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傷號
    白殊是被疼醒的，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後悔。
    他與蘇止算是什麼關係？他與蘇澄又算什麼關係？不熟。僅僅這二字就可以完全概括。前者隻是一個同他有過幾麵之緣的半吸血鬼，後者也不過是在快要暈厥的時候被他撞上了……如果沒有那次偶然的相撞，這兩隻半吸血鬼的一切，本就該同他毫無關係！
    空氣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裏是醫院。耳畔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響，寂靜得有些空蕩蕩的感覺。沒有葉子，沒有老寶，沒有小八，沒有肥桶，更沒有蘇止與蘇澄這對兄妹。隻有他一個人……
    隻有他一個人。
    閉上眼睛等了有一會，這才等來一個人。
    一腳踹開病房的門，絲毫不見擔心是不是把裏頭的人吵著了。也許對踹門的人來著，就這麼把床上的人給吵醒了，也算功德一件！
    白殊扭頭去看，果不其然，看到一個金燦燦得讓人想拿泥灰糊兩下的腦袋。還裝酷似地戴了副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墨鏡，一路走來，很不客氣地拉過床頭的靠椅，翹腿坐下。
    忍住身上的疼，白殊擰眉，“我應該是病人。”
    “吵醒你了嗎？”金發的青年挑眉，用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那真是太好了。”
    我怒！
    這一動怒，身體一繃，傷口又開始疼了……他痛得呲牙咧嘴，引來床邊青年的一陣白眼。
    “這麼點傷就忍不了，不中用。”說著，蘇止還連連搖首，這模樣這口氣存心想將人氣死再起活！
    白眼狼！他怎麼就救了這麼隻白眼狼！！！
    如果白殊現在可以動，如果他的傷口現在馬上好了，他一定馬上跳起來掐死這混蛋！！！聽聽！聽聽！！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你這家夥當誰都和你還有你妹妹一樣都的那見鬼的黑暗種族血統，自愈能力強嗎？！！
    話說回來，瞪著這隻全身上看不出一點毛病來的半吸血鬼，白殊除了不滿對方話的語氣外，更加不滿的了……明明那天這死混蛋看起來傷得那麼重的！為什麼他被發了那麼多的好人卡都得躺在這兒受苦，這差點吸幹親生妹妹鮮血的死混蛋就可以活蹦亂跳地到處踹門！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啊啊！！！
    ——蒼天棄吾，吾寧成魔。
    一瞬間白殊想到了這句話。可是……可是……霄哥還有成魔這條路可以走，不像他，不像他……隻能像個木乃伊一樣地躺著，連個成魔的機會都沒人給……
    （注，上上段引自《仙劍奇俠傳四》中玄霄美人兒的經典語錄。）
    坐了一會，蘇止開始削蘋果。
    這一舉動讓白殊覺得他還算有點人性……
    蘇止削完了蘋果，瞟了一眼白殊。
    白殊瞅著那碩大的蘋果，愁自己應該怎麼吞下去……
    蘇止很好心，
    他替白殊解決了這一難題。
    因為……
    他自己把蘋果吃掉了。
    白殊氣得瞪目欲裂，氣得一口血就打算吐出來，氣得傷口急劇加重！
    “你丫的就是存心來氣人的是吧！不是你妹你就不管閑事了？我上輩子造了什麼業，讓我救了你這麼隻白眼狼！！！”他氣壞了，氣得哆嗦著伸出手，指著蘇止破口大罵！這會兒，他的傷也不覺得痛了，傷口的痛什麼的，哪裏比得上他此刻恨不得把自己救過的人重新掐死的氣急敗壞！
    墨鏡之下，蘇止的唇抿了起來，看起來有些不悅。
    起身順手，又是一個蘋果，沒削皮沒洗淨還帶著蘋果標簽的那種，直接塞進了白殊的嘴裏。
    “你該慶幸小澄不在，否則就憑你這滿嘴的瘋話，我鐵定把你從窗外扔出去。”他俯過身子，墨鏡滑下鼻翼，那雙血色的瞳眸透過了隱形鏡片，直直地看入白殊的眼底。
    ——已經品嚐到人類鮮血的美味的吸血鬼……若是再放任他留存人世，無異於將一條蛇放進被窩！
    這雙眸子裏，透著噬血的神情。
    他離他很近，連呼吸都可以察覺到的近，這種過近的距離讓白殊縮了縮脖子。他可以保證，如果蘇止的牙齒在這時候啼到他的脖子，絕對是一咬就中，自己絕無反抗能力的……
    “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蘇止就坐了回去。
    ……我當然知道你隻對你妹感興趣。
    不過話說回來，這句對男人沒興趣是什麼意思？危機甫一散去，不明所以的白殊拿下了被塞進嘴裏的蘋果，問出了這個很白癡的問題。
    “我以為你在在意你的貞操問題。”蘇止隨口拋出一句。
