉朱厭的祭司的存在，正是為了控製與封印這上古神獸。
    “放開他……”牠的祭司再一次地開口。
    這下連薇薇安也皺起了眉，“絳，你在發什麼瘋！”
    他不答，隻是注視著朱厭。
    在他的注視之下，朱厭低吼著，緩緩地挪開的爪子。那血族也趁著這個機會迅速地化作紅瞳的蝙蝠，衝向空中！
    一群的暗夜生物在天空中叫喚，此起彼伏，尖銳的聲音刺耳地讓獵人抬弓欲射！不知是畏懼這弓，還是因了無能匹敵的朱厭，不待薇薇安有所行動，這大片的深黑逐漸地開始稀薄，蝙蝠們成群給隊地離去……
    明月在它們離去之後逐漸地展現出來，銀色的輝光遍灑大地，顯得柔和而美好。
    朱厭在牠的祭司前垂下了牠的首，絳抬手，手掌覆在了朱厭的額上。掌心劃開的刀痕向外滲著血，接觸到了朱厭的額首，發出近乎於紫的紅色光暈。朱厭龐大的身形逐漸地縮小，慢慢地，便顯出了人形的輪廓……
    白殊睜開的眼睛，看著麵前的祭司。“這……就是朱厭？”他的身子在隱隱地抖，他清晰地記得朱厭覺醒時的感覺，還有那發生的一切。他控製不住他的一切行為，包括將要殺死那個血族的時候，如果不是絳的及時出聲，他真的以為他會再一次地讓自己的手裏染上鮮血……
    那種對殺戮與毀滅毫不遲疑、甚至是熱血沸騰的感覺令清醒的他隱隱有作嘔的衝動。
    他想起了在血族城堡的時候，他也殺了人，殺了和他一樣也許在今後擁有無限人生的少女……隻因少女生不如死的懇求神情，他就扭斷了她的脖頸……那時他的動作利落得讓他每每想起的時候都混身打顫……
    “幸好……你叫住了我……”額上的冷汗直冒，白殊對著麵前的人緩緩開口，由心地慶幸。
    絳沒有說話，輕垂著眼眸，對他的任何聲音都沒有回應。
    “媽媽……”再遠些的地方，是蘇止無法全然壓抑住的呼喊。
    移眸望去，那全身裹著黑色皮革裏的女人背著她的弓箭，麵對孩子的喚聲，隻是揚唇一笑。“蘇止，你大了，得照顧自己了。”
    “那你呢？”紅色的瞳仁緊緊盯著他的母親。蘇止不明白，正如不明白父親為什麼在醒來後不回來自己家裏、反倒去和白殊糾纏不清，現在同樣也不明白為什麼剛出現在他麵前的母親立即就要離去。
    “我？”薇薇安依舊是笑，笑得張揚與自信。“殺戮與被殺戮，獵人無法安定在城市裏，森林才是吾等的歸宿。”
    “小澄還昏迷著，父親也……您就這麼不管了？”
    “管？我又能做得到什麼？”薇薇安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反問道。“小澄的事與其找我不如去求你的父親。至於他自己……他永遠也無法適應黑夜……”
    說完，也不理會她的孩子是否有聽明白，她已經一個縱身，躍上了遠處的樹頂。再接著，便消失在了蘇止的麵前。
    “交給聖弓阿基尼修斯的持有者，境內的血族真的能夠得到完全的驅逐？”出聲的是一直顯得沒什麼存在感的中年男子。垂眸，他看著一族族長，沉聲開口。
    對比之下更顯稚嫩的女族長勾起唇瓣，“血族之事，我們不會比獵人了解的更多。”
    看著他們，明夜彤雲握緊了脖頸間的護符，低聲地喚，“姑姑。父親。”
    明夜晚鍾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
    得到回應，彤雲忍不住眸底的笑意，看起來有些雀躍。
    合著一堆人的家庭杯洗具開始上演了？葉光紀看著麵前的一切，摸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外人出現在這兒還真是很多餘。當然，同樣多餘的還有霸占了人家父親的白殊……
    “父親……”正牌的兒子抱著妹妹走過來了，冷凝的視線定在賴在那兒不走的白殊的身上。如果不是這個人是父親口中的朱厭，並且被斥責過不得對這什麼朱厭無禮，他想他會直接將人給扔了來去。
    絳稍稍抬眼，看了一眼站到自己麵前的金發青年，“止，什麼事。”
    “父親……我們……回去嗎？”
    “回去？”絳想了想，而後含首，“嗯，你和澄一起回去吧。”
    蘇止注意到了，父親隻說了讓他們回去，卻沒有提及他自己是否也會隨他們一起回到他們現在A市的家裏。聯想起母親離去的果決，他有些不肯定了，麵前的父親，是否也會同母親一樣在曇花一現後再度離開？
    “父親，你會和我們一起回去的……對嗎？”
    事實證明，蘇止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父親的確沒有同他一起回去的打算。
    絳搖了首。
    “為什麼！”他無法接受，徹底地無法接受。他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更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明明已經到了他的麵前，卻依然不肯將這個已經破碎了十年之久的家庭再重新組合起來！
    “沒有為什麼。”絳隻是道。
    他沒有解釋的打算，他從來都隻做自己願意去做的事情，沒有向任何人多加解釋的意願。他的心思，為何要向他人道？理解又如何，不理解又如何？與他何幹。
    ……就算麵前的這個金發青年不管在名義上還是血緣上都算是他的孩子。
    紅衣的祭司就這麼轉了身，頭也不回地走進明夜氏族的族長身邊的結界之中。在他踏入之後，結界的周邊閃爍出熠熠的光輝，隨之，便在一眾人等的視線裏消失得一幹二淨。
    原地，隻剩下被破壞過後的殘骸。
    隻剩下一個落寞的人類與血族的混血，隻剩下被這混血抱在懷裏的已經昏迷了很久很久的少女，隻剩下不知心底是何情緒的新一代朱厭，隻剩下冷靜的普通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