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又在開小差？”周淺輕輕拍著崔凡的肩膀，見崔凡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無奈的笑了，“你這種壞習慣什麼時候可以改改啊。”
    崔凡歪著頭，有點摸不著頭腦。周淺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自己走。該是吃飯時間了。
    周淺在前麵帶路，崔凡隔了兩步的距離跟著。聞著空氣滿是幹爽的氣息，臉頰被微風拂著，心中竟是像這萬裏無雲的天空一般，寧謐而安逸。
    仔細想來，和周淺在一起時，不管是周身還是內心，總會有種說不出的平靜。他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顆擁有雄壯枝幹和蔥鬱枝葉的大樹，依靠著的話，不管多大的驟風暴雨都不用害怕。特別是這一兩年，周淺的成熟，像是一夜之間發生的，變得穩重、老成。隻是總覺得他不再像從前那般平和近人，就像現在，看著那高挑而挺得筆直的後背，感受到的是彼此間的距離。
    不過，今天那個曾經的周淺似乎又回來了。嘴角不再是那若有似無，如同職業般的笑容，話語間也帶著以往如同哥哥一般的寵溺，也會像剛才那樣，拍拍他的肩膀，揉揉他的頭發。
    “今天就住這吧，”周淺突然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頓了一下又說：“暑假那天在醫院看到你，好像並不太開心，如果不想的話，就過來我這邊吧。”
    心髒莫名的突然一震，跟著停住腳。這裏的美景和許久未曾感受到的簡單快樂讓他放鬆了神經，好不容易把那人從腦海裏剔除出去，現在被這麼一提，心裏那種奇怪的壓抑感，又重新回來了。
    周淺轉身，見崔凡低著頭不說話，自嘲般地笑著說：“我是不是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好了，進去吧！”
    才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什麼而突然轉身，崔凡一時沒刹住腳撞了上去，周淺扶穩他，看著他垂下的眼睛，收起了笑容：“王琳是個好女孩，脾氣不要鬧太久。最近，”他停住，等著崔凡抬頭，“最近，他和顧祈淩走的有點近，你該多陪在她身邊。”
    崔凡不太明白周淺在說什麼，但是看到他眼裏的認真，還是點了頭。也許周淺是希望自己多個朋友。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希望他的朋友永遠隻是他。
    他真的變了。
    看著慢慢走遠的周淺，崔凡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吃午飯，兩人去山下采了橘子，看著又大又黃的橘子，兩人樂得像孩子一樣，摘了滿滿一大筐後，因為拿不下才不舍的離開。
    周淺邊走還一邊偷笑，崔凡見著奇怪，問他笑什麼，周淺故作神秘的湊到崔凡耳邊說，雖然別墅是他的，但是山下的橘子卻是這裏的農民種的。他們拎著的，都算是偷來的！聽他那麼一說，崔凡立馬神色緊張的看著四周，見沒人，才用送了口氣，然後惡狠狠瞪了一眼周淺，就加快腳步把周淺丟在了身後。結果因為走太快，一腳踩漏，身子一斜差點摔下去，幸好周淺急忙伸手拉住。
    看著幾隻滾下山坡的橘子，周淺皺著眉說：“山路不比平常。”說著用力抓住崔凡的手，不再讓他獨自一人走在前頭。
    待兩人回到別墅，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品嚐起勝利果實，結果一口咬下，酸的眉眼都皺到了一起。看著對方一臉苦澀的表情，兩人撇開頭悶笑不止。
    收拾完贓物，又爬上了山頂，山雖然不高，但是那種一覽眾山小的視覺體驗，還是讓崔凡驚歎的合不上嘴。每年的春遊、秋遊，為了省錢，他是從來不去的。雖然每次都裝的很無所謂，但每次身邊的同學說起某座山、某片湖、某座塔時，他還是會神遊在外的想象自己也站在那裏，也看著那些美景。
    周淺曾問過他，想不想去，他也總會逞強的說，那些東西看了也不會多塊肉，沒什麼意思。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眼中的虛假，肯定被周淺全看在眼裏了。他總是能很快的捕捉到自己的心情，這一點倒是從來都沒變過。