    如果小澄在這裏，一定又會尖叫了。他想。
    可是小澄不在，於是尖叫的不是小澄，而是麵前這個應該還很虛弱的病人。歇斯底裏這幾個字應該可以用在這個時候，因為這小子憤而抓起床頭櫃上的蘋果、花瓶、水果盤的模樣確實挺瘋狂的。
    “在意你妹！你他丫的才該在意那什麼的貞操問題！！你丫的生來就是被爆菊的！我詛咒你TMD天天被爆！！破菊花被爆成向日葵！！！”
    （小憂仰天插花，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那張請遵守法律、入獄前與入獄後的菊花變向日葵的內涵圖……相信咱CJ噠眼神，它真噠隻是菊花與向日葵而已……）
    白殊以為對方聽不懂的，至少他自己當初在見著範劍這麼說的時候他也不是很懂來著……這麼肆無忌憚，很大程度上就是他以為蘇止聽不懂具體內容。可惜……他低估了蘇止對妹妹的保護程度，這位好哥哥甚至連自個妹妹在網上常去的論壇，常混的圈子都給摸熟了……
    “總比你這長著一張衰臉沒人願意爆得強。”於是，他回了句最惡毒的話。
    “你……你你你……”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醜夠衰，沒女人要也就算了，估計連世上最醜的老光棍男都不樂意爆你的菊。”好吧，其實世界上沒有最惡毒，隻有更惡毒，瞧這隻吸血鬼一句比一句毒辣一句比一句讓傷者吐血讓強者流淚的發言就知道了。
    “……為什麼你媽會生了你這麼隻死、混、蛋！”這句話，白殊是硬生生從牙縫裏憋出來的，尤其是最後幾個字。
    對方站得老遠，絕對是受傷的病人除了可以滑降紙飛機、其它一切東西都扔不到的地方。交疊著手臂，繼續麵無表情地開口，“……我的性格比較像我爸。”
    “你想說有其父及有其子是嗎……”他滿腦的黑線。
    “不，”蘇止搖頭，“我是想說，我和他比，算非常友善的了。”
    “我很慶幸我沒有機會看到他。”白殊咬牙切齒。
    “不，也許有機會。”他繼續道，“他是隻吸血鬼，也許哪天晚上你逛街的時候就不幸撞上了。”
    這是詛咒，這絕對是惡毒的詛咒！
    絕對絕對是史上最最惡毒的詛咒！！！
    詛咒什麼的哪是這麼容易就能發生的？吸血鬼又不是女巫又不是預言家，隨便說說的一句話哪有可能成真？現在，白殊由衷地慶幸麵前這隻隻是個吸血鬼……
    現在的白殊尚不知道，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自古傳下的俗語很快就會應驗在他的身上。雖然，很久很久以後的他，並沒有覺得見到這對兄妹的家長有多麼地不幸。
    “他是吸血鬼的話怎麼都不知道關照下你們兄妹？還放任蘇澄絕食，你被追殺？”白殊舉雙手對老天發誓，他這真隻是一句氣話，他可沒想往蘇止的痛處戳的！
    蘇止的回應是沉默。
    他站在那裏，被墨鏡遮蔽的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他隻是突然地安靜下來，挺直的脊背突然地鬆垮，無端地，透出了無力。
    “他……怎麼了嗎……”
    蘇止搖頭，“他沒死。”
    我又沒問他死沒死……白殊暗自嘀咕。
    “雖然媽媽總擔心他會想不開走到太陽底下去，可是禍害遺千年……這麼多年沒有動勁，他應該是被關、或者被封在了哪裏……”這麼說著的蘇止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想透透氣，在發現今天的太陽很大後就立馬把簾子給放了下來。雖然他有人類的血統，也不算完全的見光死，可是太強的日照還是會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白殊覺得他的這種理論有點像是強迫自身去相信的一種心理催眠。他沒有在蘇宅裏見過他們的爸爸或者媽媽，除去他們兄妹，充其量也隻有個雇傭來的李媽，那幢有五六間房的漂亮的屋子裏簡直空寂得要死。
    “……蘇澄呢？”沒有揭穿蘇止的話，他轉移話題道。
    蘇止轉身回視，“與其問我妹妹在哪，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先擔心一下你自己？”
    “傷口溢血了。”蘇止伸出一隻手，平靜地指著他的傷口。
    該話是遲頓還是什麼？他真的是到現在才感覺到痛……方才氣急時的一番口舌相爭，加再上劇烈動作，他的傷口早就繃裂開來，溢出的血連他的藍白病服都給染紅了……
    “嘶——疼疼疼————”摔回床上，如果不是蘇止還在，他連痛哭流涕的心都有了！疼疼疼……他又後悔了，他怎麼就替這麼個殺千刀的混蛋擋了一下啊……
    “小澄回T市去了。”也不管沉浸痛苦的人也許聽不到，蘇止還是緩慢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