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煙草味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吧！你也跟我保證過不是嗎！因為媽媽的工作遭人白眼這是沒辦法的事，但是你！當初媽媽就算根本負擔不起！也還是咬牙給你出了讚助費讓你進聖三高。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想要我們好好念書！如果你能明白媽媽的心意哪怕是百分之一，我都不會被你們班導叫去辦公室說什麼『也分點心顧一下弟弟！』我馬上就高三了啊，要是被我的老師聽到，影響到高三期末推薦的怎麼辦！你這個成績單，你讓我怎麼拿給媽媽看！」
    簡貴之低著頭任由姐姐罵道臭頭，姐姐說的話他都明白，可是早在初中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了。數學公式也好，英文單詞也好，就算每天隻睡一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像惡靈附體一樣的拚命背，第二天也都會像被吸塵器掃過一樣全部忘光。這樣的自己可能更適合去念職高技校，而不是這種以升學為目標的私立高中。
    這個世界上如果可以把人都分成兩種的話，一種是衝鋒陷陣的近身戰士，還有一種應該就是像他這樣的遠程輔助的牧師吧。就算牧師也可以成為進攻職業，但沒有人會讓穿布衣的牧師去跟穿板甲的戰士貼身肉搏吧。有的話也隻會像他現在這樣對著姐姐一樣——慘敗。
    「阿貴。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你想反正家裏負擔不起兩個人都上大學的費用，所以你自動放棄了對不對？你、不要讓我覺得對不起你啊……」簡貴之聽見姐姐有些梗咽的語氣不禁有些慌了，他很少看見堅強的姐姐這樣。
    「不是……是我自己。實在不是念書的料……姐，你哭了嗎？姐，對不起。我、我答應你我會努力的。姐？」他緊張地握住簡貴筠的肩膀。從小他沒有爸爸，媽媽又因為工作的關係一直晝伏夜出，沒少因為這個被同級生欺負，就算他長得已經比姐姐高了，也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姐姐也還是把他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站在他麵前替他擋住各種的語言暴力。所以在上高中的時候，就跟姐姐說了，除了班導之外，故意隱瞞姐弟的關係，就是不想給高一個年級的姐姐添麻煩。
    「哐——」屋頂生鏽的鐵門被再一次打開。簡貴筠偏過頭迅速擦了擦臉，抬頭又恢複了正常的強勢表情，隻是眼角紅紅的泄了底。
    「記住你說的話！」丟下這句話，她便匆匆走了，貴之苦笑著目送姐姐，努力……他哪有那麼空，英文單詞最多就認識現在在打工的西餐廳的英文菜單而已。他把課餘時間統統貢獻給了西餐廳，上課是他補眠休息的寶貴時間。這樣他的要說起努力還真的無從下手呢……
    媽媽一邊要負擔起兩個孩子的學費，私立學校的雜費也異常的多，學校食堂最便宜的套餐都要15塊以上，除此之外還要從牙縫裏摳出將來給姐姐上大學的錢，所以他跟媽媽談過。他去打工，已經跟餐廳的店長講好了。一個月大概有一千五的收入，這些錢承擔平時他和姐姐的水電煤和餐費已經足夠了，當然這些簡貴筠都不知道。
    雖然媽媽什麼都沒說，但是從絲毫不搭理他提出轉學的建議，應該也是從心裏不同意吧。
    「我打擾你們了嗎？」簡貴之聞言才轉頭看向來人。他有近視，雖然有朝著來人的方向打過招呼，但其實根本就沒看清是誰。稍微走進眯細眼睛，才發現居然是自己同班同學，被女生稱為『高嶺之花』，男生稱為『麵癱』的商玉嗣。
    啊啊，他會主動跟自己搭話還真稀奇，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雖然他應該不是把別人的家事到處宣揚的人，但是還是確認一下比較保險吧……
    「那個……剛剛你聽到了多少？」貴之麵對突然大喇喇地靠牆坐下抽煙的商玉嗣有些說不出的窘迫。
    「剛剛那個是二年級的代表吧……是有名的念書機器。」
    「欸？」
    「告白失敗不是你的關係，是那個女人不識貨。」雖然商玉嗣沒有看他，但是……這是安、慰吧……？
    簡貴之、簡貴筠，雖然還沒有人向他問起過，也可能是在學校裏他跟姐姐鮮少接觸，也根本就是兩個極端的人（二年級的榜首和一年級的墊底），別人沒有想到，但是一般碰到兩個名字那麼像的，首先都會猜是不是姐弟吧。恐怕，商玉嗣全都聽到了吧，為了照顧自己的麵子才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
    「商玉嗣跟我想的不一樣，意外的是個好人呢。」也許是突然被溫柔的對待，這樣應該是放在心裏的，有些失禮的話，就這樣很自然的說出來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貴之滿臉通紅。
    商玉嗣把拿香煙的手架在支起的腿上。似乎想了些什麼，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以為他要說什麼的，貴之走過去坐下。但商玉嗣除了把點了一半的煙摁掉，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貴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打破有些沉悶的空氣，他本來就不是會主動和別人建立關係的人，商玉嗣應該也是同類吧……於是兩個人頗為尷尬地坐著。
    今年的沴母入夏很早，馬上就會有吱呀吱呀的蟬鳴了吧。會覺得吵，但是如果沒有的話，可能就沒有夏天的感覺了吧。他並不喜歡空調，這樣就會削弱人感覺季節變化的感覺了，雖然聽上去很像是沒錢開空調的借口，但是他是真的這麼想。
    像是排遣尷尬似的，貴之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他居然躺在醫務室裏。書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啊，醒了啊。聽麵癱幫你請假我還嚇了一跳呢，老實交代，你們什麼時候那麼要好了？」入學就因為性格非常百搭而在班級裏相當有人氣的張川毅問道。自己說實話也不是什麼可以主動跟別人交往的人，可以和張川毅成為朋友，也隻能說，他非常幸運的成為張川毅想交的朋友之一吧。
    「……我也不知道……」他隻記得，他坐在屋頂上，旁邊坐著商玉嗣……還有淡淡的煙味……啊！跟他說抽煙不好會不會顯得多管閑事啊……但是既然人家已經顯示出了體貼，什麼都不表示反而讓他莫名的感覺到有些內疚呢。有種欠了商玉嗣的感覺……
    「哎……不過你臉色好一點了呢。這幾天你到底有沒有自覺啊，臉色一直非常差啊。我都覺得你什麼時候就要倒下了。雖然說，你家裏的事情你不說，我也不想逼你講。但是我們……是朋友對吧。朋友就要有難同當啊！你是不是把我當外人啊？！！」
    看著好友有些別扭的表達自己的心情，貴之笑著說：「沒有。能和你成為朋友真的太好了。我一直都是這麼慶幸著的。」
    「什、什麼嘛……那麼肉麻……我、我去叫老師……」真沒想到一向皮厚的死黨居然還會臉紅。貴之有些開心地笑了。
    是商玉嗣送他來的吧……咦？放書包的椅子上還掛著一件製服，並不是他的。
    上麵有淡淡地煙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