    轉頭看著周淺越發棱角鮮明的側臉，想起他飯前說的那句，“如果不想的話，就過來我這邊吧。”雖然，曾經想過要找他幫忙，但是自尊心讓他沒辦法開口。上次請了那麼多天假後，一回學校，周淺就找了自己，那是兩年多來，周淺第一次找他。
    一開口說的不是什麼好久不見，不是你這幾天去哪裏了，而是，“還在生我的氣嗎？”其實當時，他很想說早就不氣了，但還是裝成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撇開了頭。他沒有告訴周淺自己和顧祈淩之間的約定，可周淺似乎什麼都明了，說了很多這麼做的利弊，卻沒說讓他停止，隻讓他多注意一些事，畢竟住在他人的屋簷之下，很多事不可由著性子來。
    他知道周淺還是關心他，可他就是沒辦法做出很感激的樣子。習慣了掩藏感情，想要表達時，竟不知道該怎樣傳達自己的心情，他能做的隻是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窘迫。
    “我有這麼好看嗎？”周淺突然轉過頭，嘴角微微揚起，夕陽的光輝照進眼裏，讓他原本就溫柔的眼眸，流轉出奇異的光彩。
    崔凡輕輕搖了搖頭，看著前方，淡淡的說：“隻是覺得你變了很多。”說著站起身，嘴角輕揚，“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周淺仰著頭，看著崔凡背對著夕陽而顯得有些明暗交錯的臉，長長的劉海掩蓋了雙眼，可他卻從中看到了光輝。微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從來不知道崔凡的聲音竟然可以這般溫潤，輕柔的說出這種道謝的話。
    他很想回一句，你也變了，可他說不出口。那個總覺得不會為任何人改變的崔凡，竟然變了。用力抓著身下的已經漸顯枯槁的甘草，他笑著說：“不用謝。”
    “……”看著周淺臉上的笑，崔凡低下了頭，“今天不能住你這裏，顧祈淩不知道我來了，也許會擔心。”
    “好。”周淺依舊淡淡的笑著。
    為什麼又要露出那種虛假的笑呢？不想笑，就不要笑啊。崔凡站起身，被山頂的風吹得有點站不住腳，什麼時候風變這麼大了？因為入秋了吧。
    周淺送他到樓下時，已經近十點。路上他沒有睡，一直看著窗外，沒有和周淺說話，周淺也似乎找不到話題。兩人一左一右的看著窗外，兩邊的窗上，可以看到對方的有點模糊、有點暗沉的臉。
    下了車，崔凡隻擺了擺手，就當做是道別。見他要離開，周淺拉住他，卻隻是看著不說話。被周淺看的有點不自在，崔凡調轉視線，皺著眉說：“沒事我就上去了。”
    “我應該會有一段時間不來找你了。”
    “……”崔凡驚訝地抬起頭。
    “太頻繁出現的話，會讓你困擾吧。有時，隻想遠遠的看著你，我不想和王琳一樣，連和你說話的機會都被剝奪。”
    在周淺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甚至連那虛偽的笑容都找不到。他有點害怕這樣的周淺，這讓他想到上次和顧祈淩吵架時，顧祈淩那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眼神。他垂下頭，恩了一聲，急忙轉身離開。
    “不問我，為什麼知道你和王琳之間的事嗎？”
    周淺的聲音並不高，但在這深夜中，清晰的就像在耳邊一樣。崔凡停下腳步，看著周淺修長挺拔，卻有些削瘦的身影，搖了頭。那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他知道。等他上了樓，躲在窗簾下朝下看時，他依舊站在樓下，一直站到天黑才離開。
    “嗬嗬，你果然還是你。”突然，周淺大笑起來，可他的笑比哭還難看，收了笑，看著崔凡，微微皺起眉，正色道：“還是那句話，不想的話，累了的話，來我這裏。”
    崔凡依舊沒有答複他，隻淡淡的看了眼周淺，然後轉身離開。
    上了樓，朝下望去，那一車一人，還是那個位置。拉上窗簾，崔凡疲倦的靠著牆，滑坐到地上。
    平靜了一天的心，突然開始鼓噪起來，莫名的不安像荊棘一樣纏繞著。他並不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身邊可以多一個人，隻是不想要太多他人的關於他人的思緒，他沒有精力去想別人。
    可是現在，似乎麻煩越變越多。也許真該一個人躲得遠遠的……
    “玩的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