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和十五年秋，大炎皇後趙氏賓天，舉國致喪。
    趙太師府。穿著喪服的三皇子杜清越、太師趙臨宗和弑鳳宮玉郎君、赤煉正在密談。
    說到皇後的死，杜清越淚流滿麵，玉郎君問道：“皇後賓天可查出是何原因？”
    杜清越哽咽道：“太醫院說是無故暴斃，查不出原因。父皇也沒辦法，隻有殺幾個禦醫出氣。母後身體一直康健，並無異狀。”
    赤煉沉吟道：“這樣說來，皇後陛下可能是中毒。”
    杜清越奇道：“中毒？但是母後對平時的飲食起居一直格外小心，什麼東西都要找人試過毒之後才會食用。”
    玉郎君道：“江湖中有些霸道的毒藥是試不出來的。殿下別忘記噬魂散就是試不出來的。”
    杜清越一時語塞，半晌才自言自語道：“母後掌管後宮那麼多年，宮中的反對勢力都已肅清，還會有誰有能耐在宮中下毒？”
    趙臨宗勉強鎮靜道：“殿下別忘了太子。”
    杜清越麵露不屑，道：“太子能有這個能耐，也不會成天岌岌自危了。”
    趙臨宗搖頭道：“太子在朝廷、宮中本無任何勢力，又不得聖上歡心，卻能穩坐太子位置恁多年，怎會沒點能耐？”
    杜清越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九叔替他說話……”他突然一愣，驚道：“難道是九叔？”
    趙臨宗捋著胡須麵色深沉，道：“老夫早就覺得衡王不簡單。什麼風流九王不過是做做樣子。這禁宮中成年皇子無召尚不能進入，衡王卻是出入自由，在宮中培植些勢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玉郎君搖動折扇道：“我那日見衡王，像是有武功在身。”
    趙臨宗回想一會兒，道：“衡王少年時候好像學過些武藝。”
    玉郎君合上折扇道：“我看不是學過些武藝，而是武功高強。”
    趙臨宗聽了此話，麵色陰沉道：“聖上與衡王感情深厚，如果衡王真是支持太子一方，對我們會很不利。現在皇後賓天，宮中沒有支撐，我們必須馬上展開行動，否則夜長夢多。殿下，你馬上通知宮中，務必要盡快完全控製聖上的心智。我會聯絡朝中大臣，集結軍隊。玉護法請你通知宮主，要赤勒人配合我們的行動，另外派人盯死太子一黨，還有衡王。”
    杜清越、玉郎君點頭答應。
    赤煉在旁邊道：“我們去試一試衡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玉護法意下如何？”
    玉郎君用折扇輕敲手心，點頭道：“好。我們就去會一會這位風流九王。”
    杜衡到萬花樓的時候，老鴇正在罵白素——上次杜衡吩咐不能再責打白素，老鴇自是不敢，但是嘴上的教訓謾罵就說不準了。
    隨從見杜衡麵色不虞，上前喝住老鴇。老鴇一見杜衡忙不疊行禮問安。
    杜衡沉著臉道：“白素又做錯什麼事，惹得嬤嬤這般氣惱？”
    老鴇賠笑道：“王爺，不是我要為難她，這孩子實在難教得緊，一首曲子學了恁長時間都學不會。紅綃出門時吩咐過，今天一定要彈會，她半天彈不對，我著急啊。”
    杜衡溫聲問白素道：“紅綃要你彈什麼曲子？”
    白素囁喏道：“《水仙操》。”
    杜衡微笑點頭道：“難怪，這首曲子本來便不容易。我來教你。”
    老鴇著急道：“王爺，這孩子笨得緊……”
    杜衡抬手打斷她道：“無妨。左右紅綃也不在，我倒要看看這孩子是不是真如你所說那樣笨？”
    老鴇看著他的臉色，猶豫道：“要不要我去把紅綃叫回來？”
    杜衡的隨從喝道：“王爺已經點了白素，你這婆子恁般囉嗦！”
    老鴇嚇得噤了聲，直衝著白素打手勢要她好好伺候。
    白素戰戰兢兢隨杜衡進了花廳，小心翼翼斟茶伺候。杜衡在琴台旁坐下，對她招手道：“你來彈一段給我聽。”
    白素在杜衡身旁坐下，斷斷續續彈完《水仙操》，低頭不語。
    杜衡安慰她道：“才學琴，能彈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白素小聲道：“她們都說我太笨。”
    杜衡微笑道：“她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是紅綃才學的時候也未必彈得比你好。”
    杜衡將雙手按在琴上，他雙手修長，粉紅的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鑲著螺鈿琴徽的琴稱上這雙手，古意雅致。他指尖翻飛，撩撥按撚，琴聲悠悠響起，綿長低回，繞梁盤旋。烏黑的長發垂在他胸前的白色錦袍上，眼瞼低垂，雙唇輕抿，神態認真，斂去平日的笑容，另有一種清馨溫潤。
    一曲終了。白素由衷的讚歎道：“王爺彈得真好。”
    杜衡微笑道：“你隻要勤加練習也會和我彈得一樣好，知道麼？”
    白素用力點點頭，道：“知道了。”
    杜衡溫然一笑道：“你來彈。”
    白素一邊彈，一邊看杜衡。杜衡每聽她彈得不對的地方，就細細講解，手指在琴弦上撥弄示範。如果她彈對了，杜衡便稱讚鼓勵。漸漸的白素越彈越流暢，原先皺著的小臉慢慢露出暢快的笑容。
    老鴇進來時，看見兩人並肩坐在琴台旁，經常擺著苦瓜臉的白素難得的和杜衡有說有笑。
    老鴇稟報說紅綃回來了。杜衡站起身，對站在身後的白素道：“都記住了麼？”
    白素點點頭，有些依依不舍的望著杜衡。
    杜衡溫言道：“你要勤加練習，我下次再來聽。”
    白素怯怯道：“王爺還會來聽白素彈琴嗎？”
    杜衡笑道：“當然。”頓一頓，抬手輕輕將落在她肩上的花瓣拂去，柔聲道：“白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說完從旁邊花架上折下一朵藺花遞給她，道：“像這花一般好看。”
    白素接過花，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謝王爺。白素記住了。”
    杜衡對他笑一笑，轉身離去。白素撚弄花朵，愣愣的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
    杜衡在萬花樓一直待到二更天才回王府。轎子走到一條僻靜的長巷時，四周躍下八、九個黑衣人，團團將他圍在中間。
    侍衛正待喝問，黑衣人已經亮出兵器攻上來。杜衡去萬花樓是簡裝出行，隻帶了十來個隨從，雖然都是王府的高手，但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王府侍衛一時竟被纏住，無暇分身去保護杜衡。
    這時又有幾個黑衣人從暗處出來，抬起杜衡的轎子便跑。杜衡坐在轎中不動聲色，悄悄拿出一隻瓶子，將瓶子裏的粉末灑在衣服上。這種粉末是一種特殊的香料，隻有經過專門訓練的動物如鳥類、犬類能聞得見。杜衡將香料灑在身上，到時候王府的人將憑氣味追蹤到他。
    杜衡坐在轎中，感覺轎子正在飛速移動，而且十分穩當，可見抬轎的人輕功很好。約莫走了半個時辰，轎子悄無聲息的停下來。外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道：“在下一直仰慕炎國衡王，今天特請衡王一敘。”
    杜衡不答話。
    那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哈哈一笑道：“王爺，在下得罪了。”
    話音剛落，杜衡感到一陣真氣向轎子襲來。