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我的身旁總是有著她的身影。
    我不知道她伺候的是宮中的哪個娘娘，為何可以如此悠閑的每日每日在我身旁圍繞不去，可我知道，無論她伺候的是哪個人，她都不可能有這個空閑……
    隻是，我什麼也不問，她什麼也不說。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去，我開始漸漸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坐在樹梢的時候張望寒宮外的層層宮苑，習慣下意識的想她正在做什麼，今天又會告訴自己寫什麼宮裏的趣事，或是帶回寫什麼精致的點心。
    我不知道這樣的心情變化是好還是壞，隻是，這樣看著一個人的感覺並不讓我討厭，我也就不再去在意了。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哭著跑了回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哭泣的樣子。
    她撲到我懷裏，我下意識的抬起手將她摟住。
    聽著她在我懷裏語焉不詳的哭訴著自己的委屈與不甘，我抬起頭望向那個悄然立在樹旁的身影，緊握的雙拳，猶豫不決的眼神，欲言又止……
    輕拍著她的後背，我勾起了唇角。
    “我教你。”我聽到自己這樣說：“我教你，琴棋書畫，描裝歌舞，隻要是你想學的，想要的，我都教你。”
    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她抬起頭望向我的眼神，是震驚，也是狂喜。
    我看到那樹旁的人閉上了雙目，背後身去，抽搐著雙肩，無聲的哭泣。
    “永不相負。”偏頭淺笑，第一次，我主動將她擁入了懷中。
    之後？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教導她一切我會而她渴望學會的東西，看著她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美麗，更加耀眼，更加……直到那一天，破蛹成蝶……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一身彩衣的她在燈火之下翩然起舞，驚豔四座。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我悄然站在寒宮門前，很久很久，久到身後隱忍的哭泣聲都停止了許久，久到，忘記了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要站在這等待。
    我開始習慣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一個人，往來於那條小路，一個人，獨坐於樹梢，幻想著，某天能幻化成風而去……
    然而，她又回來了，一身華服，雙眼含淚。
    我接住她，放任她在自己懷裏哭泣，我說：“留下吧。”
    她埋在我懷裏，抓疼了我的手臂，她說：“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說：“好，我幫你。”
    她笑若春花，而身側飛舞的，卻是飄零的枯葉。
    我記得那場大雪。
    那個不知名的小太監被杖斃在雪地裏，我記得他直到臨死都在用那雙帶淚的雙眸望著我，他說：“走啊，你走啊……是我做的，你走啊……”一遍又一遍。
    我記得那時，自臉頰滑落的液體，在素色的衣衫上繪下朵朵紅梅，分外好看。
    那夜，我在最高的樹枝上最後一次遙望重疊的宮闈，可我卻不必在去思考她在做什麼，因為，我已經知道……
    我曾以為有一天，自己會化作風，自由而去，可等到這一天的時候，我才明白，我不是風，我隻是一片，忘記了隨風而去的樹葉，錯過了季節，墜落，無